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纪伯伦全集(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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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下编 纪伯伦——玛丽·哈斯凯勒(17)

“人们喜欢我,但我希望他们把我当作一般东西喜欢,而不是从个性上喜欢,也不把我当作杰出人物。我希望人们喜欢我,而不要占据我。”

“我听到了关于我的各种言论……他们说我在提高你,让你看你从未想到的、用你想像力眼睛看不到的、你没猜想到的和你从未思考过的东西……很快,他们把你说得一无所知、一无是处。”

“你我之间交往的的本质,他们是领略不到的。那是真理的精髓!其次,还有一种语言,你我之间有真理的语言,一种无话之语,一种不动舌之语言。”

“有时你不说话,我却明白你要说的全部,这并不能解释为久久的伴陪,而是一种奇妙的默契,起自我认识你的第一天;从第一天起,我便了解了你,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你那声音。”

“你明白一切。”

“你通晓一切。”

玛丽日记

1917年7月28日

我的心里奔涌着和平之水,我静听着由互访之弦发出的无声甜蜜乐曲。

没有任何东西就像哈利勒的心灵对他的灵魂中不断产生高尚爱情的回应一样说出哈利勒的温和、善良与心灵的高尚。

我谈及了我们一直避而不接近的性关系问题,说道:

“我完全无能力估计精神对性关系的依赖程度!”

我又说:

“哈利勒,你是最接近我的人。我不认为你更接近别的女人。”

他一声大喊,仿佛他的话像闪电:

“我不曾接近过任何一个男人。我接近的女人也仅仅相当于你所接近的百分之一。”

我们吃罢晚饭,他抬起双脚,头深深低向胸前,说:

“现在……我们打个盹儿……让我们考虑一下故事,小说,谈话,考虑点儿有意义、有意思、有创见的东西吧!”

他低头沉思。不大一会儿,他说:“吉祥之城!”

我们开始工作。哈利勒递给一份稿子,口授给我许多话。

那是一个成功的作品,优秀作品……我们放下纸和笔之后,我说:

“想想热爱你的作品的人们吧!假若他们能进入一个地方,难道你看不到他们会羡慕我吗?请你想想我所占有的这个世界的财富,想想我这充满意义和价值的生活,想想上帝赋予我的一切……你的思想,你的光芒,一切一切——那些会说话的画!《玫瑰花萼》!或许你会猜想,在这个世界上会有钱财引诱我,让我抛掉《玫瑰花萼》?”

“是的,我富裕到了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步!”

我把《玫瑰花萼》放在我的桌子上;放在这个地方,它显得多么美!

我把《慰藉》放在书柜上;放在那里,它显得多么绝妙!

致纪伯伦

1917年10月12日

亲爱的哈利勒:

学校已于9月26日开学。

答过这封信之后,我将转入:

神经系统

古希腊史

诗歌中的金库

威廉·华兹华斯[250]的诗

大地的亚特拉斯[251]

马萨苏斯教堂群

……

这些题目和课堂的教程都由我来拟定。

任务重叠、头绪繁杂、神经紧张的第一阶段已经过去,生活已恢复正常。

不过,巨大的压力不是没有好处的,它恰是协力创造美好东西诸元素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今年,我触摸到了这种压力,并且第一次相信它是一种透明的苗条实体,颇似一位由光组成的青年,在学校的上空翱翔盘旋。

我看得见他!他的存在便是我们的成功。

学校被一片欢乐气氛笼罩。姑娘兴高采烈地高声呼喊着:

“好宽敞,好宽敞!”

虽然学校里什么东西也没换,只是将外表粉刷、修葺了一下。

它颇似一个囚徒,一旦被释放做了主人,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使我高兴的是抓到了机会,即使在一个阶段,我能给你写信了。不过,我要对你说实话,我正坐在一巨车上,飞向天空,飞向星辰。

当我回头再说话时,实质将消失……根本将磨灭……意义将化为乌有。

钟爱者

玛丽

致玛丽

1917年10月14日

亲爱的玛丽:

上帝嘉纳你,你的信使我感到幸福——你那里来的一切和你的一切,都使我沉浸在幸福之中。

你说的关于学校的那些话美妙极了!精神,那神秘的存在,部分可以看见,包涵在无声的话语之中,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也不论在一个民族还是在整个世界上,都是一个伟大的事实……在那种超级存在水平上的生活,恰恰是适合于那些居家者的生活。闪闪放光的学校,是你的伟大精神及女教师们、姑娘们的伟大精神的真正辉煌。

上帝将自己的爱和慈悲赐赠予青年时代,从而使之艳丽、鲜嫩。

寄给你两则寓故事,是我临时写成的。你何不把你不满意的地方修改一下呢?何不把不得体的语言校正一下呢?

