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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采桑子4

张秋纹见如此说,索性把心一横,反正和梁世元同榻而眠,也不是第一次了,于是,轻轻地脱下外衣,剩了里面穿的素色袍子,走向床头的另一侧。梁世元忍住心里的期望,真想在此刻,就把她揽在怀里。

心里百转千回,终是忍住了。共枕而眠,也……挺好。

他看着一旁因为害羞,已经闭上眼儿的张秋纹,幽幽说道:“秋纹小时,一定吃过不少苦儿罢?”

张秋纹现在却是绝对很累了,心防松懈,不由随口就道:“可不是。别提了。”

“可曾要过饭?”

“嗯。”

“可曾挨过打?”

“嗯。”

“可曾……害怕?”

“嗯。”

“可去找过阿唯?”梁世元也卸下心防,脱口而出便说出了自己的小名。他说完就诧异不小,转过脸去,瞧着张秋纹此刻的反应。他在等着她的震惊和惊喜,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张秋纹转过脸儿来,正在纳闷见,却听到了她微微细细的鼾声,她原是睡着儿了。

他便在心内重重叹息了一声,又暗自庆幸她没有听到。瞧着这窗外皎洁的月色,身子轻轻往张秋纹处靠近,伸出手儿来,将她的纤腰搂住,嘴角边划过笑意,不知不觉间,竟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天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梁世元心情大好,见此时的张秋纹还在床上沉沉睡着,便悄悄起身穿了衣服,没有惊动她。虽然皇上许诺了他假期,现在自然不必去上早朝,只是,吏部事务一向冗杂,有好些事情,还需要他亲自办理为好。这样想着,神色便也严肃起来,他在出屋子之前,还是朝着张秋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张秋纹的觉一向是睡得深。待听得耳边一阵阵儿的鸟鸣时,她缓缓睁开了晶亮的眼睛。采儿已经在床头候着多时了。

她不由地羞赧起来,笑道:“采儿,我这睡了有多久,我看你的脖子也已经等着发酸了吧?”

采儿笑道:“我看着大人走了出去,便赶着进来伺候了。不过并没多久。”采儿一说,张秋纹方才觉着自己身旁的梁世元已经不在了。他竟是何时走的?这般轻巧。

见采儿已经将洗漱之类的用具亲捧了来,忙说道:“快不必如此,昨儿个我就想说你了,偏又忘了。我也是自小吃过苦的人,这些事情我都是自己做的。”

采儿想着侧夫人虽然出身青楼,虽然隐隐听到下人们议论过(对于此,梁世元是禁止任何人议论的),侧夫人在凝萃楼里呆了一年,从未出来待客过,甚至也听说夫人的父亲原也是这齐朝的大臣,只是落了罪,沦为官妓,可夫人在楼里是怎么也不屈服,直到被大人瞧见了。

府中的下人对这张秋纹都是印象甚好。采儿更是不另外。见夫人如此说,便道:“夫人,府中上下谁都知道,大人待您是情真意切。若是我们做下人的怠慢了您,大人回府怪罪起来,我们可都担待不起。”

张秋纹听了,便笑道:“你这小嘴儿说的,哪里就如此?正因为我自小吃过苦头,所以就见不得别人吃苦,在我这屋子内,你可就随便些。我自是不会说出去的,我又怎会去说?”

采儿听了,心内更欢喜起来,说道:“夫人的头发又浓又密,这样好的头发,夫人可要好生对待。夫人,今日采儿我定要替夫人梳个顶号的发髻,夫人可就允了彩儿吧!”

张秋纹听了,只好说道:“既如此,那就随了你去,只是,我素来不喜花儿朵儿的,干干净净的发髻儿就好。”

“哎!”采儿答应着,见张秋纹洗漱好了,坐在铜镜梳妆台前,方上前解开了她的云鬓。

一时半响,张秋纹记起了昨日那个字条之事,对着铜镜,看着镜中的采儿说道:“采儿,大人可有说去了哪儿了?”

采儿见夫人终于开始关心起大人来了,心里高兴,随口就说:“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我进来时,看见管家赶着给大人送去了公文袋子,我心里猜测着,大人一定是去了吏部办公去了。”她看着镜前的夫人,又添了一句,说道:“咱们大人品行端正,自是不会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夫人可尽管放心!”她是说者无心,可是张秋纹却是听者有意。她和梁世元不就是在凝萃楼里认识的么?

她便又继续问:“采儿,你在这府里呆了多久?”

采儿笑道:“夫人,您别看着我年小,我六岁就进了梁府,如今已经足足九年了?”

张秋纹闻听,六岁就进了梁府,想着自己六岁是亲人尽失,心生同情,不由说道:“采儿,你也怪不容易儿的,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罢?”

谁知采儿听了,倒是笑嘻嘻儿的,停了手中的梳子,说道:“夫人,什么苦不苦的?采儿可是一点不觉得?再说采儿的父母都在和府里,一时半会的都有着照应,家人俱都在一处,朝夕相见的,一点儿也不苦!”

