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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位爷姓于,大号我爷爷没对我说,姑且叫他于道人吧。于道人当年四十来岁,家就在附近,年轻的时候因为做了案子逃亡在外不敢还家,后来机缘巧合的就跟着他的一个道门的师傅学本事,做了个俗家弟子。有一年于道人接到消息,老娘得了急症去世了,于道人听完立马儿收拾了行李从湖北赶回老家去奔丧,结果路上风餐露宿的,心里又有火,就病倒了。他养了几天,一能动了就立刻又上了路,结果赶路赶的急,眼看的快到家了,身体终于支持不住,病倒在了路上。

村儿里的人在道旁发现了于道士,就把他抬了回来,求我太爷发发善心,给他请个大夫治一治。我太爷爷一看,也不是大事儿,家里也不缺钱,能治好了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就找了大夫。

于道士本身也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健,大夫来了给开了些药,调理了几天就慢慢的康复了。于道人痊愈之后拜谢了我太爷爷的救命之恩,说了下儿自己的身世,说眼下着急回家奔丧,不能久留了,大恩不言谢,过阵子料理完家务就回来再行拜谢,又说看我太爷爷家里有钱,给你那些黄白之物您也不会要,小人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号,朋友们也都给面子,日后小的每年年节之时必来家拜望,老太爷要是有用小人之处,尽管吩咐,万死不辞。

从那天开始,这于道人果然每一年的春节必定到我家来拜年,要是人不到就派人送来厚礼,过不了多久本人也会赶来。这一年正赶上他有些事情要办,就提前了些日子来看望我太爷爷,就赶上了这件事儿。

于道人听说了这件事儿,又要来了那封信看了看,叫我太爷不要送钱,这件事情包在他身上了,说完拿了信转身就出了门。原来这于道人平日里跟湘黔各地的匪首都有来往,做的也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这次绑了我爷爷的这帮人跟他也是朋友,所以他才自告奋勇的去要人。

果然于道人到了山上没费劲就把人要下来了,只把一些被抢了的货物钱财留在了山上,被绑的人一个不少全都放了。我爷爷回到了家之后,我太爷高兴坏了,对于道人是千恩万谢。可是我爷爷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就受了刺激,他觉得在这乱世之中,读书是没有出路的,像乔先生,学问多高啊,可是遇到了土匪有个屁用,活生生叫人割了耳朵成了残疾。在乱世里,靠读书做学问,想守住家业,太平安生,那是痴人说梦一样,只能是任人宰割而已,从此后他性情大变,此乃后话。

再说于道人救了我爷爷的性命之后,全家都拿他当恩人,又知道他手段高明,对他更客气了,我太爷爷就留他在家住上几天,想好好的款待一番,于是他就在我家里住了下来。事儿也是凑巧,于道人没住几天就又赶上了个事情,我的太奶奶得了场怪病,整天疯疯癫癫的说胡话,请大夫看了也看不出病因来,于道人听说之后便说他会一些医道,想替我太奶奶诊治一下试试。

我太爷爷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几分把握,于是就请他来到了后院儿,于道人一进来看了看,心里依然明白了七八分,再看了看我太奶奶的病情,心里就有数了。他看了看院子,转了几圈儿,然后跟我太爷爷说:“您叫人把小少爷叫来吧。”我太爷爷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得照着做了。不一会儿我爷爷被叫来了,于道人从自己行李中取出来一杆火药枪交给了我爷爷,说:“你敢开枪吗?”我爷爷家里有钱,也请了一些护院、保镖的人,这帮子人闲来无事也假模假式的操练操练,我爷爷自小就见过枪,也打过,所以对于道人说:“道爷,咱家里有新式样的枪,比这老玩意儿好使,我给您取去。”于道人哈哈一笑,对在场的人说:“各位,各位有所不知,大奶奶的这个病乃是因为冲撞了妖邪之物,那厮心中怀恨报复所致的,这东西不是别物,便是院子后面的那条沟里住着的一只黄仙。我现今要降服这等畜类,用此物最是合用,另外这杆枪也不是俗物,乃是当年道光皇帝在宫中弹压天理教叛乱时候所用,是后来被咸丰一直供奉在神机营中的御用神枪的一把,后失落于民间。”

于道人简单介绍了几句之后,就把枪交给了我爷爷,又教给他怎么使用,然后领着他来到了后院儿的一条土沟边儿上。于道人拿出一张道门儿的五雷正法符篆贴到了神枪上,然后指着一个土洞子说:“照这里给我打!”我爷爷听了答应一声立刻就朝里放了几枪,顿时轰了个沙石四溅。

