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观念?结婚生育的观念吗?”我都没脾气了,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真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下,和一个橡皮脸讨论这个问题,“好吧,长话短说。我不知道我的观点,对陶德凯,对悦尔,还有你,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很烦你知道吗?但我会好好回答你的问题,我只希望,我回答完之后,你别再跟着我了。”
“好吧,你说。”孟樵面无表情。
“我记得自己的婚育观,在大家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说过了,我只和相爱的人结婚,绝对不要那种没有感觉的婚姻。”我对他说道,“这是我关于结婚的观念。”
孟樵点点头,“我听清了。你的底线是至少他得爱你。”
“是的。因为从小到大,我太缺少爱了。关于生育问题,我是计划生育的坚决倡导者,我终生只要一个孩子,我会好好爱他,把他当作我的生命一样。我也必须要一个孩子,否则我的爱将无处安放。”我再次想到自己不堪回首的童年。
孟樵凝神看着我,直到我离开,还是中了魔一样一动不动。
坐在办公室,等广告公司传效果图过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想明白孟樵问我这些干什么,但我倒是想起了,他硬把我留下的第一句竟然是问我爱不爱陶德凯。
也许陶德凯今天再次听悦尔说起了丁克?但他就是不接受悦尔的观念,也犯不着让孟樵问我啊。这算怎么回事,一个女人不愿意生孩子,他就转而问另一个女人,“你爱我吗?愿意和我生孩子吗?”孟樵竟然也帮他问了!
想来想去,我心情很不爽。悦尔和陶德凯到底处到什么程度了,她知道陶德凯私底下这些行动吗?
我忍不住给悦尔去了个电话,想听听她那边有什么动向。无论如何,我不想悦尔因为丁克被陶德凯否决,她会伤心的。
电话打通了,悦尔接起来后,欢天喜地地叫起来:“雨恬,你什么时候回来?”
悦尔不是个会掩饰的人,听她的口气并没有任何不快,而像有高兴事要和我分享一样。我不禁犯嘀咕了,难道那些问题只是孟樵的恶作剧?
“再有两个小时吧,反正不会加班太晚,等广告公司那边传过来,我看后把修改细节告诉他们就行了。对了悦尔,你中午吃了什么啊?”我和她闲聊着,想从她的话里探到些蛛丝马迹。
“西餐。一看陶德凯的气派,就是经常出入那种场合的人……”悦尔兴奋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一句一个陶德凯。
她那边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看来是我多想了。
那晚回去后,悦尔和我挤在一张床上,把她和陶德凯出去后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她那么陶醉,我都不好打断她。
听起来她和陶德凯相谈甚欢。“只是,陶德凯老是注意地看我的言谈举止,甚至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有时还会走神。”悦尔有些困惑。
“这好理解。他越观察你,就越喜欢你呗,没人会不喜欢你的。我们的悦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嘛。”我呵着她痒痒。两个人闹作一团。
“悦尔,你们除了聊那些高雅情趣的东西,还聊些别的世俗的东西没有?”我忍不住问她。没办法,我还是没办法忽略孟樵说的那些话。
“聊什么啊?大白菜多少钱一斤吗?馒头多少钱一个啊?”悦尔奚落着我,“陶德凯会是聊那些的人吗?”
“他是圣人,不吃不喝啊?”我白了悦尔一眼,“敢情在你眼里,我是俗人?”
悦尔嬉笑着,“你不是俗人,你是另外一种人。呵呵,我还和陶德凯说起你呢。”
“你可不能把我往坏里说,没听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小心把我说得太过了,也影响你的光辉形象,”我敲了敲悦尔的头。
“切。当我小人啊。”悦尔也敲了敲我,“我实话实说,我说夏雨恬那人啊,是活得最真实的人,她在人前人后,都是最原生态的。”
“嗯,知道了,你说的是,我夏雨恬是真人。对了,没说我是什么真人吧,比如太乙真人之类的。”我开玩笑地道。
“严肃点儿严肃点儿,这是在讨论你是什么人的问题。”悦尔绷起脸,“别把这样严肃的问题妖魔化了。”
“不是妖魔,是神仙。”我纠正着她,“对了,你怎么和陶德凯说起我来了?”
“他无意间问起的呗,眼前就那么几个人,顺嘴问问罢了。对了,孟樵问没问我啊?”悦尔反问道。
我说道:“当然问了。陶德凯不问我正常,孟樵不问你就不正常。”
“此话怎讲?”她焦急地问道。
“这么一个美才女他要是不提及,那他的眼神,可不是一般的不好。”我装作高度近视的样子,贴到悦尔脸上。
“去去。”她笑着推开我,“你怎么丑化我的?”
