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解放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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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振奋人心的旋律(4)

不过整编第一师也不顺当,主要是有敌情顾虑,害怕遭解放军的袭击,一会儿要刀出鞘,弹上膛,跟解放军的三五八旅“导游”部队对打一阵,一会儿要停下来观察一下敌情。虽然在天时地利上受到优待,可是六七十里路,到黄昏时分才赶到真武洞。

董钊在一孔石窑里等待到深夜,没等到陈武的九十师,他有些狐疑,派部队去找,直到天色微明,九十师才赶到。检查一日的“战况”,不要说共军主力,甚至连那在山上跟他们若即若离的一个营,也猝然不见了。

他不知道共军在酝酿什么阴谋,急忙向胡宗南拍发电报:没有发现共匪,扫荡一无所获。

下面的问题是五个整编旅蜷缩在小小的真武洞,人要吃饭,马要吃料。

真武洞虽然是安塞县镇,实属一个不大的镇子,它坐落在两山夹峙的河滩上,不过百十来户人家,加上人们坚壁清野,不要说找草料,连庄户人都很难找到几个。

按照胡宗南的意图,如果在安塞没有发现解放军主力。董钊要在3月25日从安塞向东,朝蟠龙方向旋回。

“旋回战术”,这是胡宗南的新创造。具体做法是,等进占青化砭的整编二十一旅和刘戡的整编第二卜九军会合后,第一军像关门似地从安塞开过来,再返身向延安西北方向运动,扫荡这些地方,捕捉战机,消灭解放军。对敌人这种麇集一群的战法,彭德怀戏谑地称其为“小米碾子战法”。

这些天,天天是从毛乌素沙漠刮来的黄毛风,不仅无穷无尽地挥洒着黄沙,而且带来了寒冷,几万人饥寒交迫。

好容易熬到25日,董钊下令部队开始行动,可是突接电报,不旋回了,即日赶回延安。原因是三十一旅罹难青化砭,胡宗南害怕董钊出危险。

刘戡原本也按胡宗南部署,在拐峁以西“游行”,找解放军的主力。此刻同样接到紧急救援三十一旅的命令。

刘戡捧着电报,陷入遐想,他是深知彭德怀其人的。在彭德怀出任抗日八路军副总司令时,他的部队驻在晋南。1937年秋天,在对日作战时突遭日军合围,彭德怀立刻命令八路军奋力厮杀为他打开一个缺口,使他虎口脱险。

当时。他一感戴彭德怀的恩,二佩服彭德怀的才。所以在今日与解放军反友为仇的情况下,他十分害怕落入彭德怀的圈套里。按兵不动,观望一天,3月26日,才派一六五旅赶到青化砭。

一六五旅也是顾虑重重,小心翼翼地踏进青化砭。

这里硝烟已经散尽,枪炮声早巳沉寂,只是焦土上弹痕累累。

士兵们荷枪实弹站在一片尸体狼藉的土地上,好像进入了墓地,一片人人都要进入的归宿之地,不祥之感涌上心头。这时突然响起一片叫骂声,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的。

“刘戡,我操你祖宗,你们见死不救!”

“日他妈!还口口声声为党国效劳,别卖乖了!”

原寒是一伙伤兵,缺胳膊伤腿,不知从哪个山洞里、死尸下爬出的,一个个破衣烂衫,浑身血污。

旅长李日基见状,急令士兵收容伤员,并禀报刘戡。

刘戡这时坐卧不宁,因为胡宗南从西安甩给他一顶“救援不力”的帽子,准备撤职查办他呢。

新招:换张标签的旧酒

新婚燕尔罩上了不吉利的阴影。做新郎官的胡宗南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更难以像往常显得那样平静、威严和自恃,而毫无颐忌地在西安官邸跺脚、拍桌子、暴跳骂娘。

“我要回延安去。裴昌会这个蠢猪!”

好像青化砭的失利,是裴昌会的过错。

“不,”叶霞翟搂住他的脖颈,“我不让你走”。她把她那象牙般光洁的额挨在胡宗南气得苍白的脸颊上。

“我要走。”

“你不是说要给我个孩子吗?”她像条蛇将柳腰紧贴在胡宗南的身上,并且把一只手仲进胡宗南的胸前,亲昵地摩娑着。

胡宗南被她挑逗得气消了大半,他伸出双臂楼住她的纤纤细腰,在她涂着猩红唇膏的小嘴上亲了一下,这一亲,仿佛跟他亲过的所有女人一样,没有什么更特殊的感觉。

“霞,我们有的是时间,战机不可失掉,你说呢?”他放开她说。

叶霞翟虽有缱绻之意,但面对的是一个身负党国重任的高级指挥官,这样的人物,妻子是不能左右的。于是她心灰意冷地放开了他。

胡宗南赶回延安。

一个高级军事会议在他的主持下召开了。

“初战失利,”他首先抛出这四个字。

众将官面面相觑,大家担心他发火。他发起火来,就像泼脏水,兜头浇。

“这也是收获”他竟然笑了。“我们终于找到了共匪主力。”

