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让天空所有的星光全部陨落，
因为你的眼睛，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芒。
B市的雪下得很迟，还有一周2010年就要过去了，天空终于撒下了雪花，那只是小小的雪花，地上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甚至没能覆盖住B市的颜色便停止。
元旦临近，超市里的人非常多，推着手推车更加寸步难行，左澈干脆让秦依弦坐在了推车上，在拥挤的超市里玩起了跑跑卡丁车，左拐右拐地躲着人。秦依弦趁机把要买的东西扔进车里，两人嘻嘻哈哈的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那边怎么排了那么多人，快去看看。”秦依弦指着不远处排起长龙的队伍，手握成望远镜的样子放在眼睛上，脸上随即笑开了花，“左澈，排骨特价哦。”
左澈一听，立马有了精神，大喊了一声：“我要吃排骨！”然后推着她跑过去，排在了队伍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限量的哦。”秦依弦伸长了脖子猜测着说。
左澈一边对着手机屏幕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刘海，一边说：“最好别限量，就让买一斤两斤的，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听他这种口气，秦依弦回头上下打量着他。他身上虽然还穿着羽绒服，但那也挡不住他瘦瘦的骨架，177厘米高的个子也不算矮，而身上那少得可怜的肉更是让他显得瘦高，尤其那张好看的脸瘦得像巴掌似的。不知道怎么搞的，夏天的时候他还有双下巴，过完秋天，人就瘦了好几圈。这种说胖就胖，说瘦就瘦的体质估计会让很多女生嫉妒吧。
她咋舌，“你说你这么能吃肉，身上怎么一点也没长啊？”
“说明你做饭手艺还是不行，好吃点我能瘦吗？”
“我手艺不行，你还顿顿都吃得盘净碗光？”
“我那是怕浪费粮食。”
“左澈！”
“哎，叫我什么事？”左澈眼睛笑得弯弯的，坏坏地看着脸已经被气通红的秦依弦，她的拳头已经抬了起来，估计犹豫着是不是要当这么多人的面打他。他心里乐开了花，就等着她动手。
就在她想出手的时候，前面排队的阿姨突然回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哎哟，现在哪有几个女孩子会做饭啊，我那儿子儿媳天天都在外面吃。小伙子，你老婆能给你做，不管好吃难吃，你就享福吧。”
“老婆？”秦依弦顿时脸红了，急忙摇头说，“我才不是他老婆呢。”
“哦，还没结婚就这么体贴呀。”阿姨也很八卦，八成是看着这两个水灵的年轻人，心里喜欢吧。
秦依弦脸色由红转白，瞪向左澈想让他解释一下，可左澈早就头埋在臂弯里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在周围人的视线下，她脸上红红的，又羞又臊，扭头对左澈喊：“走啦，不排队了。”
“喂，你不给我买排骨啦？”
“不买，这几天我全都做青菜。”
“秦依弦，你这是在打击报复。”
“对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排队买排骨的大爷大娘们看着这一对年轻人吵吵闹闹着走开，有几个大娘责怪最先开口的阿姨不该管年轻人的事，有几个大爷却胡子一瞪说这个小子太丢男人的脸，还没结婚就这么怕老婆。
他们正在议论着的时候，左澈已经和秦依弦走到了西点区，各种各样刚出炉的面包和点心，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女孩子一向都喜欢这个味道，秦依弦也不例外，跳下推车凑到玻璃展柜旁边，看着一枚枚制作精美的小点心，下意识地抿着嘴唇。
“想吃哪个就拿出来吧。”左澈宠溺地笑着对她说。可秦依弦却摇摇头，“这么好看，吃了可惜。”
“难看的话也没人买啊。”
秦依弦还是没有买的意思，直起腰来巡视四周想买一些便宜点的面包。左澈手肘支在推车扶手上，等着她下一步的方向。
旁边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留恋地把小脸贴在玻璃柜上，看着里面的蛋糕，圆圆的小脸像个大苹果一样可爱。年轻的妈妈走过来抓她的小手，说她牙齿不好不能再吃甜食，小丫头一听，嘴一撇就要哭，妈妈蹲下身抱起孩子准备走。
就在这时，左澈感觉到头顶上有什么东西晃了晃，然后周围有人惊呼：“快闪开，要掉下来了！”
他下意识地拽过这对母女，抬头看到原本吊在天棚上方的KT板做的蛋糕图片掉了下来，虽然面积不足一平方米，不过从高空掉下来还是让大家吓了一跳，幸好左澈手快才没砸到那对母女。
扑通一声，KT板掉在了地上，发出闷响。
所有人都放下心来，才觉得没事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旁边传来。
“啊——”
这个叫声透着无尽的恐惧，几乎是用尽了人全身的力气，离得很远的人也听到了这个叫声，都向这边望了过来。
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左澈的寒毛瞬间竖立了起来，回头看到的是缩在展柜下方的秦依弦，她双手抱头全身不停地颤抖着，眼睛紧紧地闭着，嘴里还一直在喊着。
“依弦，你怎么了？依弦！”离她不到两米的距离，左澈却腿脚发软，跑的时候差点绊倒，他抓住她的双肩试图把她拉起来。
秦依弦摇头就是不说话，眼泪如决堤的水流了下来，面色越来越白，手也越来越凉，最后连嘴唇都开始发紫了。有个岁数大的人提醒着是不是羊痫风犯了，左澈听说过这个病但没见过病人犯病，来不及多想就抱起她向出口跑去。
镇静剂的药效很快，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左澈是第一次看到秦依弦睡着的样子，恬静安详得像是在尘世间迷路的天使，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只是秀气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像是有解不开的心事，眼角还有一滴泪水，可怜的模样让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医生处理完，左澈急忙问他：“大夫，她是羊痫风吗？”
医生打量着他，表情凝重地问：“你是她家里人吗？”
左澈迟疑了一下，“我是她朋友。”
“她以前发生过这种状况吗？”
“没有，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她得了什么病？”
“初步诊断应该是精神类的疾病，我建议你带她去精神病医院或者找一下心理医生。”
左澈的眼中闪出了不相信和惊讶，活泼开朗的依弦会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吗？
