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蹉跎年华
1960100000002

第2章 鲜艳的青春

第一次见到嫣红,我正一个人在“千里红”酒吧喝闷酒。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晚报的记者,更不知道她是为夏朵的事而来。而她也不知道我就是她即将要找的吴欢,只是刚刚在学校了解完夏朵的情况,为这样一个优秀的花季少女感到惋惜,心情很差,路过“千里红”,便走了进来。

我们只把对方当作陌生人,她感叹世事无常,生命脆弱;我哀叹命运作弄,追悔莫及。虽然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何人何事,但都有种忧伤的心情。我们黯然神伤地聊到很晚,最后他说我就像她的弟弟一般,我说如果我们还能见面,我就认她做姐姐。她豪爽地说一言为定。

第二天,当安老师把嫣红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俩都傻在了当场,从此我就多了这么个姐姐。她本来是想针对夏朵的事,写一篇关于促使优秀大学生自杀诸多因素的深度剖析文章。但是,纵然她此刻成了我的姐姐,我仍旧拒绝了她的采访,郑飞他们也跟我站在了统一战线。她曾试图说服我,但我对夏朵的事,绝口不提。几次之后,她决定放弃了。她说真正使她放弃的原因,是不想让活着的人因为夏朵更加痛苦。我知道这里面包括我,包括夏朵的朋友,也包括喜欢夏朵的陌生同学们。

走的时候,她告诉我,有些人有些事,是需要忘记的。

时间飞快摧毁着每个人的记忆,很快一些事情在脑海里面目全非起来。

伊文回来的时候,我和郑飞,万程正在商量策划举办“开心杯”台球赛的事,已经从冠军奖金设定一直畅想到发展成为全国高校联赛的规模了,万程都梦想着风头盖过CUBA了。

他一脸凝重地看着我,我感到心里一慌,“怎么了?”

“我刚看见蓝小燃了。”他看着我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我刚给蓝小燃发过短信,问她饿不饿,一块出去吃饭,庆祝“开心杯”组委会成立。她说,都脱了,不去了。她最近情绪低落,夏朵的事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了,但她似乎还沉浸在里面,并不止一次地问我与夏朵的事情,我每次岔开话题之后,她都黯然伤神,闷闷不乐,令我很为她担心。

“在哪见的?”我猜测伊文认错了人,此时蓝小燃正乖乖地躲在被窝里看我送她的新书。

“饭馆,和罗东。”

“谁?哪个罗东?”我一惊,不会是他吧。

“就那个罗东!”伊文着急地说。

“追夏朵的那个?”我问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答案。

“对,就他!”

我听后半天说不出话来,思路一下子乱了,缠绕搅拌在一起。

“他认识蓝小燃?”郑飞推了下我肩膀,让我缓过神来。

“应该认识,他们都是学生会的,可他们不熟啊。”我使劲想他们的交叉点。

“我看他们挺那个的,有说有笑的。”伊文生气地说。

“别瞎说,你看清楚了吗?”郑飞冲伊文嚷了一句,我知道他是怕我着急。

“这事我能瞎说吗?咱们当初不就这么约定的吗,遇上这种事马上通知。”伊文有点委屈地说道。

“伊文,你是我好哥们!”我感激地捶了他一拳。

这个约定是我们开学时候定的,倘若谁看见我们其中谁的女朋友跟其他男生在一起,一定要马上通知给我们,即使有误会也自己解决。不允许有“怕伤害彼此感情”“照顾自己哥们面子”“没看清楚”为理由的各种隐瞒借口,否则就不是哥们。这条是我们宿舍最严肃的规矩。

