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鸳鸯两字怎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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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南歌子6

管家彼时已经打发了府中的下人各干各的活儿,所以鲜有人知道府内竟然来了皇上和娘娘。

齐荣天和梁碧痕到了正厅,明晃晃的,就看见这张秋纹不偏不倚,大义凛然地端坐在正厅的一角,似乎是早就做好的准备。梁碧痕心内复杂,看着张秋纹道:“我看错了你!究竟为着何事,你要行谋害之事?难道世元待你不好?”梁碧痕痛楚的脸上是大大的不解。

张秋纹听了苦笑道:“梁世元固然是待我极好。我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梁碧痕道:“世元不惜花费巨资,将你从青楼赎回,你却说他是的仇人,这个我倒是真的不解了!”

齐荣天听了张秋纹这话,看着梁碧痕说道:“碧痕,我却是记得你说过,这张秋纹是出身青楼的官妓,莫非事情的缘由是在这儿?”

梁碧痕听了便道:“却是官妓不假。我的这个弟弟也是猪油蒙了心了!只是见了她一面,便发誓要娶她!”

齐荣天看着厅外,远远儿的便瞧见陈子昂往梁世元的屋子而去,他瞥了瞥梁碧痕,对张秋纹道:“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

张秋纹见齐荣天已然问道这些,便凛然道:“我的父亲,便是被这梁怀素给害死的,若不是他四处搜集罪状,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怎么会扣在我父亲的头上!所以梁世元待我再好,可这个血仇我却是更不会忘记的!”

齐荣天闻听此言,沉了沉眼儿说道:“你的父亲可是张世藩?”

“不错。”张秋纹的眸子对着她,道:“他在我的心中,至始至终都是一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谦卑的诗人。他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又怎么像梁怀素所说的那样不堪!怎所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嗯。”齐荣天沉吟半响,说道:“这个张世藩倒是养了你这样一个好女儿。只是你可知,定这张世藩之罪的人,也并非只是梁怀素一人。当年可是一批老臣频频上书请愿的!朕看了,虽然心中有过疑惑,可是证据确凿,还是大笔批了,你方才说要报仇,那么朕可也是你的仇人!这些参与这些案子的所有官员可都是你的仇人!姑娘,这数千人你又怎么报的过来?”

张秋纹悲戚道:“我只知道血债血偿,难道我的父亲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么?”

齐荣天沉声道:“且不说这张世藩在前朝的名声如何。单凭他多次私闯宫闱、对先皇不敬就已经可以判上死刑了。朕想,这么些大臣心中我是自有杆秤的吧!难不成,个个都是冤枉了你父亲不成!”

说罢,齐荣天便陷入了沉思。不错,这张世藩在父皇在世时,颇受宠信。当时举朝之人,唯有这张世藩能够自有出入宫闱内廷,来去无阻。甚至又几次,听得宫中的传言,这张世藩竟然在一次酒醉之后,坐在了父皇的大腿之上,真是可比汉文帝时的邓通!而父皇竟然不以为意,反而任他躺卧,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加上这张世藩也算是个奇才,精通天文、地理、兵法、文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却是有两把刷子,所以先皇特封宰相,无论是内政外交,全部由张世藩张大人处决筹划,自己倒是乐得在内廷写字画画,优哉游哉!

内廷的宫女太监们见这张世藩生的是红唇黑发,举止又甚是斯文秀气,容颜更是比女人还美,又加上后宫自太子生母病逝后,后宫寂寥,所以这些胆大的竟管张世藩称为“张娘娘”。

尽管这张世藩自以为低调,可是耐不住树大招风啊,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见机行事的小人见这张世藩是如此地得信任,又盛宠多时,所以,纷纷是不请自来。每日里这张府的客人是来一拨,走一拨,来一拨,走一拨。每日里这小小的张府都是给挤的水泄不通。这些人知道张世藩是个爱好诗词歌赋之人,不送什么金银珠宝,偏送些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之类的,弄得张世藩自是不能一概拒绝。

这些行径,在当时朝堂之上的一批老臣看来,无不是忧心忡忡呀!他们写给先皇要求法办这奸佞之臣张世藩的折子是雪花般堆满了案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弄得先皇自是无可奈何。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无论当时的大臣是多么的痛哭流离,恨不得又是撞柱子又是绝食的,先皇齐政就是不点头不摇头,暧昧模糊待之。

齐荣天还清晰地记得那个下午,太监说父皇要召见他。他急急地就跟了去,本以为父皇是畅叙什么国家大事呢,谁知父皇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下面一番话:荣天,你要答应为父,在你登基之后,切不可难为张世藩宰相。以后你就会知道。”他当时正讷讷地欲问个究竟,可是父皇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过了几日不久,便传来了父皇忽然驾崩的消息。

