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岸的调查像对射击的靶子越瞄越准，西岸却传来高峰群打虎的信息。虽然和“6.5”事件没有太多的联系，穆天云听说还是匆匆地赶去。在阿晴酒馆里他请来了高峰群。他对老战友敢打敢拼的战斗作风大加赞扬。两个人也是弄了四个小碟，一盘炖菜。酒过三巡，穆天云让他谈打虎经验。高峰群说没啥好谈的，都是我们经常干的活计。当然我不是武松，对付这帮家伙要有三碗不过岗的勇气。
在西岸，京杭大运河与陇海铁路交会处的刘邦县，有一条宛如玉带的绿色向北延伸着。这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的水杉路，这一条大道在汉朝就有的，驿站相连，直通京都。大运河北十几公里处与大道相依有一片湖区，浩淼无边，这是一条官道，湖也是官湖。几番战火纷飞，马蹄声碎，湖变成了田，田变成了村镇。就在B省专案组进驻刘邦沟时，群众举报，镇南有五虎，昼伏夜出，劫道伤人，盗窃强奸，无恶不作。刘邦沟的一个姑娘中午在瓜田看瓜，突然玉米地里蹿出一群歹徒，抱头拖腿，死拉硬拽，轮番糟践，姑娘哭着投湖……又一个夜晚，湖山的车辆从此路过，行到官道路口，几条汉子蜂拥而上，拦道挡车，说，老子是镇男五虎将，快留下买路钱……他们屡次作案，声称要专案组滚蛋，不到东岸去抓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高峰群听了群众的诉说，把拳头砸在桌子上，说，打掉五虎，保民平安！群众拍手称快，说，这会真老虎要打假老虎了，有瞧的吧。就在这一天，五虎成员胡二在镇上行窃被蹲守的干警抓获。连夜突审，摸清了他们的藏身地点。夜，天黑得出奇，寒风刺骨，刚进入午夜，高峰群一声令下，干警们悄然出动。咚咚咚一阵门响，五虎要犯张夼睡眼惺忪，刚刚拨开门闩，被不同角度的三支手枪顶住胸膛。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扑倒在地，戴上了手铐。嗅觉灵敏的韩庆，还没照面就知道大事不好，乘黑夜窜进湖田。队员们在茫茫湖田紧追不舍，脚被皮鞋磨破了，脱掉鞋穿着袜子猛追，正前方的战友开着摩托包抄过来，才把这个家伙抓住。就这样抓住了祸害群众的三只老鼠，还有两人乘机逃窜！
高峰群严密布控，不让一个漏网。那天高峰群正在小酒馆和过往行人摸查，忽然一个渔民神情慌张地来报案。他早上起床后在船头捡到一封恐吓信，信上说，哥们儿是刚从监狱里逃出的“龙帮”，要过湖去东岸发展，路过此地，因近日手头紧缺，暂借两万一用，务必于当晚将现金全部送到南湖小桥下面。否则你的独生儿子和渔船一起毁灭！
高峰群大手一挥说，好啊，送上门来了！他迅速召集专案组商量，让当地派出所布置警力，要探清虚实，让渔民先送一封信观察动静，然后一举抓获。当夜，信果然被取走。第二天的早上，又发现第二封恐吓信，说你小子敢耍滑头，老子就要动手了，署名是杀人不眨眼的龙帮老大。该下手了，高峰群指示专案组，白天微服观察地形，绘制现场草图，然后召集当地公安机关召开案情分析会，定好作战方案，于当晚兵分四路，轻装上阵，步行五公里，于天黑潜入小桥周围。
夜十时左右，那个渔民按时打着手电筒送钱到小桥下面，然后返回。大约过了十分钟，正西小桥约半公里出现两个黑影，黑影越来越近，走走停停，忽站忽蹲，鬼鬼祟祟，从第一守候点通过，然后接近小桥，又是一阵四顾，在确认四周无人的时候，一人望风，一人猫腰到桥下取钱，在钱取到手后，那人正要撕包，高峰群在对讲机里命令，动手！潜伏在前的派出所长跃身而出：不许动！那个望风的正要拔刀，被迎面而来的干警飞起一脚，踢倒在地！那个取钱的拔腿就跑，边跑边从腰间拔出一把自制手枪，利用小桥作为掩蔽体，负隅顽抗，被围剿他的干警当场击毙！
专案组在刘邦镇召开宣判大会。刘邦沟村民敲锣打鼓像欢迎他们的皇帝老乡回家样，把专案组请到村部办案。穆天云听后心情激动，他祝愿老战友受到了群众的信赖，他们以茶代酒互相祝愿，阿晴走过来给他们倒茶。
二
