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平常心:简约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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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吃饭,睡觉,祥和就在掌中

这里就很好

杭州西湖喜鹊寺鸟窠禅师,本名道林,谥号圆修。九岁就落发出家,二十一岁到荆州果愿寺受具足戒,后来入陕西投韬光禅师门下。后来道林座下收了一位侍者叫会通,日子久了,始终不能开悟。有一天,就向鸟窠道林禅师辞行,请求离去。禅师问他要到哪里里去?他回答说:‘往诸方学佛法去!’禅师说:‘若是佛法,吾此间亦有一些!’于是拈起身上的布毛吹了一吹,侍者会通就这样开悟了,世称为布毛侍者。

曾有弟子向我请辞,说想去别处参学。本来这是个人自由,但我仍作了挽留,和他讲了鸟窠禅师的这则公案,并告诉他:“真要参学的话,这里就很好。”可惜弟子听不进去,我也只有放行,暗暗担心他对外在的境遇挑剔太过,心浮气躁,难以觉悟。

在佛法中,有“报四重恩”之说。一报感念佛陀摄受我以正法之恩;二报感念父母生养抚育我之恩;三报感念师长启我懵懂,导我入真理之恩;四报感念施主供养滋润我色身之恩。若能时时将这“报恩”之说放在心上,时时对外境和他人怀感恩之心,便会常常反省己身,而不会对外境和他人生起不满和挑剔之心。

心中时时有对现状的观照,时时生起感恩,才不会分别外在境遇的好坏。假如说,一个人认为此时的境遇是坏的,坚持要换个环境,那么,对他来说,什么样的境遇才算是好的呢?内心妄想太多,分别太过,恐怕再好的环境也会被他挑出刺来。

懂得感恩,才能在任何时候安住自己,不起浮躁之心、抱怨之心。一个寺庙的住持给寺院的新和尚立了一条规矩:每年年底,寺庙里的新和尚要对住持说两个字。第一年年底,住持问新和尚最想说的是什么,新和尚说:“床硬。”第二年年底,住持又问新和尚最想说什么,新和尚说:“食劣。”到了第三年年底,还没等住持提问,新和尚就说:“告辞。”住持望着新和尚离去的背影摇头道:“心中有魔,难成正果,可惜!可惜!”

新和尚心中的“魔”,是他从不去想自己得到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抱怨自己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一味地对现状生起分别和妄想。我平日里见到很多人,动不动就跳槽,工作换了十几个,始终不能够满意。换工作的理由,不是环境不好,就是人际关系复杂,再不就是薪酬不尽如人意,或者工作内容不符合自己的兴趣特长,总之就是找各种理由不停地换工作。

如果换工作是为了更好更广的发展平台,为了真正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无可厚非,但是,倘若只是在外境的好坏上挑剔,那么,换来换去的结果一定是浪费时间精力,最后一无所获。有一次我对一位不停跳槽的居士道:“不妨试着在某一个职位上停留得久一些,这样你会有更多收获。”

不管你是否喜欢这份工作,这个职位,都试着停留一会,尝试着去发现其中的乐趣和价值,然后在这个过程中真正看清自己,校准接下来的职业和人生方向。否则心里头总是妄想纷飞,想要太多,能力却跟不上,生活的当下就是痛苦。

为什么不让日子简单一点呢?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单纯地去行走,没有看到远处未知的风景,没有关系,因为你也不知道那风景是好是坏;没有得到更多,也不去计较,谁知道你得为这种得到付出多大代价?

心烦意乱,不能定住自己时,不妨告诉自己,这里就很好,此时的生活就很好,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不抱怨,不挑剔,不是说你要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而是说你要清减掉算计的心,放下浮躁的心,安住在当下,然后再谈进取。因为你若不能按捺住内心的浮躁、匆忙,不能在这里安住,那就在哪里都无法安住,在哪里都没办法实现自我。

饥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

当某居士问“什么是禅的境界”时,和尚直截了当地回答说:“饥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弟子们赞我直与古德同行。其实这个境界并非和尚一人独有,古往今来,诸多古德高僧都将“饥来食,困来眠”视作参禅之道,在平凡的日常生活里领悟禅境。

禅的境界不高远,无非吃饭,睡觉。每个人每天都要吃饭,很平常,可是大家千万不要小看吃饭一事。明朝有副对子传下来,专门讲吃饭之难:“世间莫若修行好,天下无如吃饭难。”《金刚经》一开头也讲佛吃饭,为什么这样的经典要提及佛陀吃饭之事?很多人可能觉得佛走路时也脚踏莲花,离地三尺,实际上佛很平凡,他一样要用双脚走路,一样要吃饭、睡觉、打坐、修行。真正佛的境界,就是这样寻常。

所以很多人来向我请益禅学,我都只对人说最平凡的道理。和尚这里,从来没有大道理,再大的道理,最终也要归于生活。别小看平凡的道理,吃饭,睡觉,说来简单,有多少人能把饭吃好,把觉睡好?我看更多的人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人的身心毛病很多,整天焦虑紧张,难得开怀一笑。古人写诗,道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样的诗放在现在,一样合适。