我咳了一声,“我告诉她,柳悦尔这人没别的毛病,只有一点……”
“你平常怎么不提醒我,倒要对着别人说。”悦尔急了,“你不知道孟樵和陶德凯的关系啊,他回去肯定告诉陶德凯的。你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我不禁笑了起来,她也太在意自己在陶德凯心里的形象了,“放心吧,我说,这个柳悦尔,没别的毛病,只有一点,长得太好,太有才气了。”
悦尔不和我闹了,她腾地坐起来,认真地对我说:“雨恬,我知道你对我好,放心,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我一定也帮你找到你的幸福。”
帮我找到幸福,我以为只是悦尔心血来潮的一句话,结果她当真了。
从那天起,她开始一心张罗我的事。为此,她甚至准备了一个小本子,连同从舒岚那儿给我找来的相亲对象一起,排好了日程。
我开始了走马观花的相亲之旅。无奈的是,那些相亲对象和我见面的结局,却都如路人甲路人乙一样,人走无痕迹。
悦尔急了。一天我回来,她正坐在客厅等我,看到我激动得两眼放光,“雨恬,我们真是糊涂了,到处骑驴找驴,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说完,还拍了下巴掌。
“谁啊?哪儿呢?隐身人?”我四下看着。
“别打岔。看样子你是真没明白过来,我也是刚刚反应过来,现成的金蛋蛋在边儿放着,我们却四处找。”悦尔一脸认真地说道。
“到底谁啊?”我还是没明白。
“孟樵呗。”悦尔公布完答案,摆出一副问我怎么样的姿势。
我要晕了,拍拍脑门,哀叫一声:“我的天。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这鬼念头?我和他?那个橡皮脸?亏你想得出。”
悦尔生气了,“瞧你那样儿。孟樵怎么了?他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也是陶德凯公司的二把手,学历高,智商高,条件也好,难道配不上你吗?说实话吧,连陶德凯也都承认,孟樵如果不是出于义气,自己单独出去开公司,也一样玩得转。你不要太势利。”
“我势利?不不,这和势利没一点关系,再说你也知道,我也不是那种势利的人,更不是虚荣的人,不会看他在陶德凯手下做事就觉得没面子,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把我和他扯到一起想?那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我张开手臂比画。
悦尔神秘地笑了笑,招呼我过去,“孟樵最近转弯抹角地问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我想肯定是他对你有意思。但你那样的爆脾气,他一定是怕和你贸然说了,到时万一有点什么你不给人面子。这不,让我先听听你的意见。说实话,你们两个都够冷静的,我觉得你们很像同类。怎么样,仔细想想,他那人还行吧?”
“不行不行,我可算不上冷静,像我这么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可从来没想找一个橡皮脸整天玩猜心思,那会让我累死的。”我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别老橡皮脸橡皮脸的。”悦尔骂着我,“男人要是把什么都挂在脸上,那就不是男人了。只听说过女人的脸十八变,啥时候听说过男人的脸十八变?他那是深沉。”
“好啊。”我反击道,“悦尔,你从实招来,你到底收了孟樵什么好处,要这样变着法地帮他说话?”
悦尔笑着求饶:“算你厉害。哈哈,我是有私心。这几天陶德凯一直没约我,我给他去过电话,他说他最近忙,孟樵一直没给他排约会的日程,我就想,你们要成了,孟樵就会记着排约会的事了吧,我们就一起得了,到时不是也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吗?”
“我可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再说我猜想,他问我的情况,只是想了解你生活所处的背景,那是对陶德凯负责,怕你交友不慎学坏吧。”
悦尔叹了口气,“我不甘心啊!雨恬,我总觉得我们俩应该纠结在一起。”
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的话最后竟应验了。
从悦尔和我笑闹地提起孟樵不久,孟樵给她来了电话,说陶德凯请她一同外出踏青去,他也会跟着去,为了人多热闹,悦尔可以带一个人。
悦尔动员着我,我拼命推托。自从孟樵问过我那些问题,悦尔又乱点鸳鸯谱之后,我就再不想参与他们之中了。我觉得有些不安,这些不安好像和陶德凯和悦尔有关,所以我更不能和他们走太近。
“不去算了。”悦尔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她看了看我,没有强求,转而收拾自己的行装。
到第二天要走时,悦尔还是一早跑到我屋里和我道别,还问我:“雨恬,这次外出,会是我和陶德凯感情的里程碑吗?”
“谁都不知道恋爱中外出的单身男女,会擦出些什么火花来。”我糗她。
悦尔很聪明,她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我有准备。”
我看清楚了,是安全套。呵呵,她够可以的。
等她走了后,我才突然想起孟樵问过的问题。对悦尔的丁克思想,陶德凯到底是什么看法呢?
