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鸳鸯两字怎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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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南歌子7

管家果然是个可靠沉稳的,这样大的事儿竟然瞒过了府里的悠悠众口,他命采儿每日三餐地给在庵堂的张秋纹送饭。采儿也是知情之人,但是素来张秋纹待她极好,又知道了这事情的本由,所以,还是如往常一般殷勤地给她送饭和一应洗漱用具,这天傍晚,她端着吃食往庵堂而去。

听到采儿轻轻的脚步声,张秋纹在庵堂里叹道:这个痴丫头,明明知道自是谋害了梁世元,还是对自己这般好!

“夫人!给您送晚饭来了!”采儿私下里和张秋纹一人时,还是改不了口,唤她夫人。张秋纹听罢苦笑道:“傻丫头,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能再叫我夫人了!我是皇上钦定的罪犯!”

采儿低低道:“采儿知道,可是夫人也是有夫人的苦处呀,自古这忠孝是不能两全的。我看出夫人自是也很伤心。”

张秋纹想起了梁世元,问道:“大人可还是没有醒来?”

采儿点点头,道:“是呀,都过去了三天了,可是还是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真是急死人了!”她看着我也是满心忧虑的样子,说道:“夫人,采儿弱弱地问一句,这投毒之事果真是夫人所为么?我觉得夫人不会是这样的人儿,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张秋纹听了这话,正色道:“傻丫头,这件事自然是我做的。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可是你知道吗,我做完了心中就立刻后悔了。你也是知道的,梁世元梁大人是个待我极好的人,我心中也是自责不已呀!”她想了想又道:“采儿,若是你们大人永远都醒不了的话,我张秋纹便也就立时不活了!父亲的仇是父亲的仇,可是我欠他的,我也是必定要还的!”采儿见夫人说了这番话,幽幽地递过吃食,说道:“夫人,我总觉得,大人自是福大命大的,若是有天大人醒来,我想他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自是不会怪罪夫人的!”采儿说完又苦笑着说:“当然,这个只是采儿自己的想法!”

张秋纹听了,便也苦笑道:“好了。采儿,你走吧!我在这庵堂,每日面壁,已经习惯了自处了。我每日在这里念经诵佛,希望梁世元能够好起来!我如今也是真的糊涂了,说不定我的父亲,自是做了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吧!否则又怎么惹得这朝堂大半之人都要杀他呢?或许,他的另一面我也是不知道的了!”

我默默地坐下吃着简单的素食,老管家曾经要说给我做些荤菜之类的,我是断然拒绝了,我如今是杀害梁世元的罪人,怎可再沾染荤腥?我想起了逃走的刘青,其实就算他不下手,就算他没来府中,可是,我自己都不敢保证,我以后若是有了合适的机会,不对梁世元暗起杀心?哎,这只是我命中一场逃不过去的宿命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我在心底沉沉地叹息着,默默的吃着素食。采儿对着我坐下,说道:“夫人,你又瘦了。自从大人从马上那个摔下后,你就越发瘦的厉害!采儿看着夫人,可真是成了风儿吹吹就倒下的纸片人儿了!”我勉强笑道:“采儿,我哪里就如此!我只是希望这梁世元快些好起来,或许我父亲的案件是别有隐情也未可知。”

采儿道:“知道夫人每日是必提大人。所以我来时特地问过管家了。他说,大人的生命自是无虞。这亏了大人是个练家子出身,底子好。可是这药性也是深入骨髓了。大夫说了,这一时半会还是醒不过来的。哎!”听了采儿这话,我的头低了些,采儿也觉出了此话是失言,她赶紧说道:“夫人。大人命不该绝,夫人就不要妄自菲薄。或许这是夫人和大人之间必定经历的一番劫数吧!我小时,听府里的老人儿说,这男女之间要是过于恩爱的话,老天就会嫉妒,月下老人也会使绊子。如果这对夫妻能够同舟共济熬过了这个劫数的话,那便是一生都恩爱了,什么都不能使他们分开了。”采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张秋纹听了,取笑她:“不过才十四五岁的丫头,哪里就懂的这么多,这是哪里来的这些说道!说的可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采儿听了,不免红了脸,道:“采儿这是真心话!夫人也是有夫人的苦衷!采儿只希望着夫人和大人能够共度过这个难关!采儿是真心地替夫人和大人祝福呀!”她倒是一脸的虔诚之色。

张秋纹不忍心拂她的意,心想:若是梁世元真的醒来,只怕会对她失望之极,也是躲避之极。只会远远地离开她这个罪臣之女。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梁世元早日醒来,至于父亲之仇,她竟是心生厌倦,几乎都不想报的了。不错,梁世元说的不错,自古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自己继续查下去,知道了父亲更多不堪的内情,岂不更是痛苦万分?果真如此,倒是不查的为好啊。她的心绪复杂,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叫梁世元的男人,她张秋纹动了心。

只是这芳心若真是动了,再收回可就难了。此番的她,人在庵堂,可魂儿心儿早就在梁世元的身边。即便在这庵堂,几番梦里,她口中叫的还是世元、世元的名字。不知怎地,这个名字在她睡意朦胧时总是和阿唯哥哥重叠在一起。

她也想不清为何为如此?只是想来,在这时间,待自己好的人不多,阿唯哥哥和这梁世元都是从始至终都是待自己极好,而性格又是相似,所以自己将二人罗列相并,可也算是自有道理的吧!

