那天,我喝醉了,天旋地转般飘回宿舍闹腾一番之后,睡了过去。
我和蓝小燃在足球场上牵手相伴,黑色礼服和洁白的婚纱,伊文和冰冰打扮得帅气英俊靓丽迷人。整个球场沾满了祝福我们的同学,安老师戴着司仪的胸花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郑飞挤到我的面前给我拍照,我没有给他摆POSE,因为嫣红的摄像机镜头正对着我,当我对着镜头咧嘴傻笑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抱住我的腿不撒手,我惊讶着看着他的小脸,陌生的面孔很是熟悉。没等我细想,两个保安上来,把小男孩拉起来抱出去。小男孩挣扎着在保安的肩膀上露出小头来,冲我和蓝小燃哭着喊道:“爸爸,妈妈,快救我!”蓝小燃听到后,马上冲了出去,我叫着追赶着她!
我猛地睁开眼,天早已大亮。感觉头晕脑胀,这个怪异的梦,让我清醒了许多。我翻了身,忽然感到枕头在颤动,我伸手从下面摸出手机,它正震动着不停,我接起来。
“喂,吴欢,我是冰冰,你怎么不接电话呀!”冰冰急切的声音让我开始心慌,她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睡着了调的振动,没听见?”我话还没说完,被她打断。
“燃燃出事了!”冰冰的声音很沮丧。
我腾得一下下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快来吧,我们在上次那家医院。”冰冰的焦急让我更加担心。
“马上来!”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就是蓝小燃出了车祸,我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跳到地上,冲睡得正香的郑飞捶了一拳。
他眯着眼睛来了句:“你干吗呀!”
“蓝小燃出事了,在医院,我先走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奔出了房门。在把司机催促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到了医院门口,跳下车,冰冰就迎了上来。
我拉着她往医院里面走,“到底怎么了,燃燃呢?”
“她在病房区呢,你别着急听我跟你说。”
“等会再说,我先看人!”我急切地想看到蓝小燃,千万别是满身纱布,浑身插满管子。我没敢再想下去,只是快步地向前走。
推开病房门,我甚至有了迟疑,险些不敢睁开眼睛。蓝小燃平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输液的瓶子挂在她身旁。我轻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她看起来还好。她听见声音转过来,看见了我,委屈的表情马上浮现在她的脸上。我走过去,俯在她面前,拉住她的手。
“燃燃,你怎么了?”我看着她眼中的泪花轻声问道。
“我,没事”她带着哭腔答道,大颗的眼泪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滚落了下来。
“别怕,别怕,我在这呢!”我连忙给她拭去泪水,看着她委屈难过的样子,恨不得躺在这的人是我,我来替她痛苦。
“你怎么才来呀,是不是又睡觉了?”小声地责怪我,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脸,“你就知道睡觉。”
“你睡会儿吧。”我把被子向上拉了拉,她听话地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滑了下来,我连忙给她擦干,她眼皮轻轻地跳了两下。蓝小燃是没办法装睡的,因为只要她没睡着,她的眼皮总会不停地跳动,为此我还说,要是让她演戏,装死都不像。她说不会睁着眼睛死啊,永不瞑目,更可怕。
很快她的眼皮不动了,我知道她睡着了,把她插着针管的手轻轻地放进被子里,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冰冰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看我出来,便挂断了,问我,“睡了?”
