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纪伯伦全集(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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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附录(一)(1)

阿拉伯文坛巨星相恋——纪伯伦与梅娅

李唯中

纪伯伦·哈利勒·纪伯伦(1883-1931),黎巴嫩诗人,散文家,画家。阿拉伯近代文学史上一位卓越的文学大师,对阿拉伯文学有巨大影响,在世界文苑也占有令人瞩目的地位。被尊为“旅美派文学的头号领袖”。美国前总统西·罗斯福评价纪伯伦:“你是最早从东方吹来的风暴,横扫了西方,但它带给我们海岸的全是香花。”

梅娅·齐雅黛(1886-1941),黎巴嫩女作家。天资聪颖,勤奋好学,通晓阿、法、英、德、西班牙、意大利、拉丁和希腊等八种语言。作品具有典型的女性美:情感真挚,纯朴清澈,想象丰富,语言练达,被誉为阿拉伯当代最杰出的女文学家。

这两颗阿拉伯文坛上的巨星相恋达19年之久,灵魂相通,情书不断。然而天下有情人未必都能成眷属,不知因为大洋相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二人从未见过面,梅娅终身未嫁,纪伯伦一生未娶。但二人之间的恋情却传为世界文坛佳话,终久而不消逝。

梅娅曾说过:“谁都会怜悯被饿死的人。可是,谁会怜悯渴望得到爱情的心呢?谁会怜悯一种没人理解和称赞的思想?谁会怜悯一颗饱含温情的心灵?那颗心灵勇于自我奉献,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并且视甘愿牺牲为幸福。然而等待中的人就是不来,仿佛岁月的长河已将之卷入旧潮流之中。这样一颗心灵,又有谁来怜悯呢?”

梅娅终生对纪伯伦怀着这种“伟大爱情”和极切思念。她以在纪伯伦的身边而感到幸福,她以“为了纪伯伦而牺牲”感到幸福。然而这种“伟大爱情”却是没有结果的一场爱情;那种“极切思念”如同烈火,梅娅只是受到灼烤,却未曾享受到烈火的光照。正如梅娅所说:“岁月的长河已将之卷入了旧潮流之中”。她既没有见过纪伯伦,也没有享受到在纪伯伦身边的温暖,更没能为纪伯伦而“光荣牺牲”。

在我们谈梅娅爱上纪伯伦和纪伯伦爱上梅娅之前,应该谈一谈梅娅的心第一次为爱情所动时的情况。那时,她是凯斯莱旺的安图莱学校的学生,她爱上的是她的一位堂兄,名叫约瑟夫·齐雅黛。约瑟夫容貌英俊,求知欲强,喜欢文学,谈吐文雅,当时正在贝鲁特学医。但约瑟夫准备赴巴黎留学,继续攻读医学,于是双方父亲一致同意让梅娅与约瑟夫的哥哥奈欧迈订婚。订婚之后,梅娅曾与奈欧迈有情书来往。但时隔不久,梅娅发现奈欧迈的情书都是请人代写的,表面上看上去诚实、聪明的这位堂兄却在欺骗她,于是决定废除与他的婚约。毫无疑问,在她的心目中,约瑟夫仍占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而约瑟夫留在梅娅记忆中的美好形象,也是在她的家族亲人中间找不到第二个的。梅娅真正陷入苦恼深渊之中,还是在1935年,家人及恋人的相继逝世是其主要原因:即1929年10月24日,她的父亲突然离开人世;1931年4月10日纪伯伦在美国逝世;1932年2月末,她的母亲离开人间。

但是,更重要的,应当指出的是梅娅在情感生活中的屡次遭受打击,而当时她才十八岁。她与奈欧迈的订婚给她的心灵造成的痛苦,使她的心灵遭到一次重创,这种打击一直表现在她的情感行为中,显现在她对人们,尤其是对男人的疑心上。

梅娅的过分谨慎产生自两件事情:其一,她所接受的教会教育的权威;其二,她对初次情感生活的失望,即与堂兄奈欧迈订婚,而她心中所恋的是约瑟夫,其间并发现奈欧迈写给她的情书竟然是奈欧迈委托其弟弟约瑟夫代写的,自感受到了欺骗。

梅娅自幼生长在一个保守环境中。她在修道院接受教育,那种将爱情与罪恶联系在一起的思想在她的头脑里深深扎下了根,致使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炽热的情感,简直使她有些感到窒息。这使她变成了一个内向女性,当爱神第一次叩击她的心扉时,她还是个小姑娘,竭力掩饰、隐瞒自己的情感,直到几年之后爱上纪伯伦时,情况依然如此。此外,她还是一位新闻记者、诗人、演说家、作家,处在一个人们还不习惯于男女授受的社会环境下,不论是在社会生活中,还是在他们的私家文艺沙龙里。因此,梅娅十分珍惜自己声誉的清白,故对自己的行为非常谨慎小心,惟恐出现损害名声之事。