很多人都是三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表情,把忧愁放在脸上,把烦恼堆在心里。为自己的人生操心了几十年,又开始为儿孙操劳。利害得失,家业,面子,前程,感情,样样都不想落于人后,就连孩子上什么幼儿园,上什么兴趣班,都要与人攀比,整日为尘俗劳务所累,为欲念所苦,永远不能得到满足,享受清闲。

要论活得复杂,现代人真是无师自通;想要活得简单,却是无比困难。其实生活很简单啊,所有的起伏都会烟消云散,所有的年岁都会转眼成空,万事万物不过就是来来去去,哪有那么复杂呢。做一个简单的人,存善念,结善缘,就很好了。不去想那么多,不去求那么多,怎么会有那许多烦恼。

佛陀出家成道之后,他的儿子、孙子都相继跟他出家了。佛陀只好在王族中找了一个叫跋谛的人继承了国家王位。哪知道跋谛当上国王不久,国家就灭亡了,跋谛也跟着佛陀出家了。跋谛出家之后,每天三呼:“我真快乐!我真快乐!我真快乐!”其他弟子听了之后,以为他舍不下过去的荣华富贵,断不了尘根,在那里自我安慰,都很鄙视他。佛陀于是叫来了所有的弟子,当面问跋谛:“你忘不了过去的快乐时光吗?为什么总大喊三声‘我很快乐’?”

跋谛说:“佛陀,我并没有回想过去不快乐,而是因为我现在很快乐啊。过去我每日担惊受怕,怕别人贪图我的国家,怕别人伤害我的性命,所以我过得很苦。而今我虽然出家,过着清贫的日子,但是我心中非常满足,因为我有饭吃,能睡觉,自由自在,我怎么能不快乐呢?”

有饭吃,能睡觉,自由自在,人得这三者,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难道锦衣玉食、奢华生活就能够让人获得大自在吗?今天的人,物质上的获得实在已经够多了,再增加物质的享乐,对自己有什么好处。重要的不是得到更多,而是拥有一种使内心得到圆满、得到清净的智慧。这样的智慧怎么来呢,和尚试举三点:

第一,做好当下的事情,过好寻常生活,在日常生活中体悟心灵的自然静定。

第二点,要用全部的身心去面对眼前每一个细节。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藏着快乐,深刻的人生哲学就在平常的吃饭睡觉间。吃饭时专心吃饭,睡觉时安心睡觉,自然能心境轻松、不急不缓地在凡常中得到超脱之乐。

第三点,不执著于已经过去或者还没有到来的烦恼,认真活在当下的这一刻,把每一件小事都当成一种修炼。

世间万事万物,我们能抓住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就活得简单一些,不让心被那些尚未得到,也无法得到的东西所捆绑,我们只是不急不缓,安住于当下,饥来食,困来眠,一切随顺自然。

得无喜,失无忧

和尚言,人活着该有一种境界,即“云从山顶过,水从桥底流;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云从山顶过,就看着它过去;水从桥底流,也不妨从旁看它奔流,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生命态度,我与世界,与自我,无挂碍,无牵系,故而无喜亦无忧。

无喜无忧,不是让人完全抹平情绪的变化,变得不会笑也不会哭,而是说,我们每一个人,在遇到任何事时,都懂得先退一步去观照。遇到好事,喜上眉梢,得意洋洋之前,先看这件事是否真值得你为之失态;遇到不幸,悲观失望,沮丧难过时,也先细细观照这个遭遇是否真的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人生的际遇能好到什么地步呢,即使让你拥有全世界,这份拥有也终有一天要从你手中收走。人的一生哪,就好比月光遍洒大地,再美,也只是触摸不着的一场梦幻,月沉西天,这场梦就醒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事值得我们喜不自胜。

反过来想一想,人生的际遇再坏,能有多坏呢,最多不过向命运拱手献上这条性命。此生本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一切都是必然,有什么关系。只要命还在,每天就都是好日子。不用提心吊胆,也不必难割难舍,所有的挫败,痛苦,不过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到来了,也会离开,一如人生所有的遭遇一般,不值得为之忧心忡忡。

不管遭遇了什么,不管你是中了五百万的大奖,还是失去了一笔五百万的大生意,饭还是要吃,觉也还是要睡,不能丢了平常心,平常的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可惜人活在世上,大多以“妄心”度世。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大家都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所感受、体认到的世界才是真实的,大家都在语言、思维、惯性中妄想,喜欢得到,不喜欢失去,执著于一个时刻变化的“自我”,不肯面对生命中真正的现实。

有一个和尚给人写对联,写了六个字:“父死、子死、孙死”。请他写对联的人生气得不得了,认为和尚不说好话,这个和尚却道:“人都有一死,父亲死了之后儿子才死,儿子死了之后孙子才死,这样不好吗?难道你愿意孙子先死?”