阿晴酒馆两个破案大王，端着茶杯，谈兴正浓。高峰群还告诉他一个情况，他在东岸调查时，发现了“6.5”事件枪源，但是很快又断了线索，为此他处分了专案组一个成员，让他打背包回海州了。穆天云急了，你怎么不早说呢？高峰群说，主要的还是我没抓到证据。你说枪源在哪里？那天我突然想起来去查一下村里历史资料。我听“6.5”事件的现场群众说，那天他们发现东岸有一支步枪，那么这支枪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了？穆天云说，这件事情怎么没有通报给我们？高峰群说，可惜我们的那位队员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当时他让大队会计一个叫朴先火的人把封存的材料都拿出来。也许这个会计认为看这些东西是徒劳，他就把那一堆老账本一古脑儿地搬出来了。我们这位老兄开始十分仔细，可是他没用多长时间就捕到了猎物，他发现一张字条，这是个白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借大队民兵营六五式步枪一支。枪号为……我们这位老兄喜出望外，他很不冷静，他大呼说枪找到了！那位狡猾的村会计不知咋回事，他还以为是谁贪污公款被他查到了，一听说是枪，他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他说找到什么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关键的是我们那位老兄就把这张条子给他了。他以为一张字条，你插上翅膀也飞不了，但关键是真的飞了！怎么回事？穆天云的脑海里立即转动出在湖床那颗不翼而飞的子弹。高峰群的声音低了八度，说，那个狡猾的会计一看借枪的条子是真的，他一口吞进肚子里，我们的老兄一看傻了眼，把那个会计铐起来了，拘留他二十四小时，有什么用？我命令赶快放了他！这是我们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告诉你们有什么用？穆天云的脸上出现了乌云，他说，那个会计叫朴先火吗？是的，瘦的像个猴子，一看就像个人精。我记住了，穆天云没再说什么，他就回到了东岸。
那天他看天气还早就又去了芳林嫂家，问朴先火这个人怎么样？芳林嫂说，朴先火是老支部委员，当过民兵连长，重感情讲义气，对村里做过贡献。特别是在困难时期，他家有一碗米，自己吃糠咽菜，也把米送给别人家老人孩子吃，所以人送外号朴大拿，说他什么事都能拿得起，放得下。他群众威信很高，就是因为两岸关系老搞不好，他也去过两次北京，上面不让他干了，村里还是让他管账当会计。穆天云说，我们在调查“6.5”案件上有错误，对待金水湾的普通群众左了。有错必纠知错必改嘛，芳林嫂说，这是咱们共产党人的一贯作风。老穆啊，我还是那句老话，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大多数群众还是好的，两岸纠纷要解决，可是凶手一定要抓住，所以专案组的担子不轻啊！我倒有个想法，这是我想了好久啦，你能办吗？
什么事你老人家尽管吩咐。有什么办不到的呢？你老人家当年打鬼子的时候，连手榴弹的弦都不会拉，后来成为巾帼英雄。“文革”中造反派让你挂着手榴弹游街，你也不害怕，那时候县里把你和我关在一个牛棚里，你都坚强地挺住，还让我给你念《毛主席语录》，你说共产党员什么都不怕，就怕犯了错误不改呀！芳林嫂高兴起来，说，老穆，你说这话我爱听。实际上这件事也用不着劳你厅长的大驾，他们市局就能摆平，可这又是牵扯到两岸关系，积重难返啊。有群众反映，在运河上游二道河堤大坝上，有个叫大狗鼻的人，他有个带黑社会性质的团伙，这个人坐过几回牢，每次刑满释放回来，都有命案，前不久在湖里渡船上强迫女人，还伤害了一个解放军战士，你是知道的，也与这个团伙有关，群众说他上面有根底，什么根底呀，是咱办案子软了。如果你们专案组能把他端了，在群众中的威信就上来了，老百姓看你是真为他们办事的，就会信任你们，把你们当成自己人啦，案子有了群众支持，还怕破不了！
穆天云听了芳林嫂的话，决心说服高峰群联合办案，打掉带有黑社会团伙性质的龙湖水产有限公司。这个公司主要是在汉水湖与大运河之间上游拦河筑坝，养殖大龙虾，销往欧洲，说是大龙虾尾含有球蛋白维生素，最适合老年人补钙。谁料想大狗鼻养的龙虾在一夜之间繁殖了整个汉水湖，把其他鱼类都给咬死了，大狗鼻倚仗自己的黑势力，不准别人捕捞，谁要偷捕龙虾，轻者断指，重者送命，然后把尸体扔到汉水湖去喂鱼鳖，残忍至极。这个黑社会团火私藏弹药枪支，豢养一批打手。头目是扈龙扈彪扈虎三弟兄，绰号大狗鼻二狗鼻三狗鼻，飞扬跋扈，独霸一方。