待采儿出去之后,她虚堂面壁,沉沉地思考着。没有注意到,从窗外处闪进一人。他看着她,走到她的面前,重重说道:“秋纹弟媳,事到如今,却想不到是你!”张秋纹正自诧异,却见陈子昂已经在她对面处立着了。

张秋纹看着陈子昂,说道:“我本以为这件事是不外传的,可是看你的情形,想必你是已经知道了!”陈子昂道:“外人并没有知晓,只不过那日皇上和贵妃来这府里时,这话儿却是正好被我听到。为今之计,你可打算怎么办?”陈子昂丝毫未有责怪她的意思。张秋纹于是问道:“我害了你的好兄弟,你怎地却这样说?你不应该恨我的么?”陈子昂道:“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不会怪你。换做任何一个血性之人,都会向你这样做的。”张秋纹听了这话,心中恍惚,她问陈子昂,说道:“陈将军,如果我没有这样做,那么我究竟是对是错!”陈子昂看着庵堂外沉沉的夜色,道:“其实很多事情,也不一定非要得到一个真相,若是我说,你这样是对也对,错也错,你怎么想?岂不是更糊涂?梁世元的父亲是害是你父亲的主谋,但梁世元也是你的丈夫!你叫我说,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他看着张秋纹,眼眸之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忽然莫名地说道:“我与碧痕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纳闷道:“难道陈将军和贵妃娘娘之间也有家仇?”陈子昂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和碧痕,从小就相识。以为此生便是非她不娶,她也是非我不嫁的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竟不是这样。”张秋纹待要细问,可是陈子昂似乎不愿意多说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或许,皇上更够给她带来更为尊贵的地位,永远安逸的生活。我陈子昂个性素来不羁,想来,她若是跟着我,也定没有这般幸福吧!”在这小小的昏沉的庵堂,在不经意之间,张秋纹知道了看似爽朗实则哀伤的陈子昂的秘密。她安慰他道:“世上之事,不如意之八九,何况你我!”陈子昂看着她说道:“我已经问过这汴京城中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了,世元的生命无妨。只是不知何时醒来!想来弟媳要在此受苦一番了!”张秋纹笑笑道:“若是世元能够醒来,我自是任他发落。若是他不能醒来,我也陪着她一起死,这样的仇恨就在我这里都了结了吧!”陈子昂看着张秋纹,心里一沉道:“弟媳何须这般伤感?当然世元兄会安然无恙!”陈子昂便又重重嘱咐我之后,离开庵堂,看了一回梁世元后,自去不提。

孟晏胤已经从健康城外的小村子赶到了汴京,这次行程之后,他更加确定了秋纹是自己的女儿。这些时日,他的驿馆自是安静的很,因为少了以梁世元为首的一帮忘年之交的打扰。他在心中盘桓着,该怎么对秋纹说呢?虽然自己当年身陷牢狱,可毕竟从未抚养过她,心中自是愧悔不说。这么贸然地说出,只怕会吓着了她?可是不几日自己就要回到陈朝了,再见张秋纹的机会不多呀!是以他在这驿馆之中是左右徘徊,左右徘徊呀。

听得文书来报,说是陈子昂将军来了。想到这陈子昂也是梁世元的密友,说不定,请他去游说通融一番。于是他对文书说道:“快请陈将军进来。”这陈子昂最近的气色可是一点也不好。当仆人奉上茶点之后,孟晏胤说道:“我那小兄弟梁世元可还好吧!不知这几****的腿伤怎么样了?”一点此话,这陈子昂自是唉声叹气。

“怎么了?为何陈将军一番长吁短叹?可是发生什么事儿?”孟晏胤问道。

陈子昂心中想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这位异国的宰相呢?想着梁世元昏迷不醒,张秋纹庵堂面壁,这日子如此沮丧,叫他这个朋友于心何忍?

他想想,反正这位忘年交大人,不几日也就要回国去了的,说出来也自是无妨吧!况且这件事情,知晓的人儿不多,和梁碧痕齐荣天自是不方便说,不如,就将这心中抑郁之气,都在这驿馆之中,尽情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