人在听到“长命百岁”的祝语时总是很高兴,一听“死”字就觉得忌讳。实际上呢,这世间,又有几人是长命百岁的?又有谁可以逃脱死亡的追随?这个和尚只是在顺着道理陈述一个事实,却被人责骂。可见人被“妄心”左右的程度之深。

妄心不可取,人活在世上,需要的是淡然面对一切境遇的平常心。如何有平常心?无非得不喜,失不忧,有了名誉不骄傲,受到责谤不气恼,一切遭遇皆能安心接纳,从容以对。

在有所得时,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喜不自胜。饥寒、贫困时得到钱财,自然喜欢;富有时得财,也一样欢喜,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对钱财看淡点,不因得财而喜,在拥有时,想到失去,将来当真失去时,心理上的落差也就能小一些。

同样,在有所失时,人的第一反应便是烦恼忧虑。做大生意的赔了本,固然痛心疾首;穷人丢了仅有的工作,心情自然更是雪上加霜。可是,这世间本没有只赢不输,只得不失的道理,若是想不开,那也只是苦了自己。不如将这一切当作寻常事来对待,建立起信心,失去了就从头再来。

人在平凡时,或许还能保持平常心,若是站上了高位,背负了荣耀,平常心可能就不容易保住了。人在春风得意之际,最易忘形,最易将所有的成就都归于自己,不自觉地抬高自己,所以,有了名誉不骄傲,登上高位不忘形,也是平常心。

假设一个人无缘无故受了责骂,毁谤,恐怕很容易就会生起嗔心,与责骂、毁谤他的人针锋相对,如此一来,既败坏了自己的心情,又破坏了人际关系。如能将受谤一事当作考验、磨练心性的机会,趁机反省、提升自己,如此处世,岂不处处畅通顺遂?

在面对得失、宠辱、毁誉时,如果大家都能够保持心态的平和,稳住自己,不随外境而转,那么,生命的起伏,生活中的苦恼,心理上的落差,就都能少很多。

不生抵触心

人在年轻时看世界,总是处处看不顺眼,怎么看都是失望。只因这世界多的是缺陷,缺的是完美。待到长了识见和经验,方知这世界的缺陷本是必然,也才知完美不可强求。佛教把这个世界叫做“婆娑世界”,翻译过来便是能容纳许多缺陷的世界。本来这个世界就是有缺憾的,没有缺憾就不能称其为“人世间”。所以,不必要求自己拥有的人、事、物,都完美无瑕、没有缺点,生命原本就是不圆满的,能够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不会去苛求生活,也不会去苛求他人。

有智慧的人,面对世间的态度是:一切万事万物与我的心理不相抵触,也就是说一切无碍。好也罢,坏也罢,完美也罢,缺失也罢,我只是原封不动地接受,任何事物,无论是否与我有关,我都不生抵触心,随顺自然,安心去领受。

不生抵触心很难啊,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心底都有对自我的执著,执著于利益名声、虚荣面子,执著于自己的看法、感受,所以一遇事就很容易有情绪,心有抗拒。举例说,领导批评几句,你立刻起了抵触心,这就说明你的心里预设了立场、成见、苛求,以至于不能够把对方的批评听进耳中。

内心不抵触,就是全然地接受,接受生活中的全部经历和体验,把所有的得失好坏,都当作寻常事来接纳和品尝。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完美的,你接受也好,抵触也罢,它都不会因此而改变。不如只是以自然的眼光去看待,甚至学会去欣赏世间的缺陷。

换一个角度去看待,缺陷和不圆满也很好,没有缺憾,生活反而变得单调乏味。太过一帆风顺、太过于完美,反而会令人感到腻烦、心生厌倦,结果更加不懂珍惜。当你感到了缺憾,就体验到了人生五味,拥有了完整的生活体验——从缺憾中领略完美。

世间遭遇,倘若没有那些坏的部分,恶的部分,也就衬托不出好的部分,善的部分。倘若人生只有生,没有死,又怎能见得出生命的珍贵?若人生只有得到,没有失去,只有成功,没有失败,那么,我们的一生又该追求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假如你把苦看作人生的缺憾,那么,纯粹的快乐也不见得是完美。人生必得有苦有乐才算完整,我们也必得全然地接受苦乐的遭遇,才称得上体验到了完整的人生。

吹毛求疵,只喜欢顺境,对逆境则一概抵触;只愿意接受好事,对不好的事则一味厌恶;只看得到利益的好处,却不去看利益背后的陷阱;拥有昂贵奢侈的东西就欢喜,拥有廉价俗气的东西就自卑……世间很多人都是如此,只选好的,回避坏的,却不知人生遭际的好坏本就无可选择,任你如何回避,也总会遇到你厌恶的人、事、物。

与其等到遇上了再来厌恶、抵触,不如一开始就消除抵触和厌恶的心,对待眼外、心外的一切,始终抱持一颗随缘心。你看天上的明月,地上的河流,何时有过悲喜。看那些春日开花,秋日结果,冬日凋萎的植物,何曾掉过眼泪。可是人偏偏有许多闲愁。吃不饱、穿不暖时,为吃穿发愁,为命运悲叹;吃饱穿暖以后,又为理想、价值、心灵、情感发愁,为生灭感伤。任何的境界来了,都会生出不满,不能够将这一切都看作自然的过程。