“他不会是看上蓝小燃了吧。”郑飞说出我不愿意想的话。

“靠!那他又成你情敌了。”万程憋了半天,说了句掷地有声的话。

他为什么用了“又”这个字,说明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对罗东印象深刻是因为夏朵,当我和夏朵为晚会主持每天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夏朵最狂热的追求者,每日打扮得油头粉面,说话夹着嗓子,整个一小白脸的造型。他曾经当着我的面,给夏朵送花下跪示爱,说了一大通肉麻兮兮的话,听得夏朵一阵阵尴尬,我一阵阵地打冷战。当时我对他的举动并没有太在意,认为夏朵绝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只当一笑话看了。可后来听说在他的执着下,夏朵竟然陪他吃了几顿饭,让我心里很不痛快。

有一次,我和夏朵在食堂吃饭,他又来纠缠夏朵,我把盛满菜的饭盒扔到了他的脸上,他擦了擦鼻子上的菜汤,细声细语地说了句:“真没素质,夏朵怎么会喜欢你呢?”

当时要不是夏朵拉住我,我的脚就飞过去了。

他号称那般深爱夏朵,夏朵刚走,他就移情别恋了?如果是真的,那他移情到蓝小燃是巧合,还是冲我而来,为了报复?也许他找蓝小燃是为了夏朵,那时候他经常跟踪夏朵,我们的很多事他都知道,那他这么做为了什么呢?

“别是因为夏朵的事吧?”郑飞的思路总能跟我吻合。

“要是那样就坏菜了。”我知道蓝小燃承受能力弱,而且太善良,经常盲目自责,这正是我不愿意告诉她的原因。

“要我说,先打他一顿再说,让他离蓝小燃远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郑飞说着开始穿外套。

“先别急,明儿我先问问蓝小燃,打他是迟早的事。”我劝住他们。

“他就是没挨过打,不知道疼!”郑飞忿忿地坐下,点了根烟,递给了我。

我接过烟,使劲吸了两口,满脑子都是蓝小燃和罗东打情骂俏的场面。竟然还“有说有笑”,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过蓝小燃嘴角上翘了。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原来只是对我阴天,阳光都灿烂到别处去了。

我拿起手机拨了蓝小燃的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她挂断。我冷笑着给她发了条短信:“开心得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有点心神不宁。事情是越想越复杂,也许不想,一切就变简单了。

半小时后,蓝小燃把电话打了过来,我没有接,任凭手机响个不停。

“接吧,正好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郑飞把手机递到我眼前。

“不接,这是她吃完饭了,想起我来了,我还饿着呢!”我们本打算去喝酒的,结果被这事一搅和,大家光顾着帮我分析了,忘了这茬了。

手机终于响累了,安静了下来,但随后短信音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蓝小燃。

“你在哪吃饭,我去找你。”

“您吃饱喝足早点歇息吧,不劳大驾。”我咬着牙回了她一条。发完感觉心里畅快了许多,冲大家喊道:“走走,吃饭去,饿了!”

“早就饿了,看你愁得那德行,没好意思提。”伊文从床上一跃而起。

“这有什么可愁的,是我的谁也抢不去,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我笑着说,假装自己毫不在乎。

“不知道刚才谁,脸都气白了。”伊文眯着眼睛看着我。

“哥们天生就长得白,小时候牛奶喝多了。”我狡辩着。

“你白?比你黑的人倒是也有,外国有一个,姓迈克尔名乔丹;中国有一个,姓古叫天乐。”伊文边说边站到我身边,把脑袋顶到我腮帮子上,示意大家比较谁黑谁白。

“长那么白有什么用,小白脸儿,谁看谁想抽他。”我推开伊文,心里暗骂着罗东。

“就是,我就看不上小白脸,一看见就想揍他。”郑飞赞同着。

“对,揍那小白脸!”万程也跟了一句。

“快点,小白脸。”我冲穿鞋的伊文催促。

“说谁呢?哥们可不是小白脸,我这是正宗的黄皮肤,龙的传人。哎!你们等我会儿啊!”伊文跌跌撞撞地从宿舍里追出来。

路过宿舍前面的小公园时,一对对正在亲热的情侣恰好挡住我们的路。估计是天冷了,抱在一起可以取暖。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万程发着牢骚,典型的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他刚刚结束一段长达四周的恋爱,热恋的那些天,他比谁都热衷干世风日下的事,经常在这里滞留到深夜,有几次还是踏着晨光回到宿舍。后来那女孩以“感觉没了”为借口,向他挥挥纤纤玉手,毅然而去。万程捶胸顿足之后,总结这场速食爱情中他失去的东西,包括:半学期的生活费,累计十三节的课程,与我们打牌上网包夜的欢乐。除此之外,最让他后悔不已的是,他失去了他的处男之身。

当初两人在草地上缠绵的时候,万程趴在女友身上问:“亲爱的,你是处女吗?”