他对高峰群说，有个大狗鼻承包了西岸的水产公司，他的同伙经常在湖上作案，群众敢怒不敢言，他要高峰群组织警力，联合打掉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大狗鼻……汉水湖群众纷纷举报大狗鼻，说他是水霸天，他在二道堤筑坝养鱼，结果洪水下来，拦洪坝被冲毁，淹没了许多庄稼。沿湖村民敢怒不敢言。有人偷偷往他鱼塘投毒未遂，被抓住，他让打手们把那个人致于死地。他还私设公堂，毒打告状的人，家里有猎枪和狼狗，还有保镖。穆天云掌握了大狗鼻的大量犯罪事实。但他和社会流氓团伙不同，他有政治靠山。他犯有在大运河水路抢劫货轮，强奸妇女的前科，判过七年刑，后来刑满释放，他投靠西岸承包湖上水产，实际上国务院早有文件规定，汉水湖水面有湖城管理，因牵涉两岸关系，穆天云协同高峰群联合办案。双方经过摸底排查，在汉水湖宾馆召开群英会，由吴县长做东请客，这一回他们喝了湖山酒。在酒桌上制订了打击方案，采取行动那一天，他们在湖上酒家逮捕了扈彪扈虎，扈虎作恶多端，畏罪自杀，扈彪和他的爪牙被关在湖城公安局。大狗鼻没有抓到，他到南方去了。穆天云想起当年的地主恶霸，决定引狼入室。果然，大狗鼻从外地回来，倚仗他上面的关系网，又是市政协委员，独闯虎穴，要求警方放人，否则一切后果有警方负责，气焰嚣张至极。穆天云一声令下，把扈龙给逮了！扈龙还不服气，说是那边会来要人的。这时高峰群走到他的面前，说，我就是那边的——B省公安机关的人！扈龙一看低下了脑袋！
就在专案组联合举行炸坝的那一天，警车出击，大坝人头攒动，这是汉水湖两岸群众最热闹的节日。穆天云宣布炸坝开始，随着长长的导火索冒出的火花，轰隆一声巨响！危害人民的渔霸水塘顷刻瓦解，老百姓举起铁锹锄头，欢声雷动，这些平时在他们眼里吹胡子瞪眼睛的警察，也变得可爱起来，警察服像湖水一样湛蓝湛蓝。芳林嫂夸耀地说，老穆啊，是你带领大家闯过了一个急流险滩。穆天云微笑着说，人民的力量大无边啊！他的眼前展现的是一片白云映衬芦苇花泛！
三
汉水湖是大运河的黄金水道，长长的船队像一条乌龙，来来往往汽笛长鸣！专案组得到百姓的信任，又有人举报，说在这个水道线上，也有一窝害虫。他们原先倚仗大狗鼻的势力，号称“浪里白条”、“水上飞”，在水面上横行霸道，蒙面抢劫来往京杭的船只，强奸杀人，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一天夜晚，在开往苏州的一条船上，刚从大学毕业的船主妹妹苏帆，跟着货船到汉水湖去玩，半夜船舱里钻进一个蒙面人，她被强奸，还拿走了她的手表和项链。在这条弯曲的金水湾水道，是他们拦截货船的一个据点。
专案组开始调查来往船只，这些船主开始不愿配合，有的觉得破财免灾，只要蒙面人来，就主动给他们钱，有的还和“浪里白条”交上朋友，致使这一伙犯罪分子气焰嚣张。
穆天云决定先从金水湾开始，专案组昼伏夜出，开始拉网式排查。几个在夜间电鱼的人，收入网内。从他们嘴里得知，“浪里白条”、“草上飞”犯罪团伙的真实姓名，实施犯罪的规律和证据。他们晓宿夜出，在大运河黄金水道上收取买路钱，稍有不从，就以棍棒刀枪威逼，只是最近风声紧，没有贸然行动，等待专案组一撤继续作案，穆天云决定先打掉这帮团伙。代号为“天雷”行动！开始拉网式排查……
三面环水的金水湾，是大运河的必经之路，上游是鲁南储存量最大的富村煤矿。挖煤出身的“浪里白条”，违章操作，造成煤井瓦斯爆炸，造成十四人死亡，他死里逃生，被判渎职罪，关进富村监狱五年，刑满释放后，先后在湖山，山亭，东戈等地作案，实施对社会报复。还和湖霸大狗鼻结成团伙，后发生火并，“浪里白条”自己拉起一帮弟兄，利用金水湾水道有利条件漂流水上，干起了抢劫货船的勾当。任何一个“天雷”行动，尤其是真实的行动，很难把所发生的事同似乎会发生的事分开。似乎会发生的事会变成本身发生的事，而且必须按发生的事讲出来。视角是偏斜的。“天雷”行动开始的时候，穆天云想到“6.5”事件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为民除害是当务之急。
这时候全国又一次严打开始了。穆天云指示市局，配合专案组打掉大运河黄金水道作案团伙。穆小云把目标锁住了“浪里白条”……
这无疑又是真实的案件，但虚构往往更具真实性。大运河拉起警戒线，顺藤摸瓜，肖禾，张亮，韩星一一浮出水面，汉水湖宣判了一批地痞流氓，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群众拍手称快，货轮顺利开向苏杭——但“浪里白条”携带他的情妇黑夜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