顺致我的爱!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7年10月20日

亲爱的哈利勒:

我把两则寓言故事稍稍自由化地修改了一下。我对两则故事的完美性尚不放心,包括英文语言在内。我说出了一句惯用俗语,只当我什么也没说。我相信,对你的词句做些许修改,总要胜过我对后果不放心的大修改。毫无疑问,在我见到你之前,在我们就最后形式达成共识之前,你是不会发表这两则寓言故事的。

我和喜欢《梦游者》。第二篇的思想也很吸引我。但是,使年迈者表达我所表达过的意思,我有些犹豫。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里,不论受过教育的,还是没受过教育的,都不例外在相信上帝,而叛教尚且不是普遍思想现实。

但我仍然怀疑自己对这种寓意理解的正确性。

钟爱者

玛丽

致玛丽

1917年10月31日

亲爱的玛丽:

是的,玛丽·我们从不知到知,终于得知。

我们不知不觉的跟随着一种东西生活着;那种东西在我们的内心里模模糊糊,而我们的外表也对之完全不理解。

其精华由我们掌握的真实东西,真相总是表露在外,直到我们怀疑我们不再怀疑,直到我们对生活说“不”,我们的某种东西大声喊“是”;那声“不”,只有人能听到,而那声“是”,则上帝能听到。

我给予那两则寓言故事的唯一的二者需要的东西是朴实无华。但期我能够解释我在《两位哲人》中的旨意。这之后,我们就便于为之加上另一种形式了。

格言和寓言纷纷涌来,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我们将之铸入适当的模子里。

为钟情者祝福平安吧!

哈利勒

致玛丽

1917年11月15日

亲爱的玛丽:

我谢谢你,我感激你……我收到了糖和书……我将贪婪地吃糖,我将迷恋地读书。

奇怪得很,我从未从读关于性的任何一本书中获得充分享受。也许我缺少那种多余精力的冲动,或者因为我智力萎靡,也可能处于心被移位的的屈辱之中。

不过,我现在想探索日月星辰下的一切存在之物,因为美是每一种东西的自在品性,每当人去探其底时,那美便成倍增加。

知识是生着双翼的生命!

顺致诚挚的爱

哈利勒

致玛丽

1917年11月25日

亲爱的玛丽:

你何不慷慨行事?

不何不读上一读,把你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呢?

这是写给罗丹的一首诗,请你仔细深入一读。

如有可能,我想最近——星期二早上——就要它,以便将之与这位伟大人物的肖像一起发表。

这首诗是我今天写的,以免大事闪过,我却没有说出一句令人称道的话语。

为钟情者祝福平安吧!

哈利勒

玛丽日记

1918年1月6日

哈利勒中午来了。他很乐观,容光焕发,颇似晴空朗日。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朋友。朋友离开之前,向他讲了关于两个飞行员的故事。两个飞行员在天空飞行盘旋,不断爬高上升,最终坠机身亡。在二人绝命之前,指着上方,喃喃地说:

“妖怪……妖怪……”

数天之后,二飞行员的一位朋友也高高飞上天空,不仅飞到同样高度,还超过了那个高度……他真的看到了妖怪。

那是一群巨大的黑色造物。那男子架机在其中一个妖怪的眼前飞过。

哈利勒说:

“我不知道故事的真实如何,但我认为就像大地上一样,天空中有某种存在不是不可能的。”

我听后想了想,试图做出一个结论,但没得出结论。哈利勒打断我的思路,接着说道:

“圣母马利亚知道关于儿子耶稣的什么呢?也许她知道儿子是痛苦的根源,是一个使人愉快的人,也许那是在耶稣死后,因为耶稣死了,他的门生和追随者的忠诚方才显示出来,对圣母马利亚表现出更多的人道主义。”

“耶稣在世时,耶稣的事迹和众人的言论就对马利亚的心灵发生了巨大影响。耶稣出生的那个国家是众民族杂居之地,那里居住着迦勒底人、希腊人,还有别的民族。毫无疑问,这众多民族会对耶稣的生活环境产生巨大影响,但却影响不到他的内心世界。”

“耶稣之死,就像他的生一样,对他的追随者和门生有着重大影响。那样的一天将会到来:我们的思想只满足于火焰,只满足于火焰盛燃的完美生活。”

“耶稣的门徒和追随者对耶稣的感受远远胜过对耶稣的任何一种思想的感受。请你看他为他们做过什么,又用他们做什么。”

“比如约翰[252]——即那位明天的诗人。”

伟大的宣传家保罗[253],他原本竭力反对耶稣,后来成为耶稣的忠实使徒。那是一颗赫然而诞生的高尚灵魂。他认为显示在他面前的一切与显示在别人面前的东西没有什么两样。数年之后,他才得知自己殊出众人。这些灵魂中的另一颗卓越灵魂在孤独中而成为高尚灵魂。他的内心变得勇敢无畏。他学习其他民族的语言,用他们的语言说话……但是,只有少数人能从他的言行中获得他的精髓。不过,也许有百分之五的人厌恶他们所生活的环境。