这一下子果然是有用,只见从洞口钻出了一个小脑袋,贼眉鼠眼的看着于道人,众人一看果然是一只大黄鼠狼子。于道人上前言道:“本家主人无意得罪于你, 今天你给贫道个薄面, 不要在这祸害了,这就给我去吧。”那黄鼠狼瞪着一对小圆眼睛死死盯着他,并没什么动作。于道人大怒,叫我爷爷又朝洞口上边儿的土地上放了一枪,这下子那只黄皮子顿时缩成一团,抽搐了起来。于道人走上前又低声的说了些什么,那黄皮子居然拜伏在地一个劲儿的点头,于道人一挥手说:“去吧,莫再回来。”那黄鼠狼便如遇大赦一般,起身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大家伙看的无不啧啧称奇,于道人又叫请郎中开了定惊安神的药给我太奶奶喝,不几日竟然就痊愈了,这下于道人更成了我家里的恩人,大家对他也是刮目相看,每日待如上宾。后来于道人说他学的乃是奇门遁甲之术,虽然不是堂堂正正之法,甚至年轻之时还学过一些邪法,不过终究也是一身的艺业,日后失传了可惜,所以也想收个弟子门人,他看我爷爷是个有根骨的人,胆子大、又难得的心地良善,学成了本事不至于走上歪路,就想收他当徒弟。我太爷爷一听便立刻推辞,一来孩子小怕他吃苦,二者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要是跟着于道人整日里天下云游干这犯禁的勾当,那早晚有一天得绝了后,于是便坚辞不允,于道人见了知道多说无用,也就绝口不提此事了。

于道人跟我们家的关系越走越近,后来跟我太爷爷更是做了结拜兄弟,经常在我家一住就是几个月不走,平时闲着无聊的时候也教给我爷爷一些江湖手段,我太爷爷一看只要是不把孩子带走,也就不好多管什么,由他去了,大家一直是相安无事,这一晃就待了四年,于道人终于是闹出了一件大事。

当时锦州城里边儿来了一个戏班子,班主无意间得罪了于道人,但是那位班主仗着认识地方上的长官根本不把于道人放在眼里。那于道人是什么人物,那乃是江洋巨盗,而且此人心狠手辣快意恩仇,立时就要加倍的报复。

有这么一天,那戏班子上演盘肠大战这一出戏,这剧目演的是唐朝武将罗通的故事,说的是罗通当年扫北,遇到北国一公主,英勇无敌,罗通不得胜,进军受阻。后来罗通为权宜之计与那公主成亲,洞房之夜顺口起誓:若日后有负于公主,愿意死于八十老翁枪下。其实此誓言乃是虚言,试想罗通乃一壮年武将,手段了得,怎会死于老翁之手?罗通离开之后果负前言,未与公主见面,结果日后征伐界牌关的时候遇到敌将苏宝同和王伯超,后被老将王伯超枪挑腹部,腹破肠流阵亡沙场,应了誓言而死。

这出戏不好演,又是那天县太爷亲点的,所以班主亲自上阵。这出戏为了真实,过去经常是买来整条的猪大肠装好,演的时候假装用枪挑出来,显得真实。那天,于道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演到了这点儿的时候,王伯超一枪下去,居然就把班主的一挂肠子给挑了出来,那班主在台上呼号了半刻才凄惨死去。

这个事情外人不知道内情,我太爷爷却猜到是于道人做出来的,心嫌他手段忒是毒辣了些,自此便与他生出了芥蒂。于道人那是久历江湖的人了,当下立即就跟我太爷爷请辞,再三也是挽留不住。

于道人临走的时候,对我太爷爷言道:“大哥,你我兄弟一场,小弟本应留在大哥身边听用,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南边儿我还有一大票的兄弟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说实话那几千张嘴也都等我带着吃饭,小弟这就告辞了,日后大哥有个马高蹬短,就差人报个信儿,小弟万死不辞。另外,我有个师弟,姓刑。这人手段了得,就是忒忠厚了些,不过跟大哥必然投脾气,我已经差人取他来这里供大哥差遣,一来做个护院保大哥家宅平安,二来日后找小弟有事儿,他也可以代为传报,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这就告辞了!”说完,跪下磕了几个头,转身出了院子跨马而去。