生活中充满苦乐、有无、顺逆、穷通、得失、起伏无常,随缘心从哪里来?和尚讲几点:

第一点,什么都接受,都能安住。心灵不为不如意之境遇所扰,无论于何种处境,均能保持一种平和安然的心态,并继续坚持自己的追求。

第二点,随缘生活。生活中总有好坏、善恶,总会有占便宜的时候,也会有吃闷亏的境地,这时就需要具备良好的心理调节能力,甚至需要一种超脱、豁达的胸襟,让一切随缘。

第三点,随心自在。心要随时感到自在,不起差别之心,看一切人事都感觉自在,如此才能在生活的细处感受到充盈和幸福。

最后一点,随喜而作。做什么事都要甘愿,充满乐趣和喜悦地去做。

有时候,我们习惯了用分别的眼光、强求的眼光去看世事人生,所以此心历尽悲喜沉浮,烦恼忧愁,难得安宁清净。倘若能把周遭的好与坏,都看成世间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心与世,同为天地之间的一个存在,归属于同一种自然生灭的规律,当然就无染无碍。

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

某一年,和尚由上海返京,某师来访,一见和尚就道:“您老此次回来经光满面。”和尚说了一句:“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侍者在旁插话道:“和尚笑谈生死。”

关于生死的问题,古往今来,人类一直在探索,生从何处来,死往何处去,是不是存在灵魂,会不会有一个神灵在主宰我们的生死吉凶……诸如此类的问题,至今人们仍然很迷惑。不管能不能得出一个答案,我们都可以把生死的问题看得淡一些。生命、人生固然很严肃,但也不妨笑谈生死。

一日,弟子向神山僧密禅师请教:“请师父谈一谈生死之事。”僧密禅师说:“你什么时候死过?”弟子说:“我不曾死过,请师父明示。”僧密禅师说:“你既不曾死过,那么,只有亲自死一回,方能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弟子大惊:“难道只有亲历才能知道生死之事吗?”僧密禅师说:“相传六祖慧能禅师弥留之际,众弟子痛哭,依依不舍,六祖却道:‘你们不用伤心难过,我另有去处。’弟子开悟:‘原来,生死只是里程碑!’”

“另有去处”,是一种勘破生死、看透生死的智慧。既然只有死过才可谈死,那么,大家又何必在活着的时候对死亡念念执著?古人说“未知生,焉知死”,这是接受生死步骤之后仍然乐观、积极面对人生的勇气。

在佛的眼中,生死只是一座里程碑。生不是起点,死也不是终点。在许多得道高僧的眼里,生与死,不是一个固有的事实,而是从心所欲的存在,他们的心念可以在二者之间自由穿梭,不为之所束缚。

人们总是问佛陀:“佛死了都到哪里去了呢?”佛陀总是微笑着保持沉默。但这个问题一次又一次被提出来,于是佛陀对弟子说:“拿一支小蜡烛来,我会让你们知道佛死了到哪里去了。”弟子急忙拿来了蜡烛,佛陀说:“把蜡烛点亮,然后拿来靠近我,让我看见蜡烛的光。”弟子把蜡烛拿到佛陀的面前,还用手遮掩着,生怕火被风吹灭,但佛陀训斥弟子说:“为什么要遮掩呢?该灭的自然会灭,遮掩是没有用的。就像死,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

于是就吹灭了蜡烛说:“有谁知道蜡烛的光到哪里去了?它的火焰到哪里去了?”弟子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说不出来。佛陀说:“佛死就如蜡烛熄灭,蜡烛的光到什么地方去了,佛死了就到什么地方去了,和火焰熄灭一样道理,佛死了,他也消灭了。他是整体的一部分,他和整体共存亡。”

在佛家看来,死去的只是人的躯壳,真正的生命则是绵延不断。佛虽然死了,但佛法不会死,人世的种种道理也不会死,精神也是不灭的。好的终究有人继承,坏的终究被人抛弃。人有生老病死,然则,一切天理循环还是在那里。所以,生,未尝可喜;死,也未尝可悲。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树叶落下了也不是死,而是化作春泥,继续滋养新的树叶生长。生与死都是过程,害怕死亡的人,总认为死亡意味着虚无,认为“活着的意义”只是一个虚假的命题。

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在畏惧死亡,所以他们不肯好好活着,又因为没有活出价值,结果更加害怕死亡。人不仅怕死,而且害怕活着。因为每一场生的对面,都站立着死亡。死亡好比一个虎视眈眈的野兽,时刻准备着吞噬生命。所以有人活得胆战心惊,有人活得缩手缩脚,还有人活得浑浑噩噩。

他们似乎认为,活着很苦,有那么多的痛苦要承受,有那么多的未知在等待,忍耐了这些之后,还要走向一个虚无的终点。但是试想一下,如果能活出一场精彩的人生,无论何时回首都不会感到悔恨,无论何时失去生命都不会觉得遗憾,那么,又何必在乎人生的痛苦,死亡的威胁?