女孩说:“哪那么多废话,来不来?”

万程犹豫了一下,美色当前他还是没能控制住,应了声:“来!”

来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责怪女友事先不说清楚。

女孩笑着穿上衣服,“哈哈,还找处女呢,傻不傻啊你。”

为此,万程郁闷了好多天,认为自己上了鬼子的当。还曾经追问我逝去的夏朵是不是处女,我说我们没发展到那份上。

他语重心长地说,谨慎,谨慎啊!我们一致批评他迂腐,跟时代脱了节。

他反驳说:“你们其实也有处女情结,只是没找不着,被迫接受现实而已。”

说得我们哑然半晌,无言以对。

我们来到校门口一家“成都小吃”,学校附近的饭馆生意总是很好,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空桌,点了几个菜。

郑飞说:“来四个啤酒。”

“燕京还是北京?”女服务员笑着问。

“燕京,北京是小日本的啤酒。”我大声说。

“对对,这事得听欢哥的。”郑飞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我们一人一瓶,倒满杯。

“来,干一个,庆祝‘开心杯’组委会成立。”我举起杯说。

“干了干了!”

那叫一个凉。边吃边聊酒就没了。我们有个习惯,新一瓶酒打开后,第一杯大家一块干,还得找个缘由。在找不到缘由的时候,我们以“今天的松花蛋比昨天多一个”之类的借口喝过好几次。

第二瓶酒上来之后,郑飞皱着眉说:“这杯为啥干呢?”

“为夏朵吧,我们的朋友。”万程深沉地说。

大家默不作声地轻碰了下杯,一饮而尽。之后坐着半天不说话,我想起我曾经和夏朵在这里吃过饭,还抢过她宫保鸡丁盖饭里的花生吃。我不敢再往下想,胸口开始闷了起来。

“你说咱组委会谁当主席啊?”我打破沉寂,生怕谁借着酒劲哭起来,一开头大家就得跟着,最后是一塌糊涂。

“你来呗,还指望你忽悠学校支持呢。”伊文先缓过来,接了一句。

“我不干,我当选手,指望得冠军呐!”我还真对这个冠军特感兴趣,名利双收,成功的感觉啊。

“别啊,你当选手,谁当裁判啊?”郑飞急忙插话。

“那不成,我得圆我的冠军梦。”我推脱着裁判这个得罪人的活儿。

“我觉得你还是当裁判好。”伊文说。

“为什么啊?你怎么不当?”我横了他一眼。

“你想啊,现在大家是什么水平,谁都不知道,万一出了几个高手,把你淘汰了,以后你想再上来就难了。如果这次你当裁判,把打得好的选手都记下来,下一届的时候,给他们都搭配成死亡组合,晋级赛就先给淘汰了,你不就稳拿冠军了吗?”伊文分析得头头是道。

“成!”我笑着点头,“还是你阴。”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还不领情,恩将仇报。”

“领情领情!”我举起杯,“来,喝一个。”和伊文撞了下。

当我们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蓝小燃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宿舍楼下,穿着件水蓝色的长袖衬衫。这是两个月前我陪他逛西单时候买的,那天逛了整整一天,她只看中了这一件,为此我也大感欣慰,以往经常从早上逛到天黑,一件都看不上。她曾经问我,是不是太挑剔了?我随口说,就得挑剔,精益求精。她听后变本加厉了。

