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外公陆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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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32岁寻找外公(6)

1988年5月,我的父母和弟弟赴京探望外公。6月2日,爱外婆得知爱生到了北京,便热情地邀请她到自己家中做客。

下面是我弟弟赖章荣陪同父母、外公和八姨婆到邓奶奶家做客那天写下的日记。

六月三日星期五

今天是过得很愉快和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

下午三点四十分,外公、八姨姥姥、父母和我,分坐两辆小轿车去邓奶奶家。一路上,我的心激动不已,跳个不停。以前只在电视上见到邓奶奶的形象,今天就要亲眼见到她——这位全国爱戴的革命老人了,能不高兴和激动吗?看得出来,妈妈的脸上也漾溢着幸福和激动的神情。我们是在昨天接到要去邓奶奶家做客的消息的。从那时起,我们大家的心绪就兴奋难平了。

我们从西北门进入中南海。这里每道门都有岗哨,警卫向通过的车子敬礼。车子停下后,我知道邓奶奶的家已经到了。

我们下了车,进到一个雅致幽静的院子里。一进院门,我们就看见邓奶奶了——她站在屋门口。她老人家是出来迎接我们的呵。

外公与邓奶奶握手后,将妈妈拉到邓奶奶面前,说:“这就是我的女儿。”邓奶奶握住了妈妈的手,高兴地说:“你就是叶坪呀!你是我的爱生哩。我见过小时候的你,现在终于又看见你了。相隔50多年,不容易,不容易哟!”妈妈眼里泛起泪花,立即叫了声:“爱外婆!”邓奶奶呵呵地笑,久久执着妈妈的手不放。

然后,邓奶奶和我们一一握手。我与她握手时,我对她说:“邓奶奶,您好!”八姨姥姥说:“邓奶奶是你外婆的爱妈妈,你妈妈的爱外婆,你应该叫‘太姥姥’才对。”我就说“太姥姥好!”邓奶奶听了又是高兴地笑起来。

邓奶奶将我们让进了客厅。客厅很宽畅,墙上挂着敬爱的周总理的瓷盘像。

我们入座后,工作人员端来饮料,还在每人的茶几前摆下一盘樱桃。邓奶奶说:“你们吃樱桃吧。爱生要来,我就想,我拿什么来招待她呀?昨天恰好在钓鱼台买来了樱桃,真是难得。你们江西有没有樱桃……你们要多吃,每人把盘子上的樱桃都吃完,我才高兴。”妈妈坐在邓奶奶相邻的位子上,邓奶奶几次把盘子推到妈妈面前,“你就端着盘子吃,我要看着你吃完它。”

接着,邓奶奶对妈妈回忆说:“以前,在瑞金,我常见到你和你妈妈唐义贞。你妈妈叫我‘爱妈妈’,我就叫你‘爱生’,你妈妈要你叫我‘爱外婆’。你长得很象你妈妈。”她又转向外公说:“你前几年找到儿子小定,现在又找到了女儿,真不容易呀!”

外公高兴地说:“我现在到外都有家了——北京、江西、福建。”

邓奶奶又问起我们家的情况,得知我们家在于都县时,她说:“于都是老革命根据地呀!”她还问起妈妈,是说普通话,还是于都话。我告诉她,“说于都话,但听得懂普通话,也会说一点。”邓奶奶又问爸爸:“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爸爸一一回答了她。

外公向邓奶奶介绍说:“叶坪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大学毕业。老大是学哲学的;老二是学数学的,(他指着我)喏,就是这个傻瓜。老三是女儿,老四是男孩,都在中学念书。”邓奶奶听后连连点头:“好,好,真好!”

八姨姥姥也说了很多话,她谈起了在第三届全国妇联会上与邓奶奶见面时的情景。

邓奶奶说:“我现在身体不行了,正在生病。一只耳朵听力差,另一只好些。”外公说:“我也是一只耳朵好,一只耳朵差。你现在的事务还太多了。”邓奶奶说:“没有办法呀,都想见我,请我讲话。”外公说:“还是我好,清闲的很。”

邓奶奶比外公长两岁,已经84岁了,看上去身体较虚软,精神不太好,说话声音也不大。八姨姥姥说:“看您在电视上讲话精神还挺好的,”邓奶奶的秘书赵炜说:“在台上还好,下来就不行了。”

我们交谈了四十多分钟,外公怕影响邓奶奶的休息,就提出告辞。邓奶奶和大家握手告别。她和我外公握手时说:“我们是老战友了!”妈妈与她握手时说:“爱外婆,谢谢您!祝您健康长寿!下次再来看您。”邓奶奶说:“谢谢,再见了,爱生!”我们都祝愿邓奶奶健康长寿,她一一表示感谢。

她一直送我们到院门口,看着我们上车,连连说着“再见”。直到我们的车子启动了,她还在招手。

再见了,爱外婆!再见了,太姥姥!

令人感动的是,在外公与父母、弟弟到邓奶奶家做客回来的第二天,即6月4日,邓奶奶又派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特意送来了几样东西,邓奶奶的秘书赵炜还附了信作出说明:

陆老:

您好!

昨天邓大姐见您女儿时未送她什么东西,晚上找出三样东西:一件衣料;一盒巧克力糖;一盒饼干。现派人送上,请您方便时转交。

祝您

健康长寿!

赵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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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奶奶是多么重情谊呀!从这一件小事里,让人感受到的是革命老人一颗质朴的心。

父母和弟弟那次从北京探亲回来后,不久,又收到外公的来信。外公在信中写道:

“这次来京,邓颖超同志见了你们。她是关心你们的。到家后,要写信去谢谢她,问她老人(家)(她现在84岁了)安好。”

一样的质朴,一样的真挚和细腻!

第八节“你想写我,先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在与外公初次相处的日子里,他给我的一个最深的印象是:爱笑。

他与人交谈时,不时就会大笑一阵。那是一种富有感染力的爽朗的笑。

他吐谈幽默,说着说着,自己就会哈哈大笑起来。谈话间,那笑的频率就很高。

面对他的朗朗大笑,我常常迷惑不解:他为什么这么爱笑呢?

不妨说,我“研究”外公,就是从对他的“笑”的揣摸开始的。

外公的一切,对我来说,还都十分神秘。

寻找外公,不想找来的是一位“大人物”——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兼文化部部长,与我们相见时担任的职务是: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务委员、全国政协副主席。

可是,在这之前,除了一些零星见闻外,我确实对外公知之甚少:他的历史,他的观念,他的情感,他的脾性……除了神秘感外,面对他,最初我在心理上还有一些紧张,因为在这之前,我还没有接触过经历这样丰富、思想这样深遽、级别这样高、声名这样大的“大人物”哩。

紧张感很快就消除了,因为老人是那样慈和,那样平易近人,对我们又是那样关爱。

但神秘感却久久难以消解。

这种神秘感源于“革命”及其“历史”在心中形成的神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