大伙松了一口气,因为胡宗南的脸由阴转晴,一下子明朗起来。

“所以,我们要把握这个战机……”

裴昌会在一旁如坐针毡,因为作为前线指挥所主任,自己再缄口不语,将失其身份。

裴昌会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属保定派,跟胡宗南的“黄(黄埔军校)陆(陆军大学)浙(浙江籍)一(第一师)七(七分校)”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他到西安绥署是借了老同学陈诚的光。其实被蒋介石做了个幌子。当然胡宗南也乐得刚他这个老牌军人的资格和声望,来给他撑撑门面。实际上他连一个营的兵力都调不了。

处在这样的形势下,他一方面有满腹怨气,一方面还得露出笑脸。

现在听胡宗南这样说,他接过话茬:“你是说我们下一步……”

胡宗南将两臂伸开,然后做了个捉鱼的姿势:“把彭德怀的几个旅消灭在这黄土地上。”他环视了大伙一眼,“为此我请示了国防部。薛敏泉,你向诸位谈‘方形战术’。”

薛敏泉站起身来清清嗓子说:“为了在行军中防止因为兵力分散和孤军深入,而被共军各个击破,国防部制定了一套新战术,所谓方形战术,其宗旨就是‘用兵宜正不用奇,驻军宜聚不宜散,行军宜缓不宜急’。”

军官们一听,心里说:“我以为什么新货色,不就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吗!”

刘戡暗暗叫苦,青化砭救援不就是采取的这个战术嘛。

“具体到我们部队,就是把两个兵团排成方阵,长宽各10里,携带重装,行则同行,住则同宿,攻则同进,退则同撤,每天规定行军10里,只走山头,不走大路……”

“这不成了金兀术的拐子马了吗,”有人打趣地说。

“有何好处?”有人问。

“这就像四个人背靠背站在一起,任何方向发起攻击,其他方向都可以从后边支援或保障侧翼安全。任何方向遭受攻击,都可以进行正面还击,同样可以受到后边的支援,侧翼安全也是有保障的。”薛敏泉继续说。

“我以为这样与匪军作战,对我们还是有利的,不容易暴露弱点。怎么样,我们开始行动吧!”胡宗南补充道。

裴昌会仍然不得要领:“你是说我们下一步……”

“共匪首脑机关无所寄托,只有随处流窜,绝对不会建立中心力量,对我三十一旅袭击的是共匪的掩护部队,主力一定顺咸榆公路,朝东北方向撤退而去,因此,董、刘二部立即向延川和清涧扫荡。”

董钊和刘戡对他这样判断很不以为然。特别是刘戡认为,如果把伏击三十一旅的共军认为是掩护部队,那么青化砭战役就是一场遭遇战,这就在判断上发生了错误。虽然逃避了承担失败的责任,可是还要在军事上承担更大的失败。他望了裴昌会一眼准备反驳一下,只听胡宗南说:“如果共匪愿意决战,我们就用你们这两只拳头把他打碎,否则就驱逐他东渡黄河。”

如果说胡宗南指示董钊“游行”安塞,是因为彭德怀指示三五八旅派出小部队去引诱,那么胡宗南将派钊、刘戡去延川、清涧“游行”,除了青化砭战役给他以假象外,另一原因就是他一厢情意:要把解放军主力撵过黄河去。

其实,这跟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英国首相张伯伦毫无二致,因为他就是站在利己的立场上推行绥靖主义。胡宗南就是要把祸水引到阎锡山的地盘。

经他这样一说,刘戡觉得再与他争论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能够把共军驱赶到山西,这是他和他的部下求之不得的。

董钊对此没有意见,其实有意见他也不肯说。

裴昌会见此,说:“那好,董军长率五个旅经马家沟向清涧前进,刘军长率四个旅经延川直插清洞……”

由胡宗南部署的第二次“游行”开始了。

敌人这种无功而返的“游行”速度疲惫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彭德怀、习仲勋在给军委的一个电文里是这样描述敌军的“辛苦”的:“敌自青化砭战斗后,异常谨慎,不走大道平川,专走小路爬高山;不就房屋设营,多露宿营,士兵称他们是惊弓之鸟和乞丐。”

妙计:来自彭总的锦囊

董刘二部出动后,由于执行的是“方形战术”,部队行则同行,所以10来万人麇集在一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当他们在山梁艰难前进时,彭德怀率领的野战兵团却在山根窑洞里以逸待劳。

见山头的形势,有些参谋沉不住气,报告彭德怀。彭德怀踱出窑门,向山上观察了一阵。从阵势上看,此刻要用自己手中两万来的兵力去袭击那声势浩大的方阵,形同以卵击石。他只能依然按兵不动,等待战机。