所谓树倒猢狲散,这父皇刚驾崩,还处在国丧之期,那些朝中的老臣就纷纷联名上折子,要求法办贼臣张世藩。他自是记得父皇的嘱咐,心中也有过疑惑,可是架不住那些老臣给他看的关于张世藩的长长的罪状,共计二十二条之多,而且条条都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他是新皇,自是想站稳根基,想着这张世藩却是个祸害,于是,架不住这些老臣伏地的苦苦哀求,大笔一挥,批了折子。老臣们欣喜而去。解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抓人、抄家。

但是齐荣天还是干预了,抓人可只许逮捕张世藩一人,抄家也只抄张世藩的违法所得。可是以梁怀素为首的老臣们失望了,想不到这张世藩甚是清廉,没有什么额外的银子,只有一些上好的器具而已。

梁怀素一向认为张世藩是个妖孽,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自是个祸害,所以早早地就将他定了罪!他府里的几个下人也都各自遣散,至于他的家人,贬往平民即可。可是他的一个属下,办事甚是规矩刻板,知道了这张世藩还有一个妙龄女儿,便依着本朝的惯例,投入青楼没为官妓。这个事情,梁怀素倒是不知。

齐荣天想着关于这张世藩的种种,他对着张秋纹说道:“你若是你的父亲是被冤枉的,俗话说天道自公,到时一定会给你的父亲一个交代的!我齐荣天自是不愿意错杀一个好人,但是也不愿意放过一个坏人!这个事情,如果以后有了确实可以翻案的证据,我自会给张世藩大人一个公道!哪怕朕也会以此谢罪!可是,现在你蓄意谋害这梁世元的事情,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吧!你既然做了这件事,你便要为此事付出代价!我大齐朝的律法可不是摆设!”

梁碧痕在旁听了,不由问道:“皇上,你打算治这张秋纹什么罪?”

齐荣天沉声道:“蓄意谋害亲夫,自是幽闭之刑!”

梁碧痕倒吸了一口气,对着齐荣天道:“不可,皇上不可!”

齐荣天看着梁碧痕,问道:“爱妃,有何不可?”

梁碧痕想了想,看着一旁的张秋纹说道:“碧痕以为不可。皇上是秉公执法,自是没错。可是咱们总该问问世元的意思!虽然世元这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可是万一醒来,问起张秋纹可怎么办?横竖张秋纹是他的夫人。他知道了,凭他怎么处决。是生是死,都由着他!”

齐荣天便道:“爱妃所得在理。那依你之见呢?”

梁碧痕心中实是有心保张秋纹的小命一条,她便对着齐荣天说道:“咱们且把她先拘着。等世元醒来再说,不是更加周全?”

齐荣天听了便点点头,面露同意之色。这梁碧痕便换了管家过来,悄声嘱咐道:“管家,你先把张秋纹先拘到府里的庵堂里。每日里派个可靠的亲信安排送饭。若是府里的下人问起,你便说‘如今夫人见大人一病不起,心中悲痛,在庵堂求神拜佛呢,大人的病不好,夫人自在庵堂也不出来,所谓只求同苦’,我交代你的,你可听清楚了?”

管家见贵妃是如此这般交代,便知此事还有转机,只待大人能够醒来。他对着贵妃行礼道:“娘娘交代的,我自是记住了。决不在这府里泄露出去半个字。”梁碧痕点头,管家朝着张秋纹叹了口气,带着她往西边一处偏僻的庵堂走去。

待经过她原先的屋子时,张秋纹对着老管家才哽咽道:“管家,我想再去看一眼大人,你可让我去罢?”

管家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此刻他仍旧唤张秋纹为夫人,他道:“夫人!您可就远远儿地瞧一下罢!横竖你都不该这样对大人呀!这以怨报怨的,何时能了?万一大人真不醒来,夫人您真就心安了?”他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但愿大人能够醒来,但愿他也能原谅您!哎,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哦,多好的一对璧人儿!”说罢,仍旧让张秋纹去瞧了一眼。

到了屋内,她走到床前,梁世元依旧沉沉昏迷不醒。只是脸色的乌色似乎消去了不少。只是整个人依旧还是毫无知觉。

梁碧痕轻轻地说道:“世元,我有苦衷的。但愿你早日醒来!你若是真的死去,我也定会去黄泉陪你!”她失神地喃喃说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老管家的催促声:“夫人,快点儿去庵堂吧!那是皇上和娘娘的命令!哎,这大人一日不好,您也就甭想出来!就这么关着吧!我可是不会对外吐半句儿!”张秋纹见催促,方才离开。她没有注意,屋外里还有一个人,陈子昂正欲离开,可是偏巧将张秋纹的字是一字不落地听在耳内。他再瞧着远处的正厅,果是从宫中来的齐荣天和梁碧痕,这两人正立在正厅之外,正欲往梁世元处而来,他失神地想了一会,终于还是悄悄儿地从后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