有人说她憎恶男人,是个“虐待狂”,以折磨男人取乐;有人说她好似一位正常女性;也有人说她是个心理复杂的人,无法冲破自己的圈。其实,梅娅是位倔强、执拗的女子,十分羞怯、腼腆、多疑,长于隐瞒自己的情感,谨防外露,力图保守遗传、教育、心理和社会诸要素。她不容忍与结婚连在一起的以外的爱情。唯一理解梅娅关于爱情立场的作家马龙·阿布德教授对之用精妙的修辞做过精道的描述:

“爱情为她指出了道路,她遵循之,于是在自己的打谷场上为之脱粒,过筛子,将谷壳扬弃,将谷粒磨成粉,使之像雪一样纯白,用自己的泪水和面,继而将面团放在圣火上烤,使之成为纯净的面包和圣洁的贡品。”[104]

梅娅与纪伯伦的恋爱持续了十九年。那是一种特有的通过书信建立起来的炽热的、神圣的精神恋爱。谈这两位天才,进出这两个人的世界,探索二人之间爱情的深度和二人的人格魅力,实在是一件令人生畏,必须十分谨慎小心的大题目。学者们自许久之前开始,直到现在,仍然在探究并试图解开二人的心灵秘密,但至今仍遇到许多巨大障碍。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冒险,因为梅娅与纪伯伦之间的爱情是历史上最奇特的爱情故事之一,也最为动人,最为神秘。要揭示这一秘密,纪伯伦笔下的文件将成为本题目最重要的依据。

纪伯伦与梅娅仅仅相差三岁:伯伦生于1883年1月6日;梅娅生于1886年2月11日。二人均出生于黎巴嫩的马龙派家族。纪伯伦系哈利勒·纪伯伦之子,家居黎巴嫩北方的贝什里;梅娅是伊里亚斯·齐雅黛的女儿,家住黎巴嫩北方的伊赫顿。纪伯伦在1923年12月1日写给梅娅的信中说:“就让我们随我们和争吵的意愿争吵吧!你是伊赫顿人,我是贝什里人。在我看来,这个问题是遗传性的!”

二人都为自己的血统而感到自豪,都热爱自己的祖国,也都侨居在国外:纪伯伦在美国,梅娅则侨居在法老的土地上。二人都为阿拉伯数代人点燃了思想与文风革新的火焰,颂扬精神的价值和东方传统。二人都过着独身生活,将自己的毕生献给了文学和艺术事业,都用直觉厚礼和有价值的遗迹丰富了阿拉伯现代书店。二人的作品充满浪漫、象征、观念主义色调,有时又饱含苏菲主义,即神秘主义色彩,因为二人都喜欢将自己的心灵进入上帝的怀抱。

二人同是当时闪闪发光的文学家,博通西方文化,受到西方文化影响。纪伯伦用阿拉伯语写作开始自己的文学创作,然后转入用英文写作,相继发表了《疯子》、《先行者》、《先知》、《人之子耶稣》和《大地之神》。他喜欢将东方哲学和苏菲主义移植到西方,而且取得了巨大成功。著名评论家马龙·阿布德这样评估纪伯伦的文学作品:

“侨民文学的领袖是一位极具特性和叛逆精神的人物。他是阿拉伯东方人,他写作不是让东方人西方化,而是为了让西方人东方化,他是东方派往西方的使者……他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他是那种能保住自己色彩的人物,因为他不需要从异境中所得到那种色彩。”[105]

梅娅起初用法文写作,并发表了她的唯一一部法文诗集《梦中之花》,之后转向用阿拉伯文写作,发表作品数部,跃居于当时的杰出文人榜首,致使艾哈迈德·哈桑·齐亚特说道:

“梅娅在开罗的生活是一种奇妙现象!奇妙的是她正像穆台奈比所称赞的人那样:她是她那个世界的一个人,而她却不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她是人类中的一种性别,但具有两种性别的特点。她有男性的最佳特点,同时又有女性的最好长处。我们应该用白沙尔描述韩莎的话描述梅娅:她胜过男子汉。”[106]

二人都客终异乡:1931年4月10日,纪伯伦逝世于纽约,年仅48岁,可谓英年早逝,真令人有雹碎春红之悲;1941年10月19日,梅娅逝世于开罗,终年55岁,又叫人有霜打夏绿之憾。但是,二人的文学作品将久垂于世,二人也永远活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因为二人都以自己的作品为阿拉伯的文学、思想复兴做出了贡献,二人的著作都是思想的汁液、灵魂的闪光和心神的溶浆。

