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外公陆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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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外公迎来第四次人生大磨难(7)

六、去年中央上海会议,叶群发言揭批罗瑞卿后,与会者无不愤慨,唯独陆定一无动于衷。此事过后不久,1月26日,一封最恶毒的匿名信(是一首诗)经上海曹荻秋转林彪,矛头对准毛主席(指诗中“拔(八)光了头上毛”一句,严慰冰的本意是骂林彪是秃驴,说矛头对准毛主席是欲加之罪——笔者注),陆定一必定是这首反诗的作者。

七、严慰冰受处分后,陆定一只提严的问题是“破坏党内团结”,根本不提“反革命”,说明他对中央的处理不满,这实际上是翻案。

八、匿名信查出后,陆定一离京去到上海,连续给严慰冰三封信,用的是黑话,是与严搞攻守同盟。

这里所谓的“黑话”,指得是3月7日他在上海写给严慰冰的信中的一段话:

上海已能生产女用手表,今天拿了样子来看。男用的有四种:130元,防震防水防磁;110元,防震,100元,全钢;80元,半钢。我选了男用130元的一个,女用的80元一个。请他们挑选走得正确的,不必现在就拿货。这只女用表,算我给你的三八节礼物吧。

这本是极平常的一封家信,然而就被拿来断章取义,加上荒谬的推测、引申、转义、歪曲,被说成是以送表为名搞密谋,信中许多话是“大有文章”的隐语。

如其中“防震防水防磁”,是转告严慰冰男方将“三防”;“女用选了‘半钢’”,是要严慰冰“不讲”(理由是江苏话“半”与“不”同音,“钢”与“讲”同音);“挑选走得准确的,不必现在就拿货”,即是暗示严要选择恰当的口径,不要讲出事实真相。因此是统一口径,攻守同盟,为翻案出谋策划。

外公被指责的还有:在匿名信案发后,与彭真密谋搞攻守同盟;离京外出是逃之夭夭;说严有精神病,以安排治病为由为严开脱;明知严是反革命,却毫无仇恨,不与其一刀两断,还送三八节礼物,是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

结论是:陆定一是严慰冰反革命匿名信的主谋、幕后策划者。

林彪以势压人,小题大作,强辞夺理,组织层层围攻。

秽言污水,劈头盖脑,外公忍冤含辱,有口难辩。

最后在会议上,竟还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主持会议的刘少奇问外公还有没有话要讲,外公表示要讲。他想对林彪他们的污蔑不实之辞提出申辩,但还没讲几句,麦克风就被掐断了,扩不出音来。外公对这种在党的会议上竟用卑鄙的手法剥夺辩护申诉人发言权的行径十分气愤,于是只能避开麦克风,振臂高呼:“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的口号,由此来表明自己的冤屈和不平……

没有人会想到,这等事还会发生在中共中央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

不难看出,林彪要以匿名信为由,公报私仇,对陆定一夫妇“一窝端”。

这里要问的是:林彪之所以对外公发难,根由仅仅是匿名信吗?

非也!

第六节林彪:“我恨不得一枪打死你!”

林彪在围攻中亲自披挂上阵。

在一次小组会上,他铁青着瓦刀脸,怒气冲天,尖着嗓子质问外公:

“你跟你老婆勾结在一起,用写匿名信的办法,长期诬陷叶群同志和我的全家,目的是什么?讲清楚!”

身正不怕影子斜,外公斩钉截铁地回答:

“严慰冰写匿名信,我不知道,她既没有跟我商量过,也没给我看过,我本人也没有发现过。”

“你不老实!”林彪猛地一拍桌子,“你老婆的事,你能不知道?”

不怕邪的外公顶过去一句话:

“丈夫不知道老婆的事,不是很多吗?”

当林彪理悟到那话中有话,犹如当众挨了一记耳光,顿时恼羞成怒,五脏六腑象着了火。他暴跳而起,顾不得这是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声嘶力竭地脱口而出:

“我恨不得一枪打死你!”

在党的会议上如此大施淫威,活脱脱一个军阀形象。

林彪咆哮之后气得瘫倒在椅子上。

这时,旁里又杀出个程咬金,只听得一个山东老侉腔吼了起来:

“陆定一,你是个特务!”

外公循声望去——这个人是康生。

康生这个惯于整人的老手,此刻象一头穷凶极恶的狼,一双小眼睛射着阴险的光,一个尖瘦的、硬梆梆的下巴翘上了天。

外公望着他,沉着地说:

“康生同志——”

“谁是你同志?”

“好吧,就算不是。”陆定一不客气地回敬,“不过,我想提醒一下,现在不是1942年整风时候了,你还想搞延安‘抢救运动’那一套吗?”

“抢救运动”是康生利用整风运动,借口审查干部,将大批干部特别是来自白区的知识青年,诬为“国民党特务”、“汪精卫特务”和“日本特务”等等,使许多同志遭到冤屈和伤害。此事后来由中央作了纠正,但康生那时的所作所为,却给亲历者留下了深刻的恶劣影响。现在康生血口喷人,竟又要故伎重演了。

见外公揭了他的短,他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好呀,你敢反对整风运动,整风运动是毛主席亲自领导的,反对整风运动就是反对我们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

这时,林彪歇过气来了,又跳起来将手指截上外公的鼻尖,说:

“你搞我嘛!”