佛陀说:“我们今天就必须进行精修,因为明天太迟了,无法预料。因为死亡是无法预料的,所以不能跟它讨价还价。”在死亡到来之前好好活着,不畏生,不惧死,这才是对生死的真正了悟。

有死的世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死的世界。没有死,生者何以知生?人之生必然相伴于死,每个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便步入了走向死亡的过程。每个人都需要珍惜这仅有的一次生存权利,尽情绽放生命。

不挑肥拣瘦

在一次开示中,和尚道:“汝看何处不是佛法?纵目四观,天清地宁,山遥水远,寒来暑往,不紊其序,顺个自然,不可挑肥拣瘦。”不挑肥拣瘦,正是修行的要点。如果你挑剔这个,挑剔那个,对环境不满,对修行条件又不满,心里头满是计较,那就不叫修行。

顺其自然,不挑肥拣瘦,就是任何外境到来了,都感到欢喜。不必非得如此,不必非要在此处,打开胸怀去接纳,生命里就没有意外之事,没有不该发生的事,一切都欢喜。《无常经》中有这么一句话:“随所住处皆安乐。”不惧无常,随缘则心安。怀有这种生活态度的人达观而豁达,胸襟广阔,亦是知足常乐之人。人本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身外之物再丰裕,终归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随适而活,随心而过,以入世心耕耘,出世心收获,如此便能心安理得,心宽意适,心轻身也轻。

有一个小和尚,做什么事情总是力求完美。有一天晚上,师父看见小和尚还在擦地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干活呢?”小和尚恭恭敬敬地说:“师父,我觉得地板不够干净,所以要把它擦干净。”师父一摸地板,很干净呀,于是问道:“除了擦地板,你还做了什么。”小和尚说:“什么都没做,我一直在认真地擦地板。”师父拿起手中的佛珠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三下:“你为了擦地板错过了多少事情,即使将地板擦得明亮如镜又有什么意义呢?”

世界永远都是有缺憾的,哪来那么多完美和圆满。很多人为了所谓的圆满锲而不舍地追求着,殊不知失去的东西更多。正如小和尚拼命地擦地板,地板擦得再亮又有什么意义,因为擦地板而浪费了修行的时间,又如何得到修行的“圆满”?

人间沧桑变幻,本就没有完美的存在,这个世界本就有缺憾,悲欢离合是常事,就如同生老病死一般,任何人逃脱不了这个规律。既然逃脱不了,就别去强求,别为了不能够改变的事实哀叹苦恼,与其徒然盯着缺憾,不如把目光转向生活中美好的这一面,考虑在这不完美的婆娑世界里,如何捕获幸福,提高生命质量:

第一是能“安心睡”,现代人一整天工作下来,十分的辛苦,如果连晚上都无法安心睡眠,心惊胆战,该是多么痛苦。若是能睡得着,睡得好,的确是莫大的幸福。

第二是能“快乐吃”,多少人吃饭总觉得没有胃口,处处挑剔,却不知在别处还有很多人为一口饭和一口水而努力拼搏,还有很多人甚至吃不上饭。因而,有东西吃,干吗还要诸多挑剔呢?

第三是能“欢喜笑”。经常把笑容挂在脸上,对任何事都不抱怨不计较,把别人的赞美当做蜜糖,把别人的批评当做良药,把生活中的磕磕绊绊当做锻炼,开开心心过每一天,这将是多么宽心的一生。

第四是能“健康做”。这就是说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心灵,无病无灾,满心欢喜,勇于付出。

做到了这四点,生活即便是不圆满,又怎会不快乐,不自在呢?今时今日,有多少人为了得到幸福而努力追求金钱和权势,反而因此把获得幸福的机会丢失了。若是放宽心思,做到安枕无忧、品食知味、满心欢喜、身心健康,哪里还会不幸福,不圆满。悦纳生命的不圆满,对生活中的一切感恩知足,就是幸福。把生活中的每个消息都当成好消息,把每一次得到都当成财富,就能把每个日子当成好日子过。

对一切生命保持平等和爱恋

在一次演讲中,和尚提及:“佛教思想对于维护生态平衡、保护地球环境的意义,已经越来越为社会有识之士所倡导和弘扬。佛教重在人类解脱的精神境界,从直面人生现实的缺陷着手,透过现实的迷雾,探索心灵的脉络,最终体悟世界的真如妙理,拯救众生,改善社会,圆满人生。人类只有从心灵深处根植爱的种子,才能有春华秋实。

“‘我们只有认真了解了天空,才能扎根于大地。我们只有认真了解了地球,才能使生命扎根于地球,我们只有认真了解了生命,才能扎根于生命。’同理,我们只有了解了生命,才能培育出爱心,只有拥有了爱心,才能热爱生命,才能不伤害任何生命。如果我们对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生命个体都保持平等和爱恋,无缘大慈,同体大悲,那么,世界将会变得更加美好。”

佛教讲慈悲,慈悲是什么?说到底,慈悲是一种关怀,是无条件地关怀一切生命。佛法中不杀生、众生平等的观念、教义都极为深刻地体现了佛法对生命的尊重与关怀。佛曰:“一滴水中有四万八千虫。”过去的比丘们在喝水之前,要先将水过滤,为的就是滤去水中的“四万八千虫”。佛法所倡导的慈悲正是从这样的细微处体现出来,在佛的眼里,生命无论多么卑微,在这个世界上都应该有其自己的一席之地。

