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朵跳楼了!
这一重磅炸弹般的消息,将校园的平静气氛瞬时摧毁得支离破碎,悲情随着消息蔓延沸腾着。
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为何结束自己青春活力的生命?夏朵是播音主持系的最优生,形象青春靓丽,声音清脆动听,主持诙谐幽默的她担当着学校所有大型活动,晚会的主持人,是校园论坛得票最高的校花人选。众多男生把这个美女主播作为自己的梦中情人,她的死,无疑让很多人梦破碎,心伤透。
一袭白裙,与黑色的长发,鲜红的血液交错在一起,让人触目惊心。她似乎走得很平静,大家隐约还可以看到她嘴角的微笑,想象着她站在舞台上时的甜美笑颜。
呼啸的救护车将她带走时,几百人默默地看着车走远,渐渐的有人轻声抽泣,直到痛哭失声。
警方在夏朵的遗物中找到了一张写有只字片语的信纸,上面有一个叫作蓝小燃的名字。
于是他们找到了蓝小燃,奇怪的是她并不认识夏朵。
“你真的不认识夏朵?”警察问。
“只是知道,从没有交往。”蓝小燃静静地回答。
“那,这是你的名字吗?”警察举起那张信纸。
蓝小燃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还写着三个字——为什么。她冲警察点了点头,证实这就是自己,因为整个学校没有第二个蓝小燃。
警方本想从蓝小燃这里了解些情况,结果蓝小燃与夏朵的陌生关系,反倒引起了警方的强烈好奇,俩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警方在排除了她们在学习和活动中的可能性联系外,发现她们都与一个男生有着特殊的关联。
蓝小燃冥思苦想也无法忆起夏朵何时在她和吴欢的世界里出现过,她一直把思绪推到遇见吴欢的那一天。
那天,她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与迎面进来的男生撞了个满怀,两人的书都散落在地上。男生一边打手机,一边匆忙拣起书,然后快步离开,连句对不起也没有对蓝小燃说。蓝小燃看着这个没素质的男生走远,生气地拣起书,却发现多了一本,而此时该男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翻开这本叫作《涉外经济法》的书,扉页上洋洋洒洒地写着:“当你看到我的名字,就会浮想到帅哥这铁一般的事实!”她噗哧一声乐了,轻声地骂了句“无赖。”落款是:吴欢,书于第九公寓307室。
此时的蓝小燃在学生会生活部工作,很快查到吴欢宿舍的电话号码,但她并没有马上打电话,而是故意拖到第二天晚上,她要让不懂礼貌的家伙着着急。
当她拨通电话的时候,她忽然有点紧张,也许她对这个“帅得铁一般的事实”的“无赖”有点恐慌。
“喂,你好,请问吴欢在吗?”蓝小燃客气地问。
“我就是,您哪位?”一个很清亮干净的声音。
“我是你昨天在教学楼门口撞到的那个人。”蓝小燃想象着他听到这句话的兴奋,估计正为丢书愁眉不展呢。
“噢,有什么事吗?”吴欢疑惑地问。
蓝小燃一惊,敢情这主儿还不知道自己丢书呢,“你说我找你什么事啊?”她继续逗着他。
“这个……噢,昨天我有急事,而且正在打电话,没来得及向你道歉,今儿后补一个吧,对不起啊,呵呵。”吴欢态度很是诚恳。
他一道歉,蓝小燃反而不知所措了,开始为自己的小气感到了脸红,把人家误会成没有素质不懂礼貌的“无赖”,还故意拖了一天才归还书。
“哎呀,不是不是,是你当时少拣了一本书,《涉外经济法》,我正要还给你。”
“啊?是吗?我还不知道呐,太谢谢你了,不然下次上课的时候,我肯定着急得无路可走。”吴欢激动地说。
“无路可走你可以走别人的路嘛。”蓝小燃拿他的扉语开玩笑。
“那也得有你这样的好人给我指路才行,不然非得迷路不可。”吴欢笑着哄她开心。
“那你需要装备个指南针了。”蓝小燃摆弄着钥匙扣上的指南针,“书我怎么给你?”
