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为了少惹你和娘生气,我想出去谋生,让碧兰也再找个人家过日子,我改名换姓,不让人知道是你的儿子行吧?
胡扯!吕敬仁沉了声。我堂堂一个当朝知府,让儿子出去流浪,这事万一泄露出去,我这脸往哪搁?我会落个什么名声?
那我悄悄地去一家道观,做尼姑好吗?
放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要传开来更糟!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还要记住两条,头一条,要学会抑制自己,哪个人都有些不可告人的欲望,要紧的是学会抑制,这世界上每个活着的人其实都抑制着自己的一些欲望,不这样世界就会乱套!第二条,要学会遮掩,不该让外人知道的事,要想法遮掩过去,要学会做事背人,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在做什么,碧兰你背不过去,可以不背,但家中的其他人和仆人,一定要背,这关系到你的声誉。
我不想要啥子声誉,我只想按自己的心愿快快乐乐活几年,爹,我好歹也是一个人,你既是不让我走,能不能让我按我自己的心愿去活两年,就是我做啥事你都不管,这样只活两年,我也就心甘了。也算我没白来人世走一遭,我就心甘情愿地去死,再也——
混蛋!吕敬仁暴怒地捶着椅子扶手,你不要声誉老子还要哩!你不仅是你自己,你还是知府的儿子,懂吗?是我的儿子!
可老天爷既是让俺这类人活下来,就总也有他的一点道理,能不能——
吕敬仁没再说话,只把冷厉的两眼直瞪住儿子,那目光立时像胶一样地封住了道景的口。
道景战战兢兢地退走了,吕敬仁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他才把眼抬起,让目光里的一点无奈像垒窝的燕子一样停在屋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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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敬仁每日下衙之后,倘是没有家事处理,总要到书房里读一阵书。他当然也读《史记》,读《资治通鉴》,读李白、杜甫的诗,但更多的是读兵书,这是因为他总觉得,当官从政其实也是打仗,不过用的不是枪刀剑戟,而是智谋心机罢了。哪个当官的不是常和自己的政敌打仗?不战胜他们企图取而代之的一次次进攻自己不就完了?可要明白他们可能从何处进攻,采用什么样的方式进攻,自己采用何种方法迎敌,预备几套打法为宜,不读兵书能行?再说,一个当官的处理问题怎样做才能令上司满意,怎么办才能让百姓们认可,这也能从兵书上找到答案。所以他搜集了差不多所有的兵书,反复研读。
这日傍晚,他正在书房中读《董石公三略》,夫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屋来,进门就喊:不好了,咱家里有贼!
瞧你那副慌张样子,贼不是还没进这书房嘛!坐下来,慢慢说,哪里有贼?吕敬仁仍坐在原处,手照旧捧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