禅宗有则公案,也讲了这个道理:滴水和尚十九岁时就上了曹源寺,拜仪山和尚为师,刚开始时,只被派去替和尚们烧水洗澡。有一次,师父洗澡嫌水太热,便让他去提一桶冷水来冲凉一下。他便去提了凉水来,把热水调凉了,他先把部分热水泼在地上,又把多余的冷水也泼在地上。师父便骂他:“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地下有多少蝼蚁、草根,这么烫的水下去,会坏掉多少性命。而剩下的凉水,浇水多好,可活草树。你若无慈悲之心,出家又为了什么?”

世间的生命原本是没有任何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的,每一个生命都有着它所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关怀生命,并不仅仅是去关怀我们人类自身的生命,而是去关怀这世间一切具有生命的生物,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一株还没有发芽的小草,都值得人去关怀。过去有一位高僧,每次去友人家做客,在友人家的藤椅上坐下之前,总是先将椅子轻轻摇晃一下,然后才慢慢坐下去。时间长了,友人觉得很奇怪,便问他为何这样做,高僧告诉友人,藤椅的缝隙间,可能会有一些小虫子钻进去,所以每次坐下之前,他都将椅子晃一晃,提醒小虫子退避,否则,冒冒失失坐下去,这些生命很有可能就被杀死了。

佛走路的时候,也总是看着脚下,走得很慢,因为害怕不经意间杀害了脚下的小生灵。佛在大地上行走,每一步下去,都是佛心。人与自然本身便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自然赋予我们作为人的身份,并不是让我们凌驾于其他生命之上,而是为了让我们更多地去关怀其他的生命,与其他的生命更加和谐、友好地相处。

当今社会,经济发达、文明进步,人类不应该因此以自然界的主人身份自居,而应该生出更高层次的同情和关怀。对生命的关怀不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完善,也并非居高临下的施舍,它是生命对生命的一种深切的关怀。哪怕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虫,也是一条生命,它与我们人类的生命是一样的,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也应该享有生命的权利和尊严。

有些人可能讲,让每个人都像佛喝水、走路,那太不现实了。确实,今天的生活已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如今生活和工作的节奏那么快,假若我们像佛那样走路,恐怕连做事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佛的这种精神,今人大可以继承。我们大家都意识到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平等,认知到一切生灵和自然环境之间密不可分的关联,对所有的生命怀着平等心和爱恋心,这样的话,今天的环境污染,生态环境的破坏,动植物种类的锐减,也就不至于如此严重。

把这个道理延伸到社会生活中也是一样。社会人群也是生命中的一类,如果每个人都能够以平等的心,关怀的心去对待身边的人,那么,这个社会的矛盾、纷争不知道要减少多少。

无论是自然界还是社会当中,所有的和谐都来自于互相的尊重和关怀。当我们和所有生命一起,共同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的时候,关怀其他的生命其实也就是在关怀我们自身。珍惜生灵,珍惜自然,珍惜我们的生存环境,也就是珍惜我们自己的生命。

入俗化俗,而不是入俗流俗

禅是一种智慧,智慧的种子既在高僧大德的手中,也在红尘闹市里每个怀有佛心的人身边。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走进庙宇之中烧香拜佛,但只要存着那一瓣心香,佛祖就在身边,心灯自会照亮脚下路。

在世俗生活里,一样可以修习禅的智慧。或者换句话来讲,佛的智慧正是需要化用于现实生活当中,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所以出家人一直很入世,尤其是近代以来,出家人一直很积极地参与并且组织社会各个领域的慈善、公益活动,注重用佛法的精神为众生造福。

佛法的精神就是普渡众生,出家人若是避世,远离世俗人群,一心只求自我的解脱,便有违这种精神。你看,今天的我们虽然穿着僧衣,但是也会使用电脑、智能手机、汽车这样的现代通讯手段和交通工具。大家看着穿僧衣的和尚使用手机,可能会觉得新奇,但实际上,我们与现代生活、现代文化从来都没有隔阂。

遗世独立固然是种令人艳羡的逍遥姿态,但过于特立独行,就无法在复杂世间立足。要成佛道,先成人道。我们佛门中人会放低心态,让自己融入平常人当中去,与世俗的生活接近一点,不刻意突显自我,这样便能为自己在世间结下善缘。

结善缘,说到底是为了更好、更顺利地去实现造福大众的目的。假如说我们不去与世俗人生接触,不去了解人的生活状态、心理状态,只会把自己封闭在禅房里修行,那就谈不上实践佛的精神,佛法也就不会如今天这样为世人所知了。

出去走走,投入世俗生活,这是很好的事。但是我也经常出言提醒:我们要入俗化俗,而不是入俗流俗。投身俗世的同时,一定要保持住自心的清净,不能够被红尘迷了双眼和心智。原本,我们的使命应当是为众生清除贪、嗔、痴三毒,助人解脱烦恼,离苦得乐,但是,如果在尘世里随波逐流,让自己也中了毒,烦恼缠身,那就不好了。

