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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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微明四法(3)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与江海。譬如大道之流布于天下,也好像山川深谷的水流归大海一般。这里,老子打了两个比方,譬,犹,都是比如的意思。有些注家把“譬”字漏了,把这两个并列的比喻理解为道和天下的关系,就好比山川深谷与江海的关系。有的则把“譬”字理解为“要比喻”,人为地添加了一个“要”字。说到底都是误解了这句话,把它当作单独的一句。这样的话,这一句话与整章的关联就疏离了。本章第一句话是说明道因为有三个特性,故天下不能臣,意在希望统治者能相信大道、谨守大道。接下来是讲,如果统治者能够谨守,并且做到知其所止,则会长盛不衰(知止不殆),最后打了两个比方,进一步解释知止不殆。可见,本章的主旨并不是讲道与天下的关系。实际上,这后面的两个比方都是用来说明“知止不殆”的。老子是希望统治者能遵从大道自然无为的原则来治理国家,顺应自然,知其所止,才能没有危险,长盛不衰,这就好比大道之流布天下那样,江河水之流入江海那样,永远也没有穷尽了。

【核心提示】

老子教人看问题不要片面,刀的一面是锋利的,但其另一面却是钝的;减少自己一部分利益,有时反而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损益有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今本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天下之所恶,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自名也。勿(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故人【之所教,】夕(亦)议而教人。故强良(梁)者不得死,我【将】以为学父。(帛书本)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用非常简洁却又非常深奥的一句话概括了关于宇宙生成的原理。多少年来,无数学者和读者都在试图理解这句话里的涵义,也引起无穷的纷争。其实,如果就字解字,只会越解越复杂,越解越困难。有时候深奥的道理不一定要道破,含蓄一点,更有韵味。同样的语言,只可意味不可言传,正像道本身一样,道破了反而会索然寡味。说句客观的话,从这句话里,我们是无法得出什么是道的,也无法确切地知道,什么是道生一。就算知道了,还有一些天问,就是道为什么生一、为什么只生一、为什么不直接生万物?这些天问恐怕是永远也无法得到完整而准确的解释的。我们只需要知道,这就体现了老子之道生生不息的精神,这就够了。所以,跳出争执和纷扰,保持这句哲理的原始意味,让每一个人都各自从中去体悟,不是更好吗?

综观众多注家的解释,我觉得林安梧先生的理解更有丰韵,他说:“大道之生,浑沦为一、‘不可言说’‘不可言说’,分裂为二、转为‘可说’;既为‘可说’,参合天地、成就为‘说’‘说’必有指,指向对象,构成‘万物’。”这就等于把从道到万物的创生过程形象地揭示出来了。

因此,我们不必执着于到底是一分为二,还是一分为三?我们只要理解道生生不息的旨归就是为了万物之和,天下之和就够了。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的作用在和,所以后世认为阴阳的作用也就体现了道的作用。很多学者把“负阴抱阳”的“负”,理解为“背负”“负载”,或者“背靠”,其实是不妥的。好像是万物在抱着阴和阳这两个东西一样,实际的情形恰好相反,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构成的,任何事物都有阴和阳两个对立面,怎么会反过来是万物“抱”着这两个东西呢?感觉万物和阴阳是可以分离的。“负”,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依附”“抱”和“负”同义,也解作“依附”“冲气”,就是阴阳二气互相冲激。这句话形象地揭示了万物是依赖本身的阴阳二气作用互相冲激以达到调和、和谐存在的境界。

人之所恶,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为称。世上有很多被人们认为美好的东西、美好的存在,而孤、寡、不穀,都是人生不幸的遭遇,常人所厌恶的,但是王公们却用来自称。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懂得处卑处贱的道理,懂得损益盈亏的道理,天道无私无亲,不会只偏爱那些喜欢美好的人,同样也会关爱那些不幸的人。至于幸与不幸,是相比较而言的。

