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开先奎一下子觉得自己和於教授的距离缩短了许多,能和这样有名的教授站在一起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学雷锋做好事,好事做到了名教授的办公室里,这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享受到的荣誉。只听於教授说:“小开,小花,既然咱们今天认识了,选也是缘分,今后你们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助,就来找我。我这儿的门随时都为你们开着。”
开先奎此时闪出一个想法,说“於教授,我看你办公室的书柜里这么多的书,我今后能来看看吗?”
於教授说:“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两点要求,一是要爱护我的所有书籍、资料。二是看完后放回原处。”
开先奎见老教授这么和蔼可亲便很高兴地说:“请教授放心,我保证做到。”停了停,他又说,“於教授,我还有个要求不知能不能说?”
於教授笑了笑,说:“嗬,你的要求还蛮多的,说吧!”
开先奎鼓起勇气说:“你能不能收我做你的学生?”
“我让你来我这儿学习,就说明认可你当学生了,不过你只能做‘编外学生’,或者叫‘编外研究生’吧。”
开先奎是参谋二队的学员,入学前是沈阳军区联勤某分部司令部战勤科参谋。自从成了於教授的“编外研究生”后,他经常带着自己写的文章请教授指导、修改,时间多为晚上和双休日、节假日。他很纳闷:
於教授怎么没有休息的时候,多会儿到他的办公室去都可以看见他。
后来开先奎才从教研室别的同志那里解开了这个谜,他了解到了这样一个情况:1994年以来,於教授平均一年完成近100个教学日,最多时达到130个教学日,就是说他每年有74%的时间战斗在教学第一线,这在高等学府是不多见的。因为他身兼两职,是后勤指挥学、军事后勤教育学两个学科的带头人。作为学科带头人,他要带领大家抢占理论前沿,要研究探讨问题,要创造新的理论;他还是教学组长,要完成课程设计、教学组织以及内外协调等;他又是研究生导师,要培养研究生,指导他们论文写作,等等。每次想到这些,开先奎总是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论文递给教授,怕给他添麻烦,怕影响他更重要的工作。於教授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主动说:把你的文章拿出来,我要看看你的写作是不是进步了。教授这么一说,开先奎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把自己的论文递了上去。於教授读了开先奎一篇又一篇论文,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很敏锐,写的论文总是有自己独到的发现,这一点太重要了。所以对开先奎进来的每一篇论文,他都是细致地评点,认真地修改。他认定这是一个有创新意识的学员,他决心保护他创新,支持他创新,鼓励他创新。
这天,当於教授叉一次读了开先奎的一篇论文后,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把他唤来一起探讨问题。这篇论文的标题是《非线式条件下联合作战后勤保障的几个模糊观》,作者就保障对象、保障任务、保障关系、保障范围,在联合战役非线式作战背景下出现的一些特点,展开论述。
文中的观点与现在通行的观点不一致,甚至唱反调。於教授首先给开先奎提了一个问题让他回答:你怎么想到要写这样一篇论文?开先奎说:在联合战役中,由于作战空间多维化,作战力量多元化,作战的范围不确定性,等等,这些过去不曾有过的情况,给后勤保障带来了许多新问题。那些模糊观点便由此而出现。於教授听了,点点头,说:你的想法很好,我们就是要敢于提出别人想提出但是却没有勇气提出的问题。
别人认为是清楚的问题,你却对此提出质疑,认为是模糊的,那就要讲出为什么是模糊的原因,讲出道理,让人家信服。你的论文在这个很重要的关键性问题上存在着缺陷。讲出为什么是“模糊观点”就是你这篇论文的论点,也是主题,写论文一定要扣题,扣题,再扣题。思维不能漫无目标地跳跃,要有严密的语言逻辑,不能东拉西扯,要围绕观点展开论证,千方百计将论点说圆满。再好的话如果与主题无关,也要删去,要舍得割爱。於教授说到激动处,用手指连续地击点着桌子。开先奎入迷地听着,他被教授的话带人一个清新的空间,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但是,他不得不把心里一直存疑的一个问题给於教授提出来:
“我的这篇文章,让别的教员看过,有的是我给他们讲了我的构想,他们说我的观点还没见过,恐怕站不住脚。”
於教授说:“写文章也好,教学也好,如果没有新的观点,就没有生命力。人家的看法实际是说你的观点缺乏论据支持,我支持你写这篇文章,但是一定要把论据讲充分。”
接着,於教授与开先奎谈起了“真理与谬误只有一步之遥”的话题,他说:这里就是前沿。第一,真理与谬误之间充满着风险性。因为真理稍有偏差,就会倒向谬误,也就是说,创新者在探求未知世界时,要敢于坚持,勇于付出代价。比如梵高的作品在他死后价值连城,但在他生前,却始终未被认可;哥白尼坚持“太阳中心说”,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第二,真理与谬误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争议性,创新者要善于力排众议,在大家认为的谬误点上发现闪光点,加以发扬光大,取其精华,力求突破,一旦突破,就有非凡的价值。
开先奎牢牢记住了教授的教诲,他把自己的论文精心地改了又改,最后定题为《试论联合战役联合保障的特点》,被《后勤指挥学院学报》录用。
文章要发表了,开先奎高兴,於教授满意。但是他们都没有满足,开先奎继续当他的“编外研究生”,没有止境地开拓前进着。於教授也依旧一腔热情地辅导这位“不在编的研究生”,他经常给他讲的还是那句话:休学习的最终目标是“创”,没有独创精神和独到见解,就没有好的学习效果;反过来讲,我当教授亦然。
开先奎给於教授当了不到半年的“编外研究生”,他的收获是诸多方面的,但是最深刻的一点就两个字:“创新”。因为创新就是跨越,朝辉煌的顶点跨越。
这是於志明教授的话。
光辉的跨越
於志明教授再三告诉我,他不希望出现任何表彰他的文字,把他写得完美无缺。我绝对同意教授的意见,因为他也是一个生活在多彩纷呈人世间的凡人,他有愉悦时的兴奋,也有烦恼时的忧愁。好在他可以驾驭外界的这些影响,也可以驾驭自己的情绪,所以他总是在曲曲折折的道路上能不断地向前走,并有所作为。他说:我不懂诗,所以也很少读诗,但是我听说有些诗人极力主张要在自己的诗里表现“自我”。也许人家说得有道理,不敢妄加评论,但是我认为不管从做人的角度讲还是从干事业的方面考虑,战胜“自我”比表现“自我”要好。我这大半生的体会是,人总是在战胜“自我”中不断为党为国做着贡献,同时也不断完善着自身的形象。
他给我讲了自己的一段思想感情的变化——
於教授进京工作前就是某野战军某师战勤科科长,副团职。1978年机关和院校职务不明确的干部评定职务时,他仍然被定为副团职。
而这时与自己同是副团职的几个人评成了正团,他没有多想,觉得谁该正团还是副团那是组织决定的事,个人伸手是不光彩的。1983年初夏,学院又进行普遍的晋职晋级,按於志明很善良的愿望,这回该轮到他了,他的副团已经七年多了。谁知,他又落空了,比他晚的副团职都晋升了正团,他仍然在原地站着。这时於志明产生了低人一头的想法,平时他总是按领导的分配,努力去干好即使他无兴趣的工作,领导也总是表扬他这好那也好,可是轮到正常晋职晋级的事他却挨不上边。他想不通,心里也窝着一股火,便提笔给院领导写了一封信,他只是想讨个公道,间问7年多的副团为什么晋升不了正团?问问平时干工作表现很不错的人为什么得不到应得到的回报?也许是火气正盛,信上的措辞蛮刺耳的。还好,学院的一位副院长接到他的信后,就找到他谈话,肯定了他的成绩,并表示对他提出的问题要认真研究处理。这位领导说话算数,过了没有一个月,他就由副团晋升为正团。算起来,他在副团的位置上干了整整8年。
於志明教授说到这里,我让他打住,因为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老实人吃亏。於教授该不该晋升正团?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为什么他不给领导写信反映情况就不给他解决正团问题?於教授并不回答我的话,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才说:我今生为自己的问题给领导写信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有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只要你掏出心来干工作,干好工作,最终会得到大家和领导的认可。
他接着讲自己的事,情绪仍然显得有一点激动——
1990年,高级职称在学院开评,於志明当时是教学组长,领导自然会首先想到给他评副教授。教研室报到院里,院里报到总后,一路顺风。问题出在总后报上去以后,上面的机关发话,要从大专文化水平里抠几个下来。偏巧就抠到了他头上。