我在杞人忧天了,说不定,那些问题早已被他们讨论过,达成共识了呢。现在喜欢享受生活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丁克也不是什么新思潮。
悦尔外出的那两天,我有很多事要忙,慢慢就把这些都忘了。
后来,等悦尔回来,我知道很多事无法挽回之后,才后悔应该问问她的。如果早问她,她早做选择,受的伤害也许会少些。
那天晚上我睡下了,悦尔才回来。我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叫了叫她,她没吭声。后来她进卧室,我穿上衣服出去,她却把门反锁了。
我意识到出了事,可不知道是什么事,悦尔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有些害怕,我一遍遍地敲门,她始终沉默。后来,我在她门外也开始沉默,她倒把门打开了。
她连带回来的东西也没有收拾,就直接钻被窝里,坐着发呆。
“想什么呢?出去好玩吗?”我问她。
“一点儿也不好玩。糟糕透了。”她失神地回答。
“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我小心地问。
她先是不说话,后来给了自己一耳光,“我犯贱。”
她的举动让我有些受惊,我抓住她的手,以防她再伤自己,“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要是出点什么事就好了。”悦尔把头埋在了膝盖上。
我轻抚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以前我是不是很骄傲?”她抬起头来问我。
“那是你有骄傲的资本。”
悦尔摇摇头,“我的骄傲,在他眼里一文不名。”
“怎么会?他陶德凯有什么可轻视别人的?他有什么啊?”我替悦尔打抱不平。
悦尔仰天长叹,喃喃地说:“我都把自己送到他门上去了,他都不要。”
原来是这样。“可到底是为什么?不说才情,仅凭相貌、身材,你也是绝对有诱惑力的啊。”陶德凯那么做,简直是对爱他的女人的一种侮辱。
“都怪我。不,是怪它。”悦尔把包里的一个东西取出来狠狠地扔掉,可是因为分量轻,没扔出去,落在了被子上。
那个安全套……
“他认为你太主动?觉得你自备了这种东西,就认定你在这种事情上很随便?”陶德凯不会这么想吧?毕竟悦尔是爱他,才会这么做的。
“都不是。”悦尔握着拳头,恨恨地咬着牙。
“那是因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他说他不做丁克,和我不是一路人。”悦尔哭了起来。
原来如此。悦尔这么说我就想通了,也能想通孟樵当初的担忧了。对一般家庭来说,还是想要后继有人的。
“算了,既然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强求了,要丁克的高薪高知男多的是,你到时候再找不就是了?”我劝着悦尔。
她哭得更厉害了,“不是的,雨恬。我都和他说了,为了他,我也许可以慢慢试着改变观念,也许哪一天,我就会放弃丁克的,可他根本不想听我多说一句,他把我留在房间里,自己去孟樵屋里住去了。他这是在打我的脸。好像我是个多不要脸的女人一样。我恨他!他如果用别的方式拒绝我也好,可他这样,我受不了。”
那晚,悦尔哭了很久,还哭着说,她上了舒岚的当,“舒岚和我说,我不必在陶德凯面前隐瞒自己的丁克思想,她说那是我胜算最大的砝码。我还以为,陶德凯就是一个享乐主义的男人,还以为自己多幸运呢,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真怀疑,是舒岚故意在使坏。”
“怎么会?你们不是朋友吗?”我劝悦尔不要胡思乱想。
悦尔摇摇头,“你不了解舒岚,她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可心思最重了,她是很自私的一个人,因为她不爱任何人。知道吗雨恬,在她要我和陶德凯见面后,她还挑唆咱们俩的关系,要我防着你点儿,说你对陶德凯使心计,私下和陶德凯见面之类的。那天你取钥匙回来之前,她刚挂了电话,有鼻子有眼地说着,你是从陶德凯手里取的钥匙。她四处讲人坏话,人最坏了。”
我听了心里一惊,我从来不知道舒岚还有这样的心思。可她又是为什么呢?
悦尔也想不明白,“我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她还说我是她手里最大的一张王牌,一定可以搞定陶德凯,想不到,她哪 个人也不想要陶德凯满意,她还要继续以介绍相亲的名义,跟着蹭吃蹭喝呢。你不知道吧?她总说她四处物色太辛苦,可即使事情谈不成,她也要拉陶德凯去为她刷卡消费,这几年下来,她花了陶德凯很多钱。孟樵一直不待见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一切都搞砸了,我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他不肯给我。”在悦尔的眼泪中,她和陶德凯的故事画上了句号。而我则在不知不觉中,被陶德凯纳入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