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损,益,是两个相互对立的概念。《易经》里有个《损》卦,损者,毁也,坏也,伤也。艮为山在上,泽为水在下,艮上泽下,山下有泽。山下的泽水日夜长流不息,不断侵蚀着山体,破坏着山体,毁坏着山体。其实,我们现在也知道,水对山体的毁坏是经常见到的,山上的水土流失,泥石流,水流的冲刷使山体不断剥落等等,都可以称为“损”。这是一幅自然之景象,周文王将它挂出来,并从中悟出,山下有泽之“损”,乃自然之规律,山体虽然遭到一些毁坏,但这对于山体是有好处的,它使山体去掉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累赘的东西,促进了山体的新陈代谢。而国家,就犹如一座山一样耸立在泽水上,泽水就是人民;有了泽水,整个山才能郁郁葱葱,繁衍生化各种动、植物,有了人民聚集在山的周围,国家也才能发展壮大,生气蓬勃。虽然泽水对山体有一定的毁坏,伤害,但并不意味着人民会毁坏国家;而国家的建立,是由很多具体的人在组织、操作,这些人当中,当然是良莠不齐的,鱼龙混杂的,就犹如山体上不好的东西,累赘的东西,这些东西就必须要靠泽水的冲刷,才能让我们去除掉这些东西。如果依靠自然之规律,当人民毁坏掉一些不好的下层官僚时,我们就应该感到庆幸,这就是“损”的真正意义。《易经》还有“益”卦,紧接着“损”卦。其义相反。损益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损益,盛衰之始也。万物都有损有益,损之可能有益,益之可能反而有损。这就是辩证法,老子教人看问题不要片面,刀的一面是锋利的,但其另一面却是钝的;减少自己一部分利益,有时反而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此句的“人”一般都理解为古人,这是古人教给我的,我也用来教别人。老子不会人云亦云,但对古人,他始终抱有一种敬重。

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强梁”,本指勇武有力,古人言:“良医不能救无命,彊梁不能与天争。”这里用作“刚愎自用”,三国时期的关羽是一员名将,但时人称其“为人彊梁”,在镇守荆州期间,自恃城池守固,不听劝阻,出兵北伐,结果死于非命。这大概就是老子所说的“强梁者不得其死”的例子。教父,帛书本作“学父”,教和学相通,教父,教示他人的诫条。刚愎自用的人不得好死,我将以此作为教示他人的诫条。

天道持平,不偏不倚,这样方能生生不息,损之有益,益之有损,别人认为不好的事物,只要合乎天道,我干嘛不能择而用之?居人之所恶,或许能获大益;矜强自持,必遭祸殃。同样的道理在第十五章也有论述: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古代善于遵道行事的人,对于微观世界幽远而深厚的道无不能融会贯通,其知识高深得让人不可理解。正因为难以理解,所以只能勉强形容他:凡事预防着就像冬天涉水过河一样;踌躇疑惧就像害怕四周有敌人一样;恭敬庄重就像去做客一样;鲜亮光明就像能融化冰雪一样;治理邦国淳厚朴实,心胸开阔有如高山峡谷;混然一体有如江河浊流。谁能让这浑浊停止,安静下来使它慢慢澄清?谁能让这安静而又长久,然后推动起来使它慢慢生长?保持这个道的人不想要万物的满盈。

凡事预防着就像冬天涉水过河一样;踌躇疑惧就像害怕四周有敌人一样;这句话可以从《诗经》里面得到论证。《诗·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意思是说,恐惧害怕呀,就好像来到深深的水潭边,就好像走在薄薄的冰层上。也就是说,在自己一生的进程中,尤其是思想发展的过程中,凡事都要“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个人一生的道路不可能总是平平坦坦的,总有高山低谷,还会如同行走在薄冰上,所以要学会恐惧害怕,要小心谨慎,要考虑到后果,要看得广、看得开;要一分为二,要辩证地看问题。因为只有恐惧才会促使一个人有更多的思考,才能想出更多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更不能躲躲闪闪,回避问题。因为无论怎样回避问题,总有一天会无处回避的,而要直面解决问题。不如此,便不能懂得自我勉励的真正含义。

恭敬庄重就像去做宾客一样;这就是孔子所描述的君子的形象,严肃庄重而恭敬。这个恭敬不只是指对待长辈、领导,它包括一切,也就是对万物的恭敬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