“我们先上去了。”郑飞跟我说了一声,就把我扔给了蓝小燃。

蓝小燃冲他们笑了下,大家平时总在一起玩,都很熟悉。蓝小燃向我走了过来,我看着她脸色有点苍白,她拉起我的手,小声说:“对不起啊……”

我感到她手指尖冰凉,秋天的夜晚已经冷了,看着她有些发抖的身体,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刚才的怒气就消了大半。

“你不冷啊?”我冷冰冰地说。

“冷。”她看着我,有点可怜。

“那不多穿点。”我教训着这个傻瓜。

“没顾上,看到你发的短信,知道你生气了,就跑来了。看你宿舍没开灯,就在这等你了。”

“那你不会给我打电话?”看来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又不接,打了有用吗?”她低着头说。

“知道错了?”我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的气消了。

“知道了。”她承认错误的态度像小学生一样虔诚。

“错哪了?”

“我不该跟你的仇人吃饭。”她竟然知道罗东跟我有过节,那她还知道其他什么吗?

“不对,这不是主要错误,别避重就轻。”

“那,是我不该挂你电话?”她试探着问。

“跟我装糊涂是吧。”我甩开她的手,转手就走。

“我知道我知道!”她急忙叫我,“我不该撒谎。”

“为什么要骗我?”我瞪着她。

“怕你生气,我知道你讨厌他,就没敢告诉你。我保证再不撒谎啦!”

“知道我烦他还跟他吃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不懂啊?”

“懂,嫁你随你。”

“对,咦!你敢骂我!”这丫头敢拿话绕我。

“我没有啊,嘿嘿!”她笑着把手伸到我的脖子里,“冻死我了,给我捂捂手。”她冰冷的手让我打了个冷战,我搂着她说:“狗爪子真凉!”

我并没有问蓝小燃,罗东找她干什么。除了对她的信任外,还有个狡猾的想法,我如此地相信她,也希望她相信我,不再问我与夏朵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圣诞节越来越近。男生们都翻出兜里所有的积蓄,冥思苦想,互相商量着给女朋友送什么礼物。也有男生绞尽脑汁的计划着趁这个浪漫的节日把心仪已久的女生拿下。伊文就是其中之一,他对蓝小燃的室友冰冰早已垂涎三尺,甚至还做过几次冰冰为女主角的春梦,醒来后无限惆怅,喃喃着:唉!真希望就这么睡死过去,感觉和真的一样。

我正想着怎么给蓝小燃一个惊喜的圣诞,让她不再愁眉不展,早点欢快起来。一天,三班的班长忽然告诉我,最近小心点,有人想扎我。我一惊,谁跟我有这深仇大恨?我追问他是谁,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只叫我警觉点。我没有逼他,毕竟不是谁都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更何况我们俩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他不想惹上麻烦完全可以理解,谁不是血肉之躯啊。

当时郑飞,万程,伊文他们都在场,郑飞低吼:我他妈看谁敢!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一直跟着我,寸步不离,包括上厕所和吃饭,幸好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不然他们往地中间一站,谁还敢睡觉啊,气氛紧张得跟保护访华元首似的。结果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我对他们说,没事了,你们别整天跟着我了。

“那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郑飞口气坚决,这就是兄弟啊,危险之时见真情。

“咱们这样整天一堆人在一块,就是想对我下手,也不敢出来啊,我自己出去逛逛,引引他。”我变着方法劝说他们。

“那要真出事就晚了。”伊文歪着头说。

“没事,有你们替我报仇呢。”

“我们肯定说,谢谢你帮我们铲除一个祸害。”伊文坏笑着。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啊!”我做痛心疾首状。

其实我们都没把这事当真,第一,我上大学以来,除了和伊文因为抢鸡腿动过手之外,几乎没和谁有什么过节。第二,我就不相信我们这样的名牌大学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同窗行凶。当然我这并不是夸我们学生素质高,而是觉得他们能进入这个大学肯定一直循规蹈矩的刻苦学习,做这种事,他们就压根没这个胆儿,至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