医生继续说：“最好问一下她是否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或者曾经受过什么强烈刺激，这样才能配合医生做到有效的治疗，目前看她的情况并不算严重，治愈还是有希望的。”
然后医生又向他提供了B市目前治疗这种病好一些的医院和一些建议。左澈机械地点头，心情异常沉重，嗓子里堵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秦依弦清醒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出租车停在小区的路口，左澈把她背在身上，踩着地上的薄雪向家走去。
“左澈，让我下来吧，我没事。”她实在不忍心让瘦弱的他背着自己。
“没关系，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能累着。”
“没事，我的病我自己清楚。”
左澈脚步略停了一下，他咬了一下唇，笑着说：“你什么病也没有，身体倍棒。”
她迟疑着说：“左澈，回家我想和你说件事。”
“好啊。”
秦依弦收紧胳膊，头埋在左澈的颈间，趴在了他的背上。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左澈的身上总是有一种烟草与某种香味混合的味道，很特别，像是掺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魔力。如果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病，她真的希望能永远赖在这个背上。
昏暗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洁白的雪地上映出两个叠在一起的长长的影子，他们没有再说话，一个默默地走，一个安静地趴着，只有心与心相叠的地方，能感应到彼此的跳动，他们一起朝着那个叫作“家”的地方行进着。
你知道什么叫作恐惧吗？
不是你目睹到非常可怕的事，而是在最可怕的事发生的前一刻，有人捂住了你的双眼，让你在一片黑暗中，靠着耳朵传递来的声音去感知着恐怖事情的发生。
在被捂住眼睛的时候，听到爸爸坠落地面的声音，那是生命的消逝，是血与肉的分离，更像是死神的一声叹息。爸爸没有丝毫犹豫，只想从这个世界迅速逃脱，毫不顾忌让他年仅13岁的女儿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从那以后，她的世界不能出现坠落的情景，那会让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断掉，让她回想起眼前不成形状的一摊血肉……所以她害怕视线内突然坠落的东西。
秦依弦躺在自己的床上面无表情地讲述着，左澈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叹息着，大大的眼睛浮着泪光，满眼的心疼却无法言表。
“左澈，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
“什么？”
“欺骗，再美好的事情都是一场欺骗。”那个她叫作妈妈的女人，给了她一个梦中都想拥有的家，可是却也一手摧毁了这个家，把她打入了地狱。
左澈眼神闪烁，手指轻轻撩起她额头上挡着眼睛的头发，说：“有的时候欺骗也有善意的。”
“我不相信。左澈，我不想骗你，如果你也觉得我可怕，我可以离开。”
他替她掖好被角说：“你不可怕，这是以前的事了，时间久了你会好的。”
“你不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别乱想了，睡会儿吧。”左澈又握了握她的手，闪亮的大眼睛带着暖暖的笑意。这让秦依弦心生感动，终于有人不讨厌她，不把她当成精神病人了。
“睡吧，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左澈第二次握她的手，第一次是看电影那次，过马路的时候被他拽着，公交车都驶出了好几站，两人才发现手还牵着，慌忙分开的时候，竟都有些不太自然。
这次他并没有急着松开手，她眼皮很沉重，每次病发都会耗尽她的力气，她现在只想睡，虽然她很想知道左澈现在是什么表情，他真的不介意和有病的她合住这间房子吗？突然，她发现她怕失去他，真的怕。
“睡吧，我不走，一直陪着你。”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握着她的手也微微攥紧。秦依弦这才放心地合上了眼睛，进入了深深的睡眠当中。
左澈由坐在床边改成坐到地板上，依然握着她的手，他懂得一个精神病人在病发后是最缺乏安全感的。秦依弦已经睡得沉了，左澈头靠在床边，脸上是无尽的惆怅。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急忙拿起来，小声地应了一句。
手机里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左先生，你明天有空来看看你妈妈吧，她情绪又不太好。”
请假在家休息了两天正好赶上了圣诞节，秦依弦的病好了很多，晚上左澈说车主和他换班，正好有时间带她出去逛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已经把圣诞节这个西方节日过得十分热闹丰富，商场总是借着这个节日搞起促销活动，各种彩灯装饰着街道两边的树木，一棵棵圣诞树竖立在各商场的门前，步行街上的促销员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在派送着限量的礼物。
不少卖花的商贩会向路过的情侣兜售玫瑰或是圣诞花棒，一个卖花的小贩拦住左澈和秦依弦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儿尴尬，不过这种节日一起出来的男女不是情侣，多少也会有些暧昧。秦依弦拉着左澈要走，左澈却掏钱买了一枝玫瑰给她，笑着说：“今天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秦依弦感到好笑地接过了花。卖花的小贩说了一句：“你男友真逗。”
去必胜客的时候里面挤满了人，还没吃完就有人站在旁边等着，他们桌边是一对90后的小情侣，边等边亲昵地又搂又抱，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秦依弦拿着没吃完的冰淇淋就说要出去。
怎么说也是冬天，手里还握着一杯冰淇淋，冷风一吹，秦依弦就冻得哆嗦起来。
忽然，她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原来左澈拉下了羽绒服的拉锁，把她整个人从后面包在里面，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你继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