梅娅和纪伯伦是通过鸿雁传书相识相爱的。一位姑娘和一个小伙子都为二人之间的爱情感到幸福,同时也因之成为不幸的男女。二人都以书信艺术的华美篇章丰富了阿拉伯书苑。我们已经看到的梅娅的一小部分信件,堪称这种书信的典范之作。她写给纪伯伦的大部分信件仍然下落不明。我们能够看到梅娅所写的部分书信,应当归功于贾米勒·基布尔博士。贾米勒博士收集了梅娅的书信,首先在《披露报》1938年第110期至164期、《劳动报》1948年11月7日第810期和在巴西圣保罗出版的《联盟报》1938年10月第四期上发表,之后结集为《梅娅书信》,于1951年出版。人们普遍认为,已经发现的梅娅写给纪伯伦的信是在纪伯伦的遗体被运回贝什里之后,从已经运抵贝什里纪伯伦纪念馆的纪伯伦遗物中发现的。那么,梅娅写给纪伯伦的其余信件到哪里去了呢?纪伯伦生前友好米哈伊勒·努埃曼于1975年6月23日在他的贝鲁特郊区的家中对采访者说:

“我曾经常出入纪伯伦的禅房。我记得他和我谈话时,常常称赞梅娅的文学造诣及与他的书信来往。他告诉我,他收到了梅娅寄给他的数封信,被他称为‘天启之书’。有一天,他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拿出梅娅寄给他的一包信,然后又放回抽屉,用钥匙把抽屉锁上,惟恐丢失,没有让我看任何一封。纪伯伦过世后,我和他妹妹一起整理他的文件,没发现梅娅给他的信,只看到他写给梅娅一封信的草稿,信中告诉梅娅,他做了一个噩梦。纪伯伦很可能把那些信放在了他的一位朋友那里保存。”

努埃曼提到的这封信,可以在约瑟夫·齐雅黛博士主编的《蓝色火焰》一书中得到印证。那是纪伯伦1921年5月30日从纽约写给梅娅的一封信。信中说:

我刚刚从一个怪梦中醒来。在梦中,我听你对我说着甜蜜的话语,而用的语调却令人感到痛苦,致使我在梦中惊惶不安;使我更加不安的是,我梦见你的前额上有个小伤口,正在滴着鲜血。在我们的生活中,没有比梦境更值得深思的东西了。我是那种常常做梦的人,但我总是把梦忘掉,除非梦境与我喜欢的人有关。我不记得过去做过比这个梦留在记忆中更清楚的梦。因此,我发现自己在今天早晨心慌意乱,烦躁不安。你那美好言词里的苦涩声调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你前额上的伤口又意味着什么呢?[107]

有一次,文学家伊萨·福图哈说,那些信在纽约马丽·阿齐兹·胡里女士那里保存着。马丽女士的家曾是笔会成员经常聚会的地方。伊萨说他是1967年大马士革与安东尼尤斯·白什尔大主教见面时从大主教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大主教说纪伯伦是马丽女士的好朋友,所以纪伯伦把梅娅寄给他的信寄存在马丽那里。

著名女作家赛勒玛·侯法尔·凯兹拜里曾就此事写信给侨居在北美的菲利浦·萨里巴大主教,请求他帮助弄明梅娅书信的下落。大主教回信说:

莱伊拉是已故奈西卜·特里波黎的遗孀。其夫生前是马丽·阿齐兹·胡里女士遗嘱的执行人之一。许多人都说马丽女士保存着纪伯伦和文学家们以及其他人的一大部分信件,其中包括梅娅写给纪伯伦的信。我就此事与莱伊拉女士取得了联系,她回答了一句话:‘马丽去世前不久,销毁了所有与纪伯伦和侨民作家朋友之间通信有关的东西。’莱伊拉是从马丽的女秘书那里获得销毁信件的消息的,而这位女秘书不知道马丽现在的住址。从与莱伊拉的谈话中,我敢肯定马丽女士的遗物中没有任何梅娅写给纪伯伦的信件。[108]

大主教的这封信断绝了研究者们寻觅梅娅信件的希望。毫无疑问,那些信件的销毁是一个巨大损失,也是个不可饶恕的罪过。马丽女士是何人呢?费里克斯·法里斯所著《寄往阿拉伯东方书信》一书中说,马丽女士原住在纽约41号大街。费里克斯第一次见到纪伯伦是1922年在马丽女士家,他和他的两位书信朋友约翰、伊里亚斯·德布斯一起应邀出席马丽女士举行的家宴。利亚德·哈尼教授在其《遗失的纪伯伦书信》一书中说,马丽是富侨伊萨·胡里的遗孀,是纪伯伦的朋友;二十年代,笔会的成员们常在她的家中聚会。他还提到,马丽生于黎巴嫩一望族人家,纪伯伦也与她通过信。

利亚德·哈尼在书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