“嗯!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呢?”我已经憋了半天了。
“今天我陪她来做手术,然后医生说……”
“哎,等会儿,手术,什么手术?”我有点发懵。
“人流啊,你不是一直让她做吗?”冰冰语气里有着怨气,她是燃燃最好的姐们,俩人无话不谈,亲如一人。
“那是以前,现在没有!”我纠正她道。
“算了,还是从头跟你说吧。”冰冰拉我坐到长椅上。
原来,昨天在我找完安老师之后,安老师马上去找蓝小燃的导员,是一个看似很亲切的中年妇女。她马上找到蓝小燃,对蓝小燃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虽然蓝小燃一直是系里的好学生,但也没受过这种优待,导员同志像妈妈一样嘱咐蓝小燃谈恋爱不要任性,两个人要互相迁就,对男生犯的错误要宽容,并说很支持她与我在一起,蓝小燃感动得差点哭起来。所以当她问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的时候?蓝小燃竟然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怀孕的真相。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么聪明的女孩也会干这样的傻事,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她应该比我更深知,老师和学生永远不会成为朋友,也永远不要像朋友那样推心置腹的深交。心软是蓝小燃致命的缺点,一个人要保持住睿智的思维,除了冷静与理智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心软。
导员同志听到真相后,立马脸色顿变,厉声道: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没错!蓝小燃当时吓了一跳,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懊悔万分。导员同志命令蓝小燃马上去把孩子做掉,否则就上报学校,通知家长。蓝小燃知道上报学校的后果,她一定会被开除的,她无颜面对父母,便哀求导员帮帮她,导员冷冰冰地回了句:干出这种事,还有脸求我!蓝小燃既生气又害怕,抱着冰冰大哭了一场。最后她决定打掉这个孩子,为了不让父母伤心失望,不牵扯我,也为自己苦读多年考上的大学。她不想这美好的一切毁于一旦。也没敢给我打电话,怕我知道后,冲动地去找他们导员算账,本来已经有打架的错误,再一闹的话,我可能就会被开除了。
“真他妈卑鄙!”我骂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冰冰陪蓝小燃来到医院,经过检查之后,医生说蓝小燃的身体很差,做人流手术有可能有危险。当时她俩都挺害怕的,就给我打了电话,结果我一直没接。蓝小燃说,看来是老天的安排,她认命了。临近手术室之前,她还给我打了次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她就苦笑了一下,进去了。
冰冰在外面一直焦急地等待一边给我打电话,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蓝小燃的手术很不顺利,大出血,经过一番折腾,虽然孩子打掉了,蓝小燃也安全了,但医生说,蓝小燃可能再也不能怀孕了。
“什么!”我感觉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棍子,晕忽忽的一片空白。“怎么这么倒霉!”我用力地打了墙壁一拳,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感觉心头一震。
“那蓝小燃自己知道吗?”
“知道,我跟她说了,当时她就咬着被角哭了。”
“这是什么他妈的医院,什么他妈的医生啊!”我叫道,来往的护士鄙夷地看着我,然后轻松地离去,显然她们对此习以为常。
“吴欢,你别闹,蓝小燃说这怪不得医生,人家提醒过我们,是我们执意要做的。”冰冰拉着我的衣袖说。
“都怪我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睡得太死,一定会阻止她冒这个险,哪怕这学我们不上了。如果以前我对她好一点,她也许心情就会好,身体不会差。如果我当初小心点,她就不会怀孕,也不会有今天的后果。而我还一直以为能好好爱护她,到头来,我才发现我是处处伤害她的那个人。
郑飞他们赶到的时候,冰冰出去为蓝小燃买粥了,我一个人在走廊里坐着,不敢走近病房,害怕看见蓝小燃那双挂着泪水的眼睛。
“哥们,别愁了,我们刚才遇到冰冰,都知道了。”郑飞坐到我身旁搂住我的肩膀。
“愁也没用了,无法挽回了。”我神情沮丧。
“想开点,走,进去看看燃燃。”伊文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们刚进病房,蓝小燃就醒了,冲我们笑了一下。
