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姨!”李蒙惊慌地喊了一声,她的嗓音很高,在冬天空旷的院中格外的刺耳,在她要喊出声音的同时,左青素已经大头朝下地栽了下来。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雪地上便多了一摊刺眼的红色,听到声音的工作人员迅速跑过去,李蒙脚下一滑跪在了地上,手里的水果扔了一地。顾不上膝盖的痛,本来是要向对面楼底下跑,猛然想到身后还有依弦,没有听到她以前犯病时的尖叫声,李蒙却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恐地转回身。
秦依弦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群已经混乱的人,她像是一个慢慢被抽走生气的木偶,眼中的光亮一点点地暗淡下去。李蒙慌乱地抱着秦依弦,挡着她的眼睛说:“你什么都没看到,依弦,假的,都是假的。”最后她自己都哭出声来。
秦依弦没有发出声音,缓缓地合上了眼睛,身体僵直地向后仰去,李蒙没有拉住她,也被她拽着倒在了地上。她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白得几乎和地上的雪一样。李蒙掐着她的人中,想抱她又抱不动,只能向远处的人哭喊着:“救人啊,快来救人啊!”
120来了两辆救护车,从疗养院拉走了两个人,左青素在送往医院途中就失去了生命特征,就这么死了。疗养院的领导赶到了医院,向警方的解释是怀疑她重度抑郁症复发,产生了自杀倾向从楼上跳了下来。“抑郁症”这三个字,就足以解释一个人的死因。
因为联系不上左青素的家属,院方先将左青素的遗体代为保管,警察和疗养院的领导都走后,抢救室外面就剩下了李蒙一个人。
在护士的提醒下李蒙才想起应该给秦依弦的家人打电话,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只有钟益的手机号,拨通他号码的时候,她感觉舌头像是在嘴里打转。
钟益和木浦俊赶到的时候,李蒙浑身还在哆嗦着,原来亲眼看到有人跳楼真是件触目惊心的事,心脏快承受不住了,她深刻体会到秦依弦目睹亲生父亲跳楼的心情,太可怕了。
失控的木浦俊被抢救室里的护士赶了出来,他转过身就抓住李蒙的肩膀喊道:“你带她去了哪?明知道有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带她去?”
李蒙哭着说:“依弦要去看阿姨的,我就陪她去了,我也没想到阿姨会跳楼啊!”
“阿姨?谁又跳楼?”
“是左澈的妈妈,她已经死了。”李蒙胆战心惊地回答。
木浦俊快要疯了,先有左澈言语冲撞,现在又是他妈跳楼,他无法想象依弦受第二次刺激以后会怎么样,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伤害他的依弦?
他失控地喊道:“为什么不放过我的依弦?”
“浦俊,你冷静点,没有人想伤害她,依弦现在还在抢救,她不会有事。”钟益安慰着。木浦俊的眼睛通红,瞪向李蒙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她似的,李蒙委屈地抽泣起来,钟益叹口气,伸手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
秦依弦这次昏迷的时间比以往都要久,整整过了两天才苏醒过来,但是人醒了,却只是看着窗外的雪发呆,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人也不认识,更不理会。木心雅哭了好几次,依弦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余熙子请来的精神科教授看过她的状态,叹了叹气,说是受刺激太严重失了神志。
木浦俊一直没有去过公司,始终陪在秦依弦身边,秦依弦发呆,他也发呆。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们,不放心的人也只能在病房外面,隔着窗子远远地看一下。
“依弦,你看外面又下雪了。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在校园里铲雪,你跑来给我送手套,还摔了一个大跟头,你那时候真的很笨呢。”
“依弦,B市的雪没有家里的雪好看,你记不记得冬天的神翁山,踩下去会没过膝盖的白雪,在雪堆里打个滚衣服都不会脏。”
“依弦,今天我给你买了煎饼果子,可是咱们黑龙江老乡开的店,很有家乡的味道,你尝尝看。”
“依弦,不要再想了,哥在这里,可不可以看看我?依弦,求你了,看看我。”木浦俊说到最后,眼泪漫过了眼眶,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模糊的泪光中,木浦俊注意到秦依弦缓缓转移过来的视线淡淡地落在了他的脸上,她张开嘴干涩地说:“哥……”
“依弦……”木浦俊激动地笑着,摸着她的脸,注意到她眼中那抹暗灰色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秦依弦虚弱地笑了,笑得很无力,“哥,你说了很多话,我都听到了,可是我不想说话,我好累。”
“不说就不说,只要你听到我说就好了。”木浦俊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真想把她装进心里,永远呵护起来,不让别人碰。
“哥,真的没人要我了,爸没了,左阿姨也没了,就连说会陪我一辈子的左澈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没有了。”
“傻瓜,怎么没人要你,我要你啊。”
“真的吗?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害怕自己会孤单地死去。哥,我只剩你了,求你不要离开我。”秦依弦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片汪洋之中,手中只有哥哥这一根能救她的稻草。
木浦俊心疼地握紧她的手,“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依弦,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爱,我也会爱你一辈子。”
忽而一声遥不可及的叹息,门外还站着一个人。
尹洛薇看着他们,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断了。
“我会爱你一辈子。”这句话她等了他七年,他都没有对自己承诺过。尹洛薇向后退了一步,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秦依弦每次犯病后的眼神与状态是木浦俊招架不住的,痛惜与自责显露在脸上,哪怕是秦依弦突然发失心疯来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拱手送上。这样的木浦俊,尹洛薇是陌生的,她输了,输给了他们的过去。
原来在你心中,我始终不如她,木浦俊,你终于看明白你的心了吗?
此爱无望,此爱无期,七年的相守,原来只是他心中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正如初见时,闯入你心房的,并不是弹着古筝的我,而是我弹的古筝让你想起的那个人吧。
一个人的爱情独角戏,曲终人散,七年的付出原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木浦俊,我该和你说一声再见吗?
那么再见吧。
2012年的春晚没了本山大叔的身影,秦依弦的身边也少了左澈,木浦俊的身边也没有了尹洛薇。偌大的别墅里,三个人的新年,总是有些寂寞和无趣,秦依弦很怀念去年的新年,那个只有70多平方米的小屋里,四个人过得那么快乐。
冯姨做完一桌丰盛的菜肴就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别墅里的所有灯都点亮着,水晶灯的绚丽,壁灯的柔和,落地灯的宁静,也没有让这个空旷的家里有一点温馨。宽大的餐桌旁,木心雅和秦依弦都默默无语地坐着,木浦俊一直面带笑容地给她俩夹菜,似乎是想极力地搞活气氛,不过在秦依弦眼里,只能算得上是强颜欢笑吧。
“我不舒服,先去睡了。”秦依弦不想再坐下去,也阻止了木浦俊陪她上楼的要求,一人回了房间。
餐厅里只剩下了母子二人,木浦俊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手中的筷子放在了碗边,看着木心雅深沉的脸说:“妈,你怎么不高兴了?依弦的病还没好,你这样会让她多心的。”
“你和洛薇之间彻底完了吗?”木心雅皱眉问着。
“是她选择放手,我尊重她的意见。”
“七年的感情说放手就放手,怎么可能?洛薇对你的心我看得一清二楚,她那么爱你,而你呢,就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误会她,放弃她?”
“妈,我们俩的问题很多,有些想法根本不一致,还是分开一下冷静的好。”
“如果你主动找洛薇,你们不会这样僵着。”
“我已经答应依弦会照顾她一辈子,妈,请你理解我。”
木心雅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地说:“你的意思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准备娶依弦?”
他点了一下头,说:“如果依弦愿意,我会的。”
“木浦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