过了一阵子果然来了个姓刑的汉子,说是奉了师兄之命前来投奔,这位爷虽自称是于道人的师兄,不过道门儿的事情并不通晓,只是有一身好武艺,枪法也是极准,我太爷爷就留下他做了个保镖,后来我爷爷的枪法就是得自他的传授。这哥们儿沉默寡言,诸事向前,跟我们家一干就是二十来年,后来得了场重病,没救过来,我爷爷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唏嘘不已。

我爷爷说完这段儿往事,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说道:“当年于道人在我家的时候我常常缠着他给我讲那些江湖上的典故,现今看来你说的那个收废品的老头儿应该是个憋宝的。这俗话说南蛮子北侉子,南蛮子里常出憋宝的,他们自幼学艺,通晓五行相生相克之术,又习得天下奇珍异宝典藏,眼力最尖,往往打哪儿一过,就能看出来此处有没有宝物,继而就想方设法得取到手。不过憋宝的有行规,不能明抢,明抢那就是胡子了,所以他们往往是趁着事主不明就里的时候出大价钱买走一些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其实那些玩意儿都是宝贝。还有的手段高强的憋宝的也常常游走于荒坟野岭之中,寻一些奇珍异宝,这些人都是精通五行风水秘术的大行家,若不如此,常年的出没于那些地方,早就送了性命了。这憋宝的传说在民间多了去了,以关外和天津最多,尤其是天津,天津人认为天津本是风水宝地,风水宝地必出宝物,不然镇不住那风水。后来憋宝的南蛮子来了,把天津的宝贝都憋走了,天津的风水就坏了,比如最出名儿的天津三宝中的铃铛阁。这铃铛阁,是天津三宗宝之一,坐落在天津城外西北角,初名稽古寺,建自唐代,寺内存有《大藏经》全卷。天津铃铛阁,阁楼上系有金铃48只,入夜风动,铃声传播数十里,实为天津一大风景。可是在光绪年间,铃铛阁起了一把大火啊,把铃铛阁烧成了废墟,后来就风传是憋宝的无意间发现铃铛阁一到夜里就在四个角出现四只金蟾,那风铃之声就靠着四只金蟾的嘴传播出去,所以才能传那么远。于是这帮憋宝的就使手段取了四只金蟾去,金蟾一失,铃铛阁的风水就坏了,便遭了祝融之灾。”

我听了我爷爷的这段儿话,更是不解,就问他:“那您说,难道是曹振家出了啥宝贝吗?叫那老头看上了,被他憋走了,坏了曹振家的风水不成?”我爷爷叹了口气,说:“要是这样的话也就好了,曹振家最多弄个家道中落,哪儿至于这么惨!你不是说那老头说过耕父吗?传说耕父为祸人间,后来被三皇诛杀,他死后怨气不散,凝集幻化为虫,称为耕父虫。此物往往生于枉死之人坟冢之中,借死者怨气存活,也是足迹过处有国败国有家败家,此物命短者一夏即亡,命长的则可活千百年,最后蜕壳羽化飞升成鸟,见其鸣叫者立死。这玩意儿蛻下的壳的每一层关节儿里都藏明珠一颗,价值连城不说,还是道门儿炼丹圣物,最是难寻。我估计这憋宝老儿见曹振家生有此物,这才想用药粉毒死它,好取走其中的明珠,不想后来出了什么差错,耕父虫没毒死反而跑了出来,这一下儿就害了曹振一家。你说后来他把曹振接走了,估计也是为了赎罪吧。”

我听完心想,曹振虽然说是弄了个家破人亡,但是要真能像我爷爷说的那样儿被个憋宝老头儿接走了,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最起码看来衣食无忧,说不准还能学个一身本事,想到了这里,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他了,转而对我爷爷嘴里说的这些什么奇门遁甲、五行风水来了兴趣。

我给爷爷满上了一杯酒,问他:“那您当年就没跟于老道学个一招半式的?”我爷爷笑了笑说:“那会儿你太爷爷看的严,就怕我跟他学了坏,平时于道人教给我的也是一些拳脚功夫做个防身之用,那些道门儿术数可是一样儿没教过。”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暗觉可惜。这时候我爷爷接着说:“那会儿吧我经常跟他去我家后山,那儿有咱家一大片林子,他就跟那儿打坐练气,然后练枪法,于道人那真是好枪法啊,我那会儿的枪法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每天练完这些,他就给我讲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这耕父虫就是他说给我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