和尚一直说,要随顺自然,“入俗”也是在顺着自然之理,但并非不管不顾,听之任之,而是要对俗世有着清醒的认识,能够在其中把握住自己,在这个基础之上,再求得随心自在的境界。

我们的生活环境、工具、手段,甚至习俗,都可以与现实生活同化,但是,佛法的精神却不能丢掉。若这世界物欲横流,我们就得守住清净心斋;若这世界恶多过善,我们就得连结、壮大善的那部分力量;若这世界浮躁、险恶,我们就得是浮躁里的安宁,险恶里的温暖。

不仅出家人应是如此,普通人也应该这样去做。中国古代的哲人,很早就讲过这个道理,为人处世,当“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就不欲入,和不欲出”,一个人的外在形体,不妨迁就大多数人,别人怎么做,就跟着去做,不要动不动就拍案而起,动不动就看人事不顺眼;内心要宽和,能包容许多东西。但无论外在的迁就还是内在的宽和,都需要有节制。若刻意表现得很随和,很宽容,甚至想要从这种行为中获益,就很容易失去做人的准则。迁就大多数人并不是说把自己放到与大多数人一样的位置上,而是在随和众人的同时,依旧保持内在的精神。

换句话说,人活在世上,外面可以与世俗同化,让人看不出特别之处,内在却必须保持自我主体的精神,不轻易动摇。尤其在今天,没有人可以真正脱离社会这个巨大的网络而生存,每个人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妥协和融合,需要接受这个社会,才能立足。可是,现在的社会很喧嚣,很浮躁,所以每个生活在其中的人,才更需要内在的坚持,懂得在顺应妥协的同时珍惜内在的自我。

拥有时珍惜,失去了就不再执著

佛教认为宇宙是虚幻的,暂时的,空性的,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不变的,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一旦失手掉在地上,顷刻之间就分文不值了,你若执著于它原来的价值,不能认识到它本来的空性,你就会伤心、痛苦。人们应该在使用它时爱惜它,珍惜它,而一旦失去了也不要执著于烦恼。

也就是说,在面对得失的时候,要有一种自然的、随缘的态度。因为得与失本就是自然的过程。所有的事物,有拥有的一天,就终会有失去的那一天。若妄想永恒拥有,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若在失去的时候徒然烦恼悲伤,也大可不必。

少做徒劳的事,我们的生活就可以轻松很多。人之所以活得沉重,滞碍,就是因为明知许多事不必为,许多情绪不必有,许多人、事、物不必记挂,却仍然要反其道而行,最终给自己寻来许多烦恼。

若能够随遇而安,那么不管身在何处,皆为乐土。行走于滚滚尘世,亦可如行云流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一时耀眼光环而狂傲,不因瞬间挫败打击而低迷,抛却杂念,自求随心。

三伏天,禅院的草地枯黄了一大片。小和尚说:“快撒点草种子吧!好难看哪!”师父挥挥手:“随时!”中秋,师父买了一包草子,叫小和尚去播种。秋风起,草子边撒、边飘。小和尚喊:“不好了!好多种子都被吹飞了。”师父说:“没关系,吹走的多半是空的,撒下去也发不了芽。随性!”

撒完种子,跟着就飞来几只小鸟啄食。小和尚急得跳脚:“要命了!种子都被鸟吃了!”师父说:“没关系!种子多,吃不完!随遇!”半夜一阵骤雨,一早小和尚便冲进禅房:“师父!这下真完了!好多草子被雨冲走了!”师父说:“冲到哪儿,就在哪儿发芽!随缘!”一个星期过去了。原本光秃的地面,居然长出许多青翠的草苗,一些原来没播种的角落,也泛出了绿意。小和尚高兴得直拍手。师父点头:“随喜!”

有所得固然会带来快乐,无所得也是一种充实,何必分分计较其中的得失呢?

有些人在拥有很多东西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当下的拥有,反而一心去追求更多,等到失去了这些拥有时,又徒然留恋,执著于过往所拥有的一切,结果又因此而忘失了当下的拥有。这种本末颠倒的活法正是苦恼痛苦的根源。拥有时,就好好去享受这种拥有,不生出更大的贪欲;失去时,就把它从心里放下,不必再去执著于过往的拥有。

人常常依恃着某些东西来过日子,或者是具体的事物,或者是一种念想,这原本无可厚非,但是一旦过度,它们就会成为精神的束缚。想要不迷惑,就需要将眼前的所有际遇,所有现实的状况都看成短暂的存在,人在这些际遇和状况中穿越,不因此迷失内心真正的价值和力量。

每个人拥有的此刻的光阴都是相同的,但在这些光阴里,每个人呈现出来的生活态度却各自不同。有的人注重自己身处社会时所创建的价值,追求功业成就;有的人则希望过一种个人化的人生,多聆听心灵的需要。前一种人可能风光无限,也很可能经常感到挫败和不甘,后一种人则更容易保持淡泊,更容易安顿自己。

