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从卧室里走出来,一摇三摆,还穿了一件红色的肚兜。她今晚又想有所作为。我也快速行动起来,忙着好好配合她。
我一切就绪,蓄势待发,灯光慢慢变暗了。她身子一动,腿一抬,我知道她又来了。她的大拇脚趾在我眼前晃,像个狡猾的蛇头。我忙说,你看,都准备好了。大母脚趾又摇了摇,脱掉。
我想好了,我们得有个孩子。丁当说完,大拇脚趾就点了一下我的眉心。她又喊了一句好老公,一把把我拉了过去,玩儿命亲我。我颓在她的身上,想起了那个女人。
三年前,那个女人在209房间里,赤着身子迎接我,又举起红色的文胸使劲摇晃,口里嚷道,欢迎来到伊甸园,欢迎来到伊甸园,一声比一声高亢……
209折磨了我一个晚上。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了那个女人的电话。她说今天晚上八点在香格里拉大酒店B209房间等我。又是209,她也知道209于我的意义。挂了电话,五分钟后她又发来一条短信,短信说,我会举着红色的文胸等你。
我看完就把信息删掉了,合上手机想了想。又把通话记录也删掉了。丁当打来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了,我就草草煮了包方便面。吃完下楼溜了一圈狗,牵回来,它钻进窝里鬼侧地看我,像懂我的心思。我第一次发现家里的老狗很有思想。我拍拍它的脑袋,它仰起头来舔我的手指,像是安慰。
下午我站在讲台上,特别没有自信。说什么都感觉在胡言乱语。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个胆大的女同学问我是不是被丁当老师欺负了,我说,不要污蔑丁当老师,丁当老师对我很好是个贤妻。她听完半信半疑,歪着脑袋挤眼睛,装神弄鬼。
挨过了两节课,我从教室里溜出来。就给丁当打手机,告诉她今天晚上还得出去。她说别忘了回来,还让我保重身体。她说这话的意思今晚还要有所作为。我说好。回家换了衣服就跑到街上溜达,看了看表,6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我想找个地方吃饭。
万家又开始灯火起来,我脱掉鞋子光着脚丫踩在盲人的弹格小路上,向香格里拉大酒店走去。七点五十我大概就会出现在B209的房间门口,我先敲三下,再敲三下,有个女人的声音要问是谁。我说我是亚当。门吱扭一声开了,门吱扭一声又关上了,夏娃全身赤裸,手上举着文胸嚷着,欢迎光临伊甸园。脚硌得生疼,我开始兴奋。
我目视前方,前面就是香格里拉大酒店,我想在弹格路上跳跃。
突然两个高大男人走近我,分别挟住了我的左右胳膊。一个坚硬的像枪口样的东西顶住了我的腰。我的身子一软,眼神晃了一下,左边的男人开始说话,不要说话,跟我们走,否则要了你的狗命。我看了右边的男人一眼,他也说话了,看个屁,快走。
右边的男人劲很大,我夹在中间像个半身不遂。我说,先让我穿上鞋。他们俩停下来等我。我想跑,左边的男人又掐住了我的脖子,说,别动心思,你跑不了。
我的袜子才穿了一天就臭掉了。他们又用那硬东西顶住了我的腰。我说,你们一定是抓错了人。右边的男人说,没错就是你。左边的男人呵斥了一句,别跟他废话,老板还等着。我又说了一句,你们一定是抓错了人。我的后脑突然感到一次重击,万家就没了灯火。
醒来后,看到了一盏灯,照得我眩晕。我要动动胳膊动动腿,才发现我被捆成了麻花。我想我玩完了,这是绑架。我首先意识到那个女人给我的卡,可我没有密码。我又想到丁当,可怜的丁当还被蒙在鼓里,也许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我定了定神,看清了周围。周围是一个破旧的公寓,比我们大学里分到的房子还简陋,墙皮斑驳,像一道道伤痕。
有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新闻,很有家的气息。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我不能再傻呵呵地束手待毙,我说,我要喝水,他们没有反应,我又喊了一句,我要喝水。他们俩一起站了起来,又走向我。就是他们俩个把我挟持到这里。
电视里的新闻结束了,开始播放广告。
其中一个男人很胖,眼睛眯缝着,长得很可爱。他打开手机,按了一会又合上,接着从桌子上拿了一把刀。另一个男人冲我笑,嘴角上还有酒窝。
我被死死绑在一把椅子上,胖男人拿着刀子在我面前晃了两下,让我老实点。我说,你们是谁,你们想要什么。
有酒窝的男人胳膊一抬,我就吃了他一个耳光。半边脸没了,一只耳朵叫了起来。他说,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你的实话。我说,什么实话。胖男人胳膊又一抬,另外半边脸也没了,另一只耳朵跟着叫了起来。左右声道都有了,像吹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寒风过后就灼灼得疼。他说,别他妈跟我们装糊涂,说说昨天你都干嘛了。
我说,你们是谁。
有酒窝的男人又想抬胳膊,被胖男人挡住了。胖男人问我,你昨天是不是见了个女人。我明白了几分,愣了愣神。那个女人说她要死的话也许是真的,这里面有阴谋。我也被卷进去了,怎么办,可怜的丁当,你的男人正在受罪。
胖男人拿刀柄敲我的脑袋。他说,想什么呢,快说,你是不是见了个女人。我想我不能说,说了更糟。
我横了横脖子,说,我是见了个女人,还跟她睡了觉。胖男人说还睡了觉,又用刀柄敲我的脑袋。一下比一下坚决。我说,是,那个女人我天天见,她就是我老婆。有酒窝的男人差点跳起来,顺手又打了我一个耳光,嘴里嚷着,操,你他妈敢耍我。
胖男人看了我一眼,刀在我脸上滚了两滚。他说,我能要了你的命,信不信。刀又滚了两滚。
我尿了裤子。
有酒窝的男人说,给他点厉害尝尝吧,狗日的嘴还挺硬。胖男人点头。他去拿了个东西又走到我的身后,掏出我的手。他又把一根钉举到我的眼前。他说,再不说,就把它扎进手指里,像这样的钉子可是多的是,你不就才长了十根手指吗。
我哭起来。眼泪从来没有这般汹涌。我泣不成声。有酒窝的男人放开我的手,站了起来说,怂了吧,快说。我说,我能先喝杯水吗。有酒窝的男人就去给我倒水了。
他端着水杯往我嘴里倒,水有些腥咸,也许有血有泪。
我喘了几口气说,我是见了个女人,那个女人也许就是你们说的那个。
胖男人说,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想还是不能说,说了更糟。也许真得就回不去了。
我接着说,她是我的老同学,她说她有点失眠,问我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在大学里我就是个出色的心理辅导师,谁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都找我倾诉。
胖男人又问,还说什么了。
我说,后来我就告诉她很多治疗失眠的办法。
他接着问,就这些。我说就这些。
他问,今晚你是不是去见她。我答,有光着脚丫子去见美女的吗。
有酒窝的男人插了一句,又在狡辩。他弯下腰抓住我的手。扎吧,我活该,你们扎吧,扎也只有这些。钉子挨到了我的手指,我皱起了眉头。
卧室的小门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