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床头柜子里,我昨日清清楚楚记得放进去十锭官银,是预备在老家扩买坟地的,今早去拿时,竟少了一锭,这八成是那些仆人干的,胆大的东西们,竟在家里偷开了,要搜,要立马搜他们的身子和住处!
冷静一点,他瞪了一眼妻子。第一,一个贼藏的东西,十个人也难搜着;第二,公开搜仆人的身子,难免把家中有贼的事泄出去,那我们吕家脸上就好看了?我们的声誉——
那你说咋办?
装作不知。钱柜的门原来咋样还让它咋样,里边要再放些银块,你仍如往常一样做事,只是留心观察!贼还会来的,一个贼只要在一处地方得了手,他一般是会再来一次的。
好吧。
记住,即使发现了哪个仆人是贼,也不要当场捉他,那样终不免要闹得沸沸扬扬,要悄悄地辞退,明白?
十三天之后的一个黄昏,吕敬仁在书房正读《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夫人又慌慌地进来,脸色煞白地叫:你知道是谁偷的银子?
谁?
碧兰!天啊,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她怎么会干起了这个?
没有惊动她吧?
没。
记住,照旧假装不知道被偷,柜子门仍照原样关着,银子还照原样放,我们要弄清楚她偷了银子干啥,是攒体己钱还是接济她的家庭,注意看紧她的行踪。
谁来看?我?
难道还要再告诉第三个人?
好吧。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吕敬仁没有再看成兵书,他坐在书桌前久久地琢磨:碧兰为什么要偷银子?他本能地觉出:她不是因为急等钱用。
夫人用半月的时间证实了他这个判断。夫人报告他结果是在一个子夜,夫人刚从一个现场回来,夫人气喘吁吁地扯掉他手上的《六韬》说:噢,明白了,她偷了银子给富恒银饰铺的小银匠打首饰,打好的首饰她拿回来假惺惺送给道景,用这来糊弄住咱道景的眼睛,她可和小银匠在一起鬼混。今夜里小银匠来了,两个人就在花园里的那棵芭蕉树下,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的那份胆大啊,你不知道不要脸的碧兰那个浪哟,我就站在近处看着他们,那个小银匠弄一下还要问她一声美不美,她就哼哼着说像驾云飞,他们这会儿还在那里哩,还不会完,要不要喊上人去捉?捉奸捉双啊!他们——
好了。吕敬仁平静地打断夫人的话。你该去睡觉了,天这样黑,你保准眼看花了。
不,我看得真真切切——
那就把你看见的烂到肚里,彻底忘掉。我们老了,有些事要学会忘掉。睡吧,天已经不早,我们该睡了!吕敬仁啪一声合上了书……
2
明德府的日子仍如往常那样平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