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聊天,不知道聊到什么了,达瑞说雅茗有一点点小骄傲,说他应该帮她摘摘刺——take some tickets off。尤雅茗正色道,那可不行,我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别人给我摘刺,我自己就摘了,跟你在一起你还想帮我摘刺,不行不行不行,you must put my tickets back!(你必须把我的刺给我按回去!)
达瑞笑得差点昏死过去。
从此以后,无论她多么的飞扬跋扈,他一说她的tickets,她就说,哼,你说过要保护我的tickets的!(后来两人结婚后,她跟他说起以前这个桥段,他说,啥?我看我不仅Put your tickets back,我还put more tickets on you!)
有时尤雅茗就想,平日里自己把自己绷得太久太紧了,时时刻刻想着做个一飞冲天的女强人,为此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于是想找个地方撒野捣乱,想找一个人撒娇刁蛮,甚至想抓一个人狠狠地欺负——其实那种欺负,也许就是狠狠的喜欢。
6
女人寻找爱情,要的其实是一种呵护体贴。对于处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女人来说,这种呵护体贴就更为重要。
可惜,除却具有先天禀赋,大多数女人只有在经历过婚姻后才开始懂得什么样的男人值得托付一生,才开始懂得太拘泥于男人外在的言行举止,不看他的本质甚至经济基础和职业前景,是多么容易被虚假表象所迷惑。
尤雅茗的理智像是经过了一场长长的催眠,最终还是苏醒了。
她需要证据。
这天,尤雅茗对达瑞严肃地提出,一定要看他的收入证明和房产证明,没有这些她不敢百分之百相信他。
尤雅茗第一天提出要求,他第二天就拿来了他的一整年的收入证明。看后,尤雅茗心里窃喜,但不动声色。达瑞向她抱歉说,他的房子图纸送去园林公司做花园设计去了,要下个星期拿来。
第二个星期,他兴冲冲地把他的房子合同连同图纸都拿给了尤雅茗看,她这才知道,在澳洲房产证其实就是一本书啊——每页都有他的签名的一档子文件。
看着他那巴巴渴望得到肯定的眼神,看着他那已经掏空了心肺的期待,尤雅茗突然回想起自己点击鼠标提交档案的一刹那,自己当时何尝不是一样的神情?交付出所有,只不过是为了接到一个承载着自己满满希望的回馈?
如今,一个大男人,一个优质澳洲男人带着同样的神情巴巴望着自己,尤雅茗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怜惜起这个自从相识后就一直颠颠地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情的他了。
她像一个一直在云端逍遥享受百般宠爱的小仙女,现在她受了人间的感动,浑身闪耀着感动和真诚的光芒,隔着桌子把自己的小手压在他毛茸茸的大手上,诚恳地问他:“我问你要这些,你不反感吗?”
达瑞收敛了笑容,说:“一开始我有点不舒服。但我想啊,我要是没有这些东西我该不高兴;可是我有,怎么会怕看呢?再说了,你从来没有跟我要过一分钱,只是要这些东西看看;只让你看看就能让你高兴,我为什么不做呢?”
当时的尤雅茗除了感动于他的真诚之外,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是我的,我怎么说他都不介意;不是我的,我要尽快把他说跑”的理论的正确性。
尤雅茗握着他的手继续诚恳地说:“我希望你知道和理解,我在澳洲一个亲人也没有,我需要的不仅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也是唯一的亲人,而这些的达成,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是绝对不可以的。我在中国不是穷人,所以我不希望找一个没有能力爱我的人,更不希望找到一个满嘴跑火车的骗子。如果我向你要这些非常私密的东西冒犯了你,请你原谅。”
他们之间的信赖更加强烈了,因为他们都从彼此眼睛里读出了一个“真”字。
可以说,只有经过了这个事件,尤雅茗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准备正经八百谈场恋爱了。
一天,他们走在路上发现一个流浪艺术家在吹排箫,那声音高亢空灵,明快欣喜,就仿佛看到明亮的阳光射穿云朵旋转着温暖你的周身,让尤雅茗眩晕着喜欢。他看出了她的贪恋,忙说,想买个听听吗?雅茗羞涩于被他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个艺术家看到他们,估计是看到他俩都不年轻了,亲切地问达瑞:“这是你妻子吗?好漂亮喔!”