和尚并不是说后一种生活比前一种更好,而是说当我们走在生命的道路上时,可以多一些选择,多一点路,别执著什么,也别去拒绝生活的任何馈赠。在心灵的寸土上,什么都能接受,却又什么都不停留,美好的事到来时就享受,苦难到来时就扛住,值得品味的永远只有当下,因为一切终将过去。平凡、恬淡、随性地生活,便是自然的境界,禅的境界。

飞跃心里的鸿沟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顺着生命的自然之势来的;年龄大了,到了要死的时候,也是顺着自然之势去的。所谓“物壮则老”,是指一个东西壮成到极点,自然要衰老,“老则不道”,老了,生命要结束,另一个新的生命要开始。所以,真正的生命不在现象上,要看透生死,“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这才是最高的修养。

堪破无常、生死参透,就能随时随地心安理得、顺其自然,不会被大悲大喜弄得身心俱疲。然则,无论生者或死者,都很难做到堪破生死,所以才脱离不了苦海。

一个婴儿刚出生就夭折了,一个老人寿终正寝了,一个中年人暴亡了。他们的灵魂在升天的途中相遇,彼此诉说起了自己的不幸。婴儿对老人说:“老天太不公平,你活了这么久,而我却等于没活过。我失去了整整一辈子。”老人回答:“你几乎不算得到了生命,所以也就谈不上失去。谁受生命的赐予最多,死时失去的也最多。长寿非福也。”中年人说:“有谁比我惨!你们一个无所谓活不活,一个已经活够数,我却死在正当年,把生命曾经赐予的和将要赐予的都失去了。”

这些人的生命已经终结,却仍然在计较生死苦乐,何必呢?人皆是赤条条来到这世上,活得长一些,短一些,得到的多一点,少一点,计较什么呢,放在时间的河流里,根本就渺小得不值一提。

可是大多数人看待死亡都是如此,见到婴儿夭亡,便叹息他连人生的滋味都未品尝到便已离去;见到别人早逝,便可怜他死得太早,没有得到安然老去的机会;就连见到老人寿终正寝,也要哀叹他生前的日子没有过得更好一些,叹他没有活得更久一些。大家明明将自己生活的这个人世间看作一个苦海,不肯解脱烦恼,活出生命的自在,却仍然在死亡到来时,为自己和他人没有在人世间逗留得更久一点,得到更多一点而感到遗憾,心里念念都是对世情的留恋,不愿去接受死亡的安然和解脱。

生本是规律,死亦是必然,任何事物都无法逃脱生死交替的轮回。只不过是人不愿面对罢了。

学僧道岫眼看同参中不少人对禅都能有所体会,想想自己既不幽默,又不灵巧,始终不能入门,实在没有资格学禅,便决定做个行脚的苦行僧。临走时道岫到法堂去向广圄禅师辞行:“老师,学僧在您座下参学已有十年之久,对禅仍是一点领悟都没有,实在辜负您。看来我不是学禅的材料,今天向您老辞行,我将云游他乡。”广圄禅师非常惊讶,问道:“为什么没有觉悟就要走呢?难道去别的地方就可以觉悟吗?”

道岫诚恳地说:“同参的道友一个个都已回归根源,而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精进于道业上的修持,但就是因缘不合。现在,我想我还是做个行脚的苦行僧吧!”广圄禅师听后开示道:“悟,是一种内在本性的流露,根本无法形容,也无法传达给别人,更是学不来也急不得的。别人是别人的境界,你修你的禅道,这是两回事,为什么要混为一谈呢?”道岫说:“老师,您不知道,我跟同参们一比,立刻就有类似小麻雀看见大鹏鸟时那样的羞愧之情。”

广圄禅师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样的算大?怎么样的算小?”道岫答道:“大鹏鸟一展翅能飞越几百里,而我只能囿于草地上的方圆几丈而已。”广圄禅师意味深长地问道:“大鹏鸟一展翅能飞几百里,那它飞越生死了吗?”道岫禅僧听后默默不语,若有所悟。

大鹏鸟虽然一展翅就能飞越几百里,但它却无法飞越生死;而人却可以借助思考和反省,参透生死之道,并获得解脱。

肉体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可是我们总是惧怕死亡,对死亡过度恐慌。活着为什么紧张?因为生命如流水一样逝去,无可挽回。尘世生命是短暂的,但在禅的视野里,生命是永恒的,生和死是定义肉体生命的。人生如戏,演员变换了,戏照常进行,就好像浪潮时时翻腾着,但海洋依旧。

既然肉体的死亡和朽灭是我们谁也避免不了的事,既正常又绝对,那么我们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难道哄哄自己就能阻止死亡的到来吗?认识到这永恒的生命,如天地自然中万有造化的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生命规律,就能从绝望虚无的深黑泥淖中脱离出来,就是飞越了生死的悬隔。这始终存在的生命,继续繁衍生发,它是一个延续,如波浪的涌进。生死之间没有一丝空隙,它是连贯畅通的。若能如此达观,一己生命算得了什么呢?生死本无鸿沟,全在于人的设定。人们需要飞越的不是生死,而是心中划分的不可逾越的生死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