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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减字木兰花2

张秋纹便怅然道:“我倒不是不舍这些!我却是还有很多的事儿放不下!”她对孟晏胤苦笑了一笑,说道:“父亲,这些您是知道的!”

孟晏胤听了,神情肃穆,他回头看着张秋纹道:“秋纹,为父虽然迫切希望你在我的身边,但是你若是还是忘不了的话,那么不用跟着我回陈朝了。为父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一个人独处了。”

张秋纹听了这话,再瞧瞧父亲一脸凄楚的眼神,安慰道:“玩不过说说而已。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又怎么会悔改?想来,人总要落叶归根的。我只是纳闷我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怎地学会了如此这般的感伤!却也奇怪?”

孟晏胤听了,心中难受,别人家十六岁的女儿,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可是他的女儿,却好似已经明白了许多人世间的大道理!这十六岁竟像已经过了六十年似的!

于是孟晏胤在心里暗暗说道:此番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偿一下秋纹,把她所失去的快乐,一一找回!想罢又看着张秋纹,心中暗自苦笑,这失去的一切是可以补偿回来的么!

到了下午,孟晏胤俱都一一安排妥帖,就在他向齐荣天派来的使节团告辞时,发现陈子昂也来了。他看着陈子昂,笑道:“陈小兄弟,老哥哥我要回去了!这儿的事儿都办好了,我就也该回去啦!”孟晏胤看着这深秋时节的凉爽天气,对着陈子昂道:“小兄弟,一个不错的天儿,是也不是?”

陈子昂见前来送行的齐朝使节团徐徐告辞后,方对着孟晏胤笑道:“大人,想来这次已经得偿所愿了吧?”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孟晏胤听了,便模糊道:“小兄弟说的,老哥哥我可是不明白!不过这次齐朝之行,两国交好通商,的确是得偿所愿了。”孟晏胤想转换话题避过。

陈子昂见了,便笑呵呵地说道:“大人,我怎么会害你!大人也忒般小心了!”于是,附过孟晏胤的脑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席话。孟晏胤呆了一呆,说道:“小兄弟,不错!秋纹是被我从梁府里救了出来!如今就在驿馆里,她还没有上车!”陈子昂便笑道:“我就猜着,大人定会这样做!”孟晏胤略有尴尬,说道:“小兄弟自不会给我泄密吧!”陈子昂听了,便笑着摇摇头道:“大人,我当然不会!不过,这秋纹一走,我还是蛮想念她的。你知道我素来看她投缘。”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短笛,对孟晏胤说道:“想来,若是梁世元知道秋纹要回陈朝,也定是不会阻拦的。我们陈朝素来就用送离别的友人短笛习俗,这支短笛,大人就代我给秋纹吧!”孟晏胤便接了,陈子昂又笑道:“至于大人,我送来的是一坛酒,一坛我们齐朝上好的桂花酒。这酒盖一打开,便是一路芬芳!正好解大人行程之困!”孟晏胤听了,笑着接过他递来的酒坛,说道:“如此,就谢谢小兄弟了!他日小兄弟若再出使我朝,我也自当和从前一样,以礼相待!”陈子昂笑道:“再说再说!我就先不送了!至于秋纹我也就不见了!免得谈起梁世元,再徒生伤感!”孟晏胤点头,和陈子昂告辞。他哪里知道,这前脚刚送了孟晏胤父女,后脚回到府里,就听到家中仆人来报,说是这梁世元已然醒了,不过貌似已失了忆!

这日,陈子昂心中挂念梁世元,胡乱在府中用了早点后,就急急忙忙往梁府而来。他急于想见到梁世元,是否是传说中的失忆!如今这梁世元夫人失踪、梁世元失忆的消息,顷刻之间,就像是染了瘟疫似的,在这不大不小的汴京城中传开。

到了梁府,在问过这管家之后,便往梁世元所在的书房而来。听闻这管家说,如今梁世元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了。虽说还是记不得之前的事儿,但是一应待客之礼还是俱全。只是这梁世元在听闻姐姐说出那张秋纹的名字后,翌日便奋力举拐下床,命管家将素日养伤的屋子给锁了。你若是问梁世元,为何一定要如何?他也定答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恍惚觉得,这样的屋子,既然没人住着,莫如就锁了的好。可是更多的心事,他却是不愿说出的:只是因为,自他醒来,闻着这床榻之侧,隐隐有股幽香传来!搅得他神魂不定、浮想联翩。在一起没有想起之前,莫如就锁了吧!只是这屋子里的钥匙,他却又亲自问老管家要了来,自己保管!总是觉得这个屋子里原先住着的人儿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似的!莫非就是姐姐口中说的张秋纹?可是她不是一个小丫头么?