“我去拿,你在哪?”
“我在21公寓。”
“十分钟后你宿舍楼下见。”
“嗯,一会儿见!”
蓝小燃放下电话,感觉一分钟也坐不住,拿起书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冰冰坏笑着对她说:“燃燃,你要出事了?”
“什么事?”蓝小燃惊讶地瞪大眼睛。
“情事儿。”冰冰咯咯地笑着,“有人爱上无赖喽。”
“谁是无赖啊,素质,注意你的素质。那叫个性。”蓝小燃争辩着,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完了,燃燃,看来你真喜欢上他了。”冰冰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可能,我才刚认识他而已。”蓝小燃摸着发烫的脸颊,转了转清澈的大眼睛,抱着书飞快地跑下了楼。
吴欢出现时,蓝小燃有了刹那的心慌感觉,闪电般瞬息而过,蓝小燃心里暗叫,还好还好,没有一直慌下去。
之后,两人绕着宿舍楼散步聊天,已经记不清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开心,她甚至把她唯一辨别方向的工具——指南针,送给了吴欢。从那天起,就注定了她的路被吴欢抢占了,她无路可走了,只能跟随着吴欢,否则就真的迷路了。
接下来,吴欢的匿名鲜花和浪漫点歌轮番轰炸,使蓝小燃没能守住自己的路,很快缴械投降了。
蓝小燃在她的回忆里没能找到夏朵的影子,找到的只有透着甜蜜与浪漫的快乐时光。她实在想不出来夏朵到底和吴欢有着怎样的关系,夏朵的死和吴欢到底有没有关系。她拨打吴欢的手机,却是关着机。
当他们找到我时,我正和郑飞在足球场上疯狂踢球,偌大的球场只有我们俩,其他人都忙着做怀念夏朵的活动,或躲在角落暗自伤心。我俩用尽全身力气一次次把球踢出去,又一次次奋力着把它追赶回来,要是世上的事都跟足球一样就好了,踢出去还能追得回来。
“吴欢,法学院经济法专业,对吧?”一个年轻的实习警察问道。
“对。”我看了眼他和他旁边的年长的警官。
“你认识夏朵吗?”
“认识,我们是好朋友。”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口被某种东西深深刺痛。
“好朋友死了,你还有心情踢足球?”实习警察的语气很尖刻。
“那是我的事,跟这有什么关系吗?”我不想说我是怕静下来太难受,才去球场发泄。
“你是学法律的,应该懂得配合我们工作。”他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高兴。
我没有接他的话,此时我不想说任何话,特别是不想提及夏朵,一想到她,胸口就压抑着喘不过气来。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我是指单独你们两人。”年长警官终于开了口。
“记不清了,两三个月前吧。”
“你们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吗?”他继续追问。
“她问我最近好不好,我说挺好;我问她怎么样,她说不好。”我回忆着上次在图书馆门口遇见夏朵,我们聊了很久,说了好多话。
“你没问她为什么不好吗?”
“好像问了,也好像没问,忘了。”我清楚的记得我那天问她的时候,她说你说呢?然后就看着我不说话。
“吴欢,我再跟你说一遍,你是学法律的,要懂得严肃对待问题。”实习警察又忍不住开口了。
“我很严肃,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严肃地冲他说。
“我看这样吧,你回去好好想想,写份你和夏朵认识交往的材料,以便帮助我们早点查明原因,她也是你的朋友,你也不希望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吧。”年长警官的话一下子触到了我的最痛处,这两天我一直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件事,那样我就会假装以为夏朵还在,只是她忙着上课,我们不常见面而已。而他的话坚定地告诉我,夏朵走了,永远地走了,我将永远也看不见她的动人笑脸了。
“好吧。”我低声说道,忽然间我发现我的嗓子哑了,就在这一瞬间。我将在失去女主角的情况下,独自重演我们的故事,这幕独角戏,除了深深的孤独,无助,更难耐的是无尽的痛苦与思念。
“那你先回去吧,写详细点,涉及隐私的部分我们会给你保密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觉身体摇晃了一下。
我没有和郑飞,伊文去借酒消愁,寄托哀思。由于我和夏朵的关系,他们和夏朵也很熟悉,对于其他男生来讲,是失去了一个梦中情人,而对他们来讲,是失去了一个亲密的朋友。而对于我,我失去的是什么呢?