张秋纹听她言语,问道:“那你的父母在这府中可做些什么呢?”

“我的母亲在这府里负责浆洗,父亲就被管家派着买些日常蔬果。我们原是逃荒过来的,可都是因为大人照拂,这日子才一天好似一日。”采儿自是说得真诚。

“原来如此!那你这丫头就好生做着呗!”张秋纹道。想想又说:“采儿,你们大人若是去官署衙门,一般将会待多久?”她装作无心地问道。

“我们大人,若是去了官署,一般不到晌午是不会回来的!这如今已经成了例了!”采儿边说边停下手中的梳子,看着镜中的云鬓,笑着对张秋纹道:“夫人,您瞧一瞧,这么发髻可好看?”

张秋纹回转过心思,对着镜中细细地瞧了一瞧,镜中的自己,挽着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而又新颖,但又像是少了些什么。她笑着对采儿说道:“你梳的果然别致。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觉得这个发髻似曾相识,忽然笑道:“你这梳的可是远山薄雾髻?”

“是呀是呀!夫人怎么知道?”张秋纹笑了一笑,没有对采儿解释,只是说道:“昨儿个我进了宫,看到宫里的人都是这样梳的。”采儿听了自是相信,笑说道:“这个发髻,原是之前的一个姐姐教了我的,后来她嫁了人了。”

张秋纹心里叹息着,这个发髻,本是之前在凝萃楼里,那些爱好时兴的姑娘们梳着玩儿的。她虽然不和她们打交道,但是毕竟也在里面呆了一年了,那些各色发髻,那些时兴鲜艳的衣裳,看得久了,自然就会记住。

张秋纹便对着采儿笑道:“你梳的发髻,固然是好,可是若是在发的左边再梳一个小小的团髻,配上一朵细巧的簪子,岂不是更好?”这一句话提醒了采儿,她笑道:“夫人高见!细来想想却是如此!只是一时之间,去哪里找来这样小小的簪子呢?”言语之中,透着认真之色。

张秋纹收起头发,朝她笑笑:“我不过就随便一说,哪里就要真的如此来?只是你喜欢梳头,那我便将这完整有趣的告诉你便是,若是以后你碰到了喜欢梳着玩儿的女子,自可将这般告诉她便是!少不得,这个发髻还会时兴起来呢!”

她想着自己素日在凝萃楼,那些姐姐妹妹一时无事,谈论起来,言语之中总是带着些许的得意,什么什么无事编织的花篮儿,不意给带到了外间,岂料就一时流行起来?什么什么人新绣的燕尾衣裳,外间上香穿过几回,竟然也这汴京城中悄悄流行起来?想来,这楼里姐妹费了心思梳的远山薄雾髻,如今也暗自流行到这梁世元的府邸里来了。

这些凝萃楼里的姐妹,几乎个个是官妓出身,且不说自家的父母是因何入了罪,但是文化修养自是差不到哪里去儿的。

张秋纹对着采儿笑道:“我今日要出去一趟,你可就跟着我吧!”想来,这梁世元将采儿安插在自己身边,自是他不在府中的时候,自己的一天饮食等情况,采儿要一一汇报了去的。

“夫人要去哪里?”采儿也笑道。

“随便去这汴京城里逛逛而已。你且就跟着我,走一步,看一步吧。想来,这样的好差使,这府中的其他丫头可是不会有吧?”张秋纹看着神情欣喜的采儿。

“采儿自是愿意跟着去。”十四五岁的丫头,没有几个不喜欢瞧热闹的,但独张秋纹另外。

采儿安排张秋纹草草儿的就用完了早饭,主仆两个,一前一后,便到了前院,恰巧遇到采办回来的管家和采儿的父亲老罗。

管家和老罗忙向张秋纹问好,管家笑道:“夫人是要去哪里?”

张秋纹随口道:“天也怪闷儿的,偏又不落雨儿。呆在府里也怪烦的,大人又不在。所以我想着,不如趁着这天不下雨,带着采儿去外头逛逛去?散散心,也是好的。”采儿便在一旁附和着。

老管家听了,便道:“夫人喜欢瞧热闹,真是好闲情!”又对着采儿吩咐道:“采儿,你可要好生跟着!”老罗看着自己的女儿,大着胆儿又瞧了瞧张秋纹,这一瞧不要紧,竟然觉得真在哪里见过似的!那晶亮的眼眸,那如画的眉眼,可是一时之间竟是想不起来了。

管家又对着张秋纹道:“夫人,可要备一顶小小的软轿?坐着又舒服又自在?”

张秋纹忙道:“管家,不可。这天儿也委实热,我自己和采儿走着自是随意,岂可又劳累的轿夫不安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老管家您出去了半日,也是累了吧,毕竟这梁府家大业大的,您还是赶紧的到里间去好生歇着吧!”张秋纹有心说些中听的话儿,麻痹麻痹老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