如此种种,种种如此,常常让他沉思发愣。

陈子昂终于在书房里见到了他素日就认识的梁世元。他一看见了梁世元,便哈哈一笑道:“世元,你可真是命大!居然又活过来了!”梁世元看着陈子昂,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莫非这位就是府内人常说的陈子昂了?”陈子昂听到此话,果然是大吃一惊,他讷讷地看着一旁写字的梁世元,道:“世元果真是失忆了?不错,我就是你的老友陈子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还和以往那般,信步就往梁世元的弹墨椅上大喇喇地坐了。

梁世元听了此话,还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我是根据众人口中的描述猜而得知。放荡不羁而又故作潇洒。”说罢,故意看着陈子昂的反应。陈子昂听了这话果真是受到了大大的打击一番,他脱口而出道:“我有那么不堪么?我可是一直认为我的正面形象素来很好!”他想想还是一阵哀嚎:“这都是哪个多嘴多舌的,胡说一气!”他可不愿意失忆之后的梁世元对他的印象如此糟糕。

梁世元便忍着笑意看着陈子昂,继续打击道:“我竟也不知道,我之前怎么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可是奇了!”听到此话,陈子昂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试探说道:“莫非,世元兄脑子坏了,这个性脾气儿也都变了不成!”眼神之中,流过懊恼之色。梁世元便哈哈一笑道:“子昂,我逗你玩儿呢!我虽说现在一时记不得过往,不过,就算你是个新来的访客,瞧你这般爽朗不拘的劲儿,我也就交定你这个朋友啦!”

陈子昂便假意恼怒道:“梁世元,你脑子是坏了不错,可是你也比以前越发狡猾了?”他甚至有意提出张秋纹的名字,想想又忍了下去。

梁世元便对着他说:“我这腿伤竟也没完全好!不如,我们来下盘棋吧!打发这无聊的时间!”陈子昂见他这般孤寂,想想在自己府里,可也是这般无趣,于是点头道:“好!”忽地又多了句嘴儿:“想想,你上次和我去狩猎,张秋纹也自是去了的,你那匹马儿受惊,想来还是我救的你!如果没有我,你这条腿莫要说瘸,只怕连小命儿也没了!”他边下棋边无心说着,岂料梁世元从他口中第二次听到了张秋纹这个名字,他心神儿又是一阵激荡!这个张秋纹,一定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自己就越发头疼欲裂!

他停下手中的棋子,看着陈子昂,认真地问道:“子昂,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张秋纹这个名字了!请你告诉我,这个张秋纹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我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热别的烦乱伤感!我究竟是怎么了!”

陈子昂看着梁世元痛楚的样子,心中后悔自己这个大舌头!他看着梁世元的沉沉探究的双眸,一时掩饰又掩饰不了,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如实说道:“世元!这张秋纹自是你熟悉的人!这个人我也是认识的!”梁世元便继续追问:“那么请你告诉我,她是我什么人!”

陈子昂却又踌躇不说了,猜想着梁世元彼时的记性还没恢复,于是胡乱遮掩道:“这个张秋纹么,既然你也认识,我也认识,自是我们的朋友!只是如今她不知到哪里去了,尤其是在你受伤的这段时间。我提起她的名字,是气愤不过,作为朋友,她竟然对你不管不顾!自己倒是去云游四方了!”陈子昂信誓言旦旦地说着,边说边看着梁世元的反应。

梁世元此时的反应果然是半信半疑,他对着陈子昂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半点诳我?”

陈子昂心里发虚,嘴上却道:“自是没有诳你!诳你作甚么?”说罢,又摆下一颗白棋子。

不到半日,书房的外面却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些许的雨儿来。梁世元感到累了,对着陈子昂抱歉说道:“我要再去躺一会了!你请自便!这府里四处你可都走走便是!”陈子昂看出他下棋时心不在焉的神色,想着自己说道那些话,未必就能使他相信。可是他不提,自己便就更不能提,于是笑说道:“世元,你这府里,我从前就是来去自如的!你这府里的每块疙瘩地儿,我都知道!那么好吧!你就休息休息,过会再来叨扰你便是!”说罢,径直出了书房,直往前面的一处花园而来。

不时,雨儿已经停歇,风也住了。看着这园里已经开了好些红的绿的紫的黄的菊花,陈子昂心中感叹:一晃十年时间已过,当年和碧痕亲手摘下的小小墨菊如今早就根深叶茂的了!可年年岁岁花自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花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看着眼前绽放的这些花儿却是绚烂多姿。便随手摘下一朵赏玩,却猛然听见这菊丛后面也悠悠地传来了一阵惆怅的低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