他们怕我一个人待着会想不开,我哑着嗓子说,我得写材料,一个人写正好,安静。他们这才犹犹豫豫地离开。
本来我以为我淡忘了夏朵,可当我提起笔,往日的片段蜂拥着挤了出来,彷佛以前都藏匿于大脑的某个角落,一经呼唤便纷涌而出,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我用力地抱着头,极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理智一点,然后给它们按时间排顺序,由近及远,从后向前,直到远得不能再远的时候,我才停下来。
刚踏入“K大”这所久负盛名,享誉中外的名牌大学时,我有种胜利的喜悦,多年的努力学习终于有了回报,回想起高三时候,每晚凌晨才睡,做一沓又一沓的数学卷;每天天还没亮,就在闹铃一遍遍地催促下挣扎着起床,背一页又一页的政史题。此时才感觉当初的苦累都是值得的,在成功的兴奋面前它们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第一次体验到自己创造幸福的感觉。
郑飞是我到“K大”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拖着箱子走进307宿舍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看足球报,我连忙问道。
“A米和国米谁赢了?”由于我昨晚在火车上度过,错过了看这场比赛。
“唉,还是老样子。”他叹了口气,看来跟我有同样的心情。
“A米算是被国米欺负死了。”我扔下箱子坐在他身边。
“也保不齐哪天来个奇迹。”他自我安慰地笑着。
“但愿吧。”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报纸说,“忘了介绍了,我叫吴欢。”
“郑飞。”他抓住我伸过去的手,这一握造就了我们日后患难与共的友情岁月。
我俩石头剪子布决定谁睡上铺之后,我把行李扔了上去,从此我成了睡在他上铺的兄弟。
我整理报到时给的一些单子,其中有一张是学校各社团招收成员的宣传单。我问郑飞:
“你打算报哪个社团?”
“足球,我得争取当校足球队队长,带领大家干败所有高校球队。”郑飞壮志雄心地说。
“你报足球了,那我报别的。”
“为什么啊?咱俩一块多好。”郑飞疑惑地问。
“一山不容二虎,我到别的社团去发展,将来咱都成为各自社团的骨干,以后多有面子啊。”
“也对。”郑飞皱着眉想了想说,“那你最好报个艺术类的社团。”
“为啥呢?”我没想明白他什么意思。
“因为艺术类的社团女生多,足球的男生多,到时候咱以后找女朋友不就方便了,呵呵。”
“嗯,成吧,为了哥们,我就献一回身吧。”我俩在众多社团里选中了播音主持社团,这个社团不是女生最多的,但却是漂亮女生最多的。
当天下午我俩就去报名了,我俩一致认为报的越早越先混成元老,没准有空缺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与郑飞分开后,我来到播音主持社团的报名处,接待的女孩发给我一张晚会开场词,声称是面试材料,自己找合作搭档。
面试倒不是问题,且不说我从小到大得过N多次演讲冠军,高中时期学校的活动也大多是我主持的,经验还是有点的。可是最难的是,其他报名的人都已经搭配成了对,到我来的时候,正好我是个单数。如果一会没有女孩来报名,我就面临着单独上台了,我真怕我把主持稿当作演讲稿来说,那就惨了。
正当我翘首等待时,一纱白裙飘然而至,我喜从悲来,因祸得福般盯着这个漂亮女孩不眨眼,她冲我笑了一下,明眸皓齿,让我心醉。
面试过程我发挥超常,我俩配合默契,感情充沛,理所当然地成为当天最出色的一对。我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发挥好的话,跟她还是有着一截差距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从小就做主持人,可谓真正做到了从娃娃抓起,高中时还在电视台做过代班主持,主持过大型晚会几十场。敢情人家是专业的,我是业余的。她在这上的是播音主持系,是保送生,看来她打算将主持当作事业来对待了。
夏朵的出色很快受到学生处领导的重视,点名让她做“迎新生文艺联欢晚会”的主持人,并给了她自己选择搭档的权利,她在众多播音主持系男生中选了一圈之后,最后把花环抛给了法律系的我。
有一次我问她,当初为什么选我,她说缘分呗!我说胡扯。
她又说:“就觉得跟你挺对路的,在台上能配合好,这是种感觉,懂了吧?”