此时,黄河东岸不断传来好消息,陈赓、谢富治纵队为配合陕北战场,减轻胡宗南对西北野战兵团的压力,在晋南发动攻击,相继占领侯马,截断同蒲,横扫汾河南北,连克翼城、樱山、河津、新绛等城,并于4月15日攻占秦晋天险黄河禹门口,造成大军西进,威逼关中之态势。

胡宗南似有所感,但他仅用鼻音哼了一声,心里似乎在说,少让我上当,不仅没有呼应,反而命令部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见胡宗南没有反应,陈、谢纵队又虚张声势,摆出一副渡河的样子。

韩城守军见此,慌了神,吓破了胆,急忙向西安绥署告急。

韩城乃关中东部门户,一旦陈、谢由禹门口登陆,将长驱直入,从韩城、澄城、蒲城直逼西安。

此刻关中兵力空虚。胡宗南耐不住性子了,他在延安坐卧不安,命令一三五旅驻守瓦窑堡,主力迅速收缩南下,在青化砭集中后,准备回师保关中。

彭德怀见胡宗南准备从陕北抽兵,突然他用紧握的拳头猛击挂着地图的墙壁:“给他一拳支援陈胡子。”

在解放军中,王震和陈赓都以胡子大而闻名,所以一个叫王胡子,一个称陈胡子。

当张文舟、王政柱拿着纸笔来到他的窑洞时,地图上已经新填了个红色圆圈,里面包裹着“永坪”二字。从胡宗南部队的态势看,这是针对刘戡整编二十九军的。是从他的背后击出的拳头。

4月2日,董钊以瓦窑堡为目标,刘戡以永坪为目标,同时由清涧西进。4月3日,董钒到达瓦窑堡,刘戡也同时到达永坪。这时候,胡宗南突然电令留一个旅守瓦窑堡,董、刘两军主力北上绥德。董钊动作迅速从瓦窑堡北进,当天赶到玉家湾。可是刘戡粮草殆尽,只好在永坪等候补充粮食,6日才拔营北进。

行至永坪北一声枪响,接着机枪也“咕咕”叫起来,第二纵队、教导旅、新四旅的围歼战斗打响了。

刘戡老谋深算,没有按解放军预想的那样,让部队呀呀哇哇放开趟子跑,以便脱离险境,而是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构筑工事,做抵抗的准备。并且立刻电告董钊回师增援,董钊接到电报,也不怠慢,于4月7日由玉家湾转过身来,第二天子夜时分赶到永坪,跟刘戡会合,向围攻的解放军发起反扑。

按照彭德怀的预想,留在永坪的就刘戡军部和一个旅,是弱敌,可以一举歼灭。可是参战部队由于仓促上阵,准备不足,指挥员没有周密地侦察地形,部队没有构筑好完备的工事,发起攻击的时机又选择得不适当,刘戡所部很快便占领阵地,实行有效的反击。董钊救援也很迅速,使刘戡如虎添翼,虽给予刘戡以重大杀伤,但自己也烧了手。

彭德怀见歼敌时机丧失了,果断下令部队撤出战斗。

毋庸讳言,水坪之役失利了。

彭德怀在瓦窑堡西南桑树坪“野司”徘徊计议,不讲话。后来,习仲勋进窑,他才急忙把手从身后抽出来,向炕头上指指,招呼道:“习书记,你请坐。”

习仲勋很随便地靠坐在炕沿上,轻松地说:“还为永坪伤脑筋?”他是听说彭德怀一天来不吃不喝,特意来劝导他的。

彭德怀用手搔搔自己的和尚头,苦笑了一下:“我这人啦,总觉得战役没组织好,问心有愧呀。”他把永坪的失利引咎到自己头上。

“胜败兵家常事,只是我们力求少败,或者败得小些。”他宽慰他说。

彭德怀点点头,似乎稍稍轻松了一些。

彭德怀十分尊重习仲勋,对习仲勋和后勤司令刘景范,他从不称呼他们“副政委”、“后勤司令”,而是称“仲勋同志”,“景范同志”,当着部队的面,他称习仲勋为“习书记”,称刘景范为“刘副主席”,在西北野战兵团成立那天,他向“野司”宣布:“为了夺取胜利,党中央派西北局习仲勋书记,边区政府景范副主席到我们野战兵团指挥机关兼职,对我们今后工作将会大有帮助。我们大家都要尊重他们。支持他们,好好向他们学习。”

因此,部队也十分尊重习仲勋和刘景范这些从地方来的干部。

“水坪失利后,我对部队的下一步行动,考虑了三条……”彭德怀也坐到了炕沿上,从炕席上取过眼镜和眼镜下压的一个本本。

“司令员,你可是张而不弛,不是文武之道哇。”

“在其位谋其政嘛!”说着戴上眼镜,翻开笔记本。他向习仲勋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设想的三条。

习仲勋两只手十指交叉抑膝而坐,身体略略后倾,认真听了他的讲述后说:“我看行,立刻报告毛主席请求指示。”

“那好,我立刻起草电报。”

习仲勋起身走了,临出窑门又回过头来说,“你可要有张有弛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