郑飞把水果放在柜子上说:“吴欢这小子什么好吃的都没给你买啊,真不是东西。”
“他就那德行。”蓝小燃笑着回答。
“看看还是我们对你好吧。”郑飞苦笑着。
大家笑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如同平时聚在一块聊天打闹。
聊了一会儿,冰冰回来了,伊文马上过去帮忙拿东西,冰冰一心忙着蓝小燃,对他爱答不理。
等到蓝小燃宿舍那群姐妹们到来时,我们彻底被清了出来。临出来的时候,冰冰告诉我,蓝小燃的父母要来,我心里咯噔一下。
晚上,我让冰冰她们都回去,忙一天她也累了,我留下来陪蓝小燃,喂她吃了点粥,她就嚷嚷着想吃肉,我说你想吃什么?她说:红烧排骨,糖醋排骨,砂锅排骨。我说那些都没有,人排骨倒有两扇,说着我撩起衣服,给他展示我的“排骨”。
她拍了我肚子一下说:耍流氓!我笑着:跟自己媳妇还算耍流氓?她说:谁是你媳妇?我说,马上就是了吗?领了证,咱就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了。
她想了想说:“欢欢,你觉得这还可能吗?学校是不会让我们结婚的,咱俩太天真了。”
“我不管,凭什么不让,大不了学不上了。”
“那怎么行,咱俩的学不仅是为自己上的,还是为父母上的,真不上了,未必会影响咱俩的前途,但一定会伤了爸妈的心。”蓝小燃无奈地看着我。
她说的对,我们上大学有谁是自己真正想来,真正知道上大学意味着什么的?只知道这是父母从小的期望,老师不断的教诲。真正上了大学,父母长舒一口气,孩子终于有出息了,我们长舒一口气,终于考上大学了,不会让父母失望。可到了大学里,没有了父母的期望,老师的教诲,我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到处充满着只见过没做过的诱惑,五彩斑斓的生活环绕在你身周围,你不必胆颤心惊,没有人留意你在做什么,也没有人管你,因为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我是在“忙碌”中撞到了夏朵,撞到了蓝小燃,撞到了未曾遇见的一桩又一桩。
“燃燃,你怪我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然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其实,没孩子也好啊,如果有个男孩,我就多个情敌,有个女孩,你就多个情敌。就咱俩最好,没有人跟着抢,心里踏实。”我极力想着劝说的词语。
“欢欢,我困了。”蓝小燃沉默半晌说了一句。
“那你睡吧,我看着你。”
“你上来,搂我睡吧。”她往床的里面靠了靠,让出来半张床。
我穿着衣服躺在他身边,把胳膊伸到她脖子下面,搂着她。蓝小燃许久没有说话,我以为她睡着了,忽然感觉胳膊湿漉漉的。我刚想开口,蓝小燃抽泣了一声说:
“欢欢,我们分手吧。”
第二天,蓝小燃的父母来了,是她导员给打的电话,她没有遵守和蓝小燃的承诺,只是没有上报学校,这应该也是为了她自己的考评和奖金。蓝小燃的父母提出以养病的名义让蓝小燃休学半年,导员同意了,蓝小燃也同意了。
蓝小燃的父母没有怪罪于我,因为他们听说我向学校提出过和蓝小燃结婚,说明我懂得责任的道理,所以没有指责我的人品和道德素质,我原本做好被她爸爸打一顿的准备也泡了汤。侥幸的同时,心里反而更加愧疚,宁愿让他打我一通,就会自我感觉少些亏欠。
蓝小燃的妈妈跟我单独聊了一会,她说蓝小燃小时候体质很弱,经常住医院,好几次差点死掉。虽然现在大了,身体渐渐好了,但她底子弱,所以出这种事也不能说完全是意外,你也没必要太自责,毕竟你们还小,好多事想不了太周全。
“唉!燃燃这孩子太命苦,以后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了。”蓝妈妈闪着泪花说着。
我当时恨不得跪在她面前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可那也挽回不了一切。
“阿姨,我会一辈子对燃燃好的。”我严肃地说。
“孩子,那是你们俩的事,阿姨不管。”蓝妈妈说完便走回病房去了。
蓝小燃要走的前一天晚上,约我在她宿舍楼下见面。那个我曾经去过千百次的地方,此时觉得有些陌生,等待蓝小燃下楼的时候,我打量了这座年头久远的六层小楼,蓝小燃住在最顶层,每次和我见一面,她都是跑着下来,累得气喘吁吁都满脸笑容,有时候下来才发现忘了给我的东西,然后再跑回去,再跑下来,手里仅仅是多了一个苹果。
蓝小燃穿着淡粉色的吊带睡裙出现在我面前,没有像以往小鹿般地撞进我怀里,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眼神清澈,读不出哀怨与忧伤,脸上化了淡妆,用以掩饰憔悴的容颜。
“你真的要走吗?”我不知是问她是否真的休学,还是真的要从我的世界离开。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坚定地让我知道,我们得失去彼此。