“不懂!”我爽快地回答。
她举起拳头在我后背轻轻地捶了一下,我佯装受重伤,作喷血状。
积极准备晚会的日子,使我们每天在一起,一边吃饭的时候,一边还说着花如潮歌如海,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
起大早爬香山,为了在清晨的新鲜空气中对词,找感觉,结果却只顾着欣赏日出的美景,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直到下山时还觉得似乎忘记了点什么。
夏朵的家乡在美丽神秘的云南,那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正当我跟她探讨她回家捎上我的时候。她却因为不适应北京的气候而感冒了,嗓子也发了炎。她怕自己嗓子哑了,影响晚会主持,急得每天面容憔悴,我安慰她,吃点药,多喝水,多休息。越着急上火越不容易好。
我在饭馆给她做了冰糖梨汤,送到她宿舍。我在回307的路上给她宿舍打电话,她舍友说她正趴在床上哭呢。
“告诉她别着急了,越哭嗓子越疼。”我急忙劝慰。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自个琢磨去吧。”舍友笑着挂了电话。
夏朵的短信马上跟了过来:“谢谢你,汤很甜,我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早就学会了自立,但病的时候有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你是对谁都这么好吗?”
我回了俩单词给她:“Only you!”
片刻她把电话打了过来,我接起来,她不出声,然后我就听见了她轻声地抽泣,之后挂了电话。
晚会的主持我们取得了圆满的成功,散场后我和夏朵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许久才分开,她走时把手链从白皙的手腕摘下来塞到了我手里。
我笑着说,这是我主持的赏钱吗?
她说,是我给你的奖励,它是唯一的,纯手工制作,全世界仅此一件。
我说,明白,我当艺术品收藏。
她笑着转身回了宿舍,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脚步声慢慢消失……
写到这里,我实在写不下去了,我似乎曾经忘记了这些美丽的瞬间,忘记了夏朵的甜蜜微笑,忘记了我们曾经发生的故事。可惜没有,夏朵走了,但故事并没有结束,她把一切丢给了我,我该怎么办?
两位警察同志看完我写的材料,问道:
“后来呢?”
“后来,蓝小燃就出现了。”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们,而是把脸对着窗外。
一周后,调查有了结果,夏朵因为不堪活动频繁所累,学习压力过大,心理承受不住,而选择以死解脱。学校号召大家合理安排课余活动,学会缓解压力,建立良好健康的心态。
夏朵解脱了,我也解脱了,不再需要面对老师同学的疑惑和猜忌。但我也有了失落,夏朵对我是有感情的,我心底希望她的离去和我有些关系,我也不相信夏朵是因为学业压力而自杀,她不应该这么脆弱的。隐约中她仿佛对我说过什么话,这番话恰好能说明她不会将学业放到如此生命攸关的地位,但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也或许根本没有这番话,而是我可怕的虚荣心在作祟。
我最近精神恍惚,总想冲台上的夏朵说:朵朵,你真的解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