“耶稣改变了人的思维,为人类找到了一条新路。”

“米开朗琪罗独辟蹊径,走的不是前辈画家们所走的路。”

“米开朗琪罗所走的路是设定好的。”

致玛丽

1918年1月21日

亲爱的玛丽:

我从未经历过像那样负荷的一周……充满人间难事,却又美不胜收。

我回来时,发现信件成堆,如同一座小山,还有另外一座小山,那便是要尽的义务。

诗歌晚会是至美盛会之一,气氛严肃而活泼,那是才智的挑战,那是活力的竞赛。思想的交流在轻快中进行,活跃了我们的思维和身心,将我们推向更高处,点燃了烈火。

战争影响、改变了人们的精神,使之翻天覆地,发展进步。

战争使人们的疏忽变成了饥饿。

战争使人们要求不曾要求过的东西。

有多少人要我在某学会或某俱乐部朗诵诗啊!我已收到请贴,邀请我去芝加哥,向诗歌学会朗诵我的诗。

他们说:

“我们向你提供五十美元……我们向你提供所有费用!”

我在鲁滨逊夫人家吃的晚饭,还向在座宾客朗读了我的诗。

鲁滨逊夫人是罗斯福[254]的胞妹;正是她表示愿意让她哥哥与我在她家见面。她喜欢那样,希望得以实现。她是一位庄重的夫人。

玛丽,天冷得很,我真怕我们遭受冰霜时期磨难。不过,我已做好准备,采取了足以保证安全和室内保温措施,能够保护我的身体。

上帝是慈悲的,我不配得到天赐厚爱。

我给你寄去两幅水彩画。你那里的墙壁缺少色彩。

这两幅水彩画都不是那种有伤波士顿观者眼神的裸体画。

这两幅画也不在墙壁的裸体处。

我想念你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8年1月24日

亲爱的哈利勒:

我收到了你那令我想望的信。收到信之后,又收到了那两幅画。谢谢你!

你多么出色!

我写过信……而且寄了出去……那两幅水彩画令我心神快乐。我现在用富有想像力的眼睛望着挂在墙上的两幅画,虽然我还没有将之放在画框里。

我望着,留心凝视着。只觉得幸福之感盖过了我的一切感情。

我将把两幅画放在我周围日益增多的绘画当中。

多少希奇古怪的因素,令世界在不断扩大;这正是我生活的世界,由画构成的世界。

这也是你所成就的世界,亲爱的。

玛丽

致纪伯伦

1918年1月25日

亲爱的:

布莱克是位强人。

你会发现上帝的声音和手指在创造,而上帝离自己所创造的东西又是多么遥远啊!

看他写的东西,仿佛他在用另一种语言写作;在我看来,好像他觉得另一种语言,完全出于被迫。他就像那样一个戴着手套画画或玩耍的人,或者像被严寒冻僵了手指的人。

其实他对于你较对别人更接近。他自感远远脱离了众生,活动在广阔的意识领域之中。

莱特先生为那两幅水彩画制作了两个镜框,将在明天寄出去。

你问我对那两幅画的看法,问我是否喜欢别的画。这个问题使我转向了阳光明媚的大海之滨。海岸上有石子,石子散落在那里,海岸——石子,太阳——石子,正是你的画;还有容纳其它东西的地方吗?

我将精细欣赏你倾心绘出的那幅《上帝与人》;它在你的画作中,处于两幅水彩画之间的光魂地位。

这幅画隔着远离上帝的约三层帷幕,降到我的知觉感官中——即我的心,我的精神和我的灵魂。它很像充满吉祥如意的框子;每当我想到它,便明白了那五分钟之前还不明白的东西。

与我的生命一起生活的光魂,使我的生命变成了两个生命还要多。那光魂具有重大意义:白日里,它带着我高飞一千次;夜下,当我与世界坐在这里时,它同样带着我高飞一千次。

我常常觅寻大地,走向旷野……我打心底里希望远远避开人。

现在,我用两只崭新的眼睛看人,发现人是奇迹中之奇迹。我成了一个新生儿。

来自你的一起东西,我都喜欢。

我喜欢你寄来的东西。

我喜欢你没寄来的东西。

你寄来的一切东西都是可爱的。

这,你是知道的。

如果那东西只有邮票大,我就把它挂在项链上;如果感那东西比邮票稍大,我就将之放在显眼的地方。

一切东西都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因为那东西将使我想起你,让我接近你!

我向你表示爱!

玛丽

致玛丽

1918年2月5日

亲爱的玛丽:

我真高兴!你喜欢那两幅水彩画,实在令我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