这一句话倒真让人悟出林彪仇恨陆定一的政治原委。

1960年,林彪提出“顶峰论”,说什么“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外公却反对这种说法,说:“顶峰这句话,让后人去说。”

1961年1月,林彪又提出高举毛泽东思想,把毛泽东思想学到手,并提出和宣扬他的二十二字箴言:“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

外公对林彪这一套“走捷径”式的学习毛泽东著作的方法又持反对态度,而且直言不讳地指出:毛泽东思想再好也不能天天学天天用,比如宣威火腿,天天吃也腻了。打乒乓球赢了说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输了呢?

中宣部其他领导人对林彪的提法也有看法。周扬说:毛泽东思想是灵魂,不是肉体。是红线不是红布。许立群说:立竿见影,阴天怎么办?

外公认为,林彪的这种做法不对,把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简单化、庸俗化、宗教化了,是实用主义的表现。如果说马列主义发展到了顶峰,岂不等于说她再也不能前进、不能发展了吗?

他所坚持的观点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科学的世界观,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体系。学习她,要全面掌握她的理论体系和精神实质。运用她,则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绝不是光靠背几条语录就解决问题的,更不能说学几条语录就能“立竿见影”了。

他批评说:林彪这种做法是教条主义的新发明,比苏联还厉害,苏联还没有做到这一步嘛!

为了正确、全面地理解、运用毛泽东思想,中宣部对毛泽东思想和领袖宣传中的问题进行检查,于1961年2月23日年写了《关于毛泽东思想和领袖革命事迹宣传中一些问题的检查报告》,当年3月15日中央批转各级党组织,根据《报告》的精神否定了以论带史的观点。提出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反对乱贴标签。

就在1966年4月外公离京南行住安徽合肥期间,他看到4月18日《解放军报》社论《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积极参加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后,仍然控制不住说了几句反话:

“你们安徽的名人很多,可以拿出来几个批一下……”

同时他对“走捷径”的观点继续进行驳斥:

“读了一篇文章就要解决什么问题,那是瞎吹牛!……不要贴毛泽东标签,贴标签好象同义和团差不多,念了一个咒,就刀枪不入一样。”

这自然又要冒犯林彪。

林彪自取代彭德怀夺了军事大权以后,政治野心愈来愈大。为了能超越党中央排行在他前面的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等几位常委,进而取代刘少奇(党内接班人)的地位,做毛泽东的接班人,他朝思暮想,要在毛泽东面前做出些超乎他人的“政绩”来表现自己。根据他对时局和对毛泽东晚年性格的分析,林彪以“树立毛主席的绝对权威”、“毛主席的学生”为标榜,于1960年打出“毛泽东思想是马列主义发展的顶峰”的“顶峰论”,来做为他实现自己野心的政治王牌。但党内“老宣传”的外公为了捍卫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精髓和实质,反对林彪的那套理论和做法。自60年以后,林彪在军内提“顶峰”,外公在全党宣传“高峰”;林彪在军内提“急用先学”、“活学活用”、“立竿见影”,外公在全党提倡“系统学习”、“全面领会”;林虎在军内发《毛主席语录》,外公在全党发《马恩全集》和《毛选》四卷……在林彪看来,陆定一是处处与自己做对,成了他通向接班人道路上的极大障碍,不搬掉陆定一,不夺取全党宣传舆论阵地,就不能打开政治通道。

这就是林彪为什么要不惜一切手段,罗列各种罪状,必要置陆定一死地的更本质的原因。

在5月18日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林彪作了长篇讲话。

首先,他骇人听闻地大谈政变经。他搜集了古今中外的大量事例,来说明“世界政变成风”,证明毛泽东的正确:“现在毛主席注意这个问题,把我们一向不注意的问题提出来了,多次找负责同志谈防止反革命政变问题。”

接着他无中生有地诬陷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要搞反革命政变。他说:

“最近有很多鬼事,鬼现象,要引起注意。可能发生反革命政变,要杀人,要篡夺政权。要搞资产阶级复辟,要把社会主义这一套搞掉。有很多现象,很多材料,我在这里不去详细说了。你们通过反罗瑞卿、反彭真、反陆定一和他老婆,反杨尚昆,可以嗅到一点味道,火药的味道。”

“罗瑞卿是掌军权的,彭真在中央书记处抓了很多权......文化战线、思想战线的一个指挥官是陆定一……”

“他们这些家伙的共同点,就是反毛主席反毛泽东思想......他们或者明目张胆,或者含沙射影,采取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手段,恶毒地反对毛主席,反对毛泽东思想。”

他杀气腾腾地攻击陆定一夫妇:

“有一批王八蛋,他们想冒险,他们侍机而动,他们想杀我们,我们就是要镇压他们。他们是假革命,他们是假马克思主义,他们是假毛泽东思想,他们是背叛分子。毛主席还健在,他们就背叛,他们阳奉阴违。他们是野心家。他们搞鬼,他们现在就想杀人,用种种手法杀人。陆定一就是一个,陆定一的老婆就是一个。他说他不知道他老婆的事,怎么能不知道!……”

林彪这一番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因为他是在贼喊捉贼,他那翻来复去的“他们……他们……”,恰恰是在一笔不差地在给他自己画像。

其次,他大谈“反复辟”。他说:“有了政权,无产阶级,劳动人民,就有了一切。没有政权,就丧失一切。”“永远不要忘记了政权。要念念不忘政权。”“我想用自己的习惯语言,政权就是镇压之权。”“我们取得政权已经十六年了,我们的无产阶级的政权会不会被颠覆,被篡夺?不注意,就会丧失。”

他还继续肉麻地大讲毛泽东个人的“天才”,树毛泽东个人的“绝对权威”,说“毛主席广泛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在当代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毛主席是天才。”“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超过我们一万句。”“毛主席……他的话都是我们行动的准则。谁反对他,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