达瑞自豪地回头看着雅茗,说:“No,oh,no,not yet.”(不是,喔,不,还不是。)
尤雅茗娇嗔地拽了他一下手。
傍晚他送她回家,明知故问:“你要拿着那个碟片吗?”
尤雅茗说:“当然啦!我要给你复制的呀!”
当时的尤雅茗俏皮地半仰着下巴,那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娃娃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低着头宠爱地看着她,自然、温暖、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了第一个吻。
那一刻,尤雅茗听到了空气中花开的声音;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弦被温柔而确定地拨动了。喔,尤雅茗终于恋爱了。
7
网易情感专家王尔冈说:爱是你对一个人能否满足你最重要的具体需求的肯定判断。
尤雅茗扪心自问自己的最重要具体需求是什么?
是爱自己,爱儿子,有经济基础,身体健康。
这些条件,尤雅茗需要达瑞全部满足。
于是,从幸福中拔出头来的雅茗,时常试探达瑞对她儿子的态度。
他说:“雅茗,你知道你的名字的英文音译是什么吗?是Yummy啊,是好吃的意思啊!你知道‘博纳’的英文音译是什么吗?是‘Bonus’啊,是额外奖金啊!你说我得了个‘好吃’,再外带一个‘奖金’,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幸运的人吗?对了,等我们结婚后,你想怎么上班呢?”
尤雅茗一愣,说:“我还没想呢!”
他说:“要是你上全职的话,我就尽量每天下班早些去接儿子放学(澳洲小学下午3点15分放学);如果你不全职上班,就你不上班你去接,你上班我去接……”他在讲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和,在尤雅茗听来却是内心翻江倒海,波涛起伏——他作为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却为她儿子的未来做了那么详尽的设想,打动单亲妈妈最好的手段莫过于替她考虑好她的孩子了。
他的后背上有个文身,非常繁复的图案中有他孩子的名字。尤雅茗其实对文身异常反感,一直感觉凡是有文身的都不是好人,所以那天在她凝视那个文身的时候,他说:“你帮我把我的文身拍个照片,我好找个地方把儿子的名字刻上。”
他说:“等儿子来了,我带他去看足球,我肯定会是个好教练的!”
一天尤雅茗看到路边有一家三口在骑那种三人自行车。尤雅茗兴奋地提议:等假期的时候租个这样的自行车不错啊!他说:“嗯,你要是喜欢,我就买一辆,我们跟孩子们一起骑。”
他还说,等儿子来了,我一定每天跟他坐下来说半个小时的话,我要了解他每天在学校都干了什么,我要把他培养成男子汉……
尤雅茗因为极端渴望婚姻又极端惧怕婚姻而铸就的大坝,在他温柔的冲击下,慢慢融化坍塌。
尤雅茗自己设定的三个标准被他一个个坦然跨越。
“有些甜蜜,有些喜悦,有些迷恋,有些沉醉,有些欣欣然,当妙境袭来时,你来不及去思考这是一种怎样的幸福,你深吸一口气,便只顾一个猛子扎进去,闭上眼睛在幸福里恣意扑腾,一任狂喜的浪花四溅。欣喜的阳光洒遍全身,在温暖的抚慰下,你的身体如一朵硕大的花,一瓣,一瓣,一瓣,无声地绽放,达到生命的极致。蝴蝶停伫在你的花蕊上的时候,你无法向它说出你的幸福,是的,说不出。”
那天,当尤雅茗在网上看到上述一段话的时候,她惊呆了,是的,这,这,就是她目前的幸福。
当他听说了尤雅茗在工作中遭受到皮特的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他搂着她瘦削的肩膀说:“宝贝,你不要做了,我来养活你。”——这样的一句话对于飘摇在异国他乡的女人有着致命的摧毁力。
尽管尤雅茗当场就说,“你能说出这句话我很高兴,但我不是个要人养活的女人”,可内心却狠狠地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