“你还在怨我?”我试图让她原谅对我的怨恨。
“欢欢,我对你没有怨,也没有恨,真的。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挺开心挺快乐的,我也知道你对我是认真的,但你没有责任,爱情和责任是两码事,我们有的是爱情,这都是上天注定我们应经历的,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幸福的。”蓝小燃极力平静地说。
“那我们的爱情没了吗?”我不愿相信我们的感情如此脆弱。
“我不知道。”蓝小燃声音低了好多,“也许还有吧。”
“那为什么还要分开呀。”
“太累了,欢欢,我太累了。”蓝小燃认真地回答。
也许我们真的累了,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间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夏朵自杀,罗东打架,蓝小燃怀孕这些事足以把我们的激情消耗殆尽,本身就很单薄的校园爱情是经不起如此折腾的。
“那你回家后,好好休息吧,过的开心点。”我说这话的时候,嗓子有点痒。
“你照顾好自己的吧,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也没把你养胖,呵呵,以后靠你自己了。”蓝小燃用笑容掩饰着哽咽。
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她挣脱着,我嗅到了她身上沐浴的清香,她不再挣扎,而把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在心里默数,三秒钟,我就离开,一,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数了三,我放开她转身就走。
“欢欢!”蓝小燃哭着喊了我一声。我就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回头。蓝小燃没有继续说话,我想也不能破坏她的决心,原地站了片刻,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蓝小燃跑回楼上的脚步声,熟悉而渐渐远去的声音,我也加快了步伐,只想迅速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弥漫着女人香的心碎之地。
蓝小燃走了之后,我睡了两天觉,睡的很香很塌实,后来实在睡不着了,就开始每天去教室,因为那里人多比较热闹。宿舍里大家各有所忙,郑飞的女朋友已经拿下,开始天天腻味在一起甜蜜,只是从来不在我的面前提及,我明白的,他是怕触碰到我的伤心处,其实他想多了,我根本不伤心,也不失落,只是觉得轻松愉快。
伊文每日去21号公寓,我给他设计的“抢缘分”计划没能实施,他开始奉行自古以来战无不胜攻而不克死缠烂打不要脸的追求方针,已经有些眉目。我曾拍着他的肩膀说,21号阵地,就交给你来守,我老了。伊文回答,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赶紧给我死沙滩上去。
万程声称不再相信女人有感情,终日泡在图书馆里发奋图强,我鼓励赞扬了他一番。不过据说他是看上一个真正在图书馆发奋图强的女生,看来他发奋图强是假,发奋图人是真。
每次我走进教室那拉都在点名,看到我总是马上叫出:吴欢!我不再向以前那般应和,而是冲她举下手里的书,算作我回答她了。
“我叫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呀。”那拉点完名,走出来坐到我身边。
“你都看见我了,还走那形式有什么用。”我觉得点名这事情就是为了怕来了却没看到的人准备的,既然看到了就没点名的必要了。
“嗯,你说的也对,下回我看见来了的人就不点他名了。”那拉点着头,“你,最近还挺好的吧?”她已经知道我和蓝小燃散伙的事了。
“挺好的,每天按时上课,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回头你得把全勤奖发给我。”
“你以为咱这是公司呢,哪有全勤奖金,你要能全勤,我奖你。”
“以身相许的话我可得考虑考虑。”
“想什么呢你,才几天啊,你就思想不安分了。”那拉责怪道。
“哥们我现在是单身一族,太安分影响我市场行情。”
“别闹了,老师快来了,你跟我去前面坐吗?”她说着站起来,她坐前排是为了听课更认真,也为了老师有什么需要她可以方便帮忙,这班长当的比老师都累,可谁叫我们学校没有班主任这职位呢!
“我得保护视力,你去吧。”我向来都坐最后一排,视野开阔,还可以想睡就睡,看会小说也可以大大方方的。
“行吧,中午一起吃饭吧?”
“你请我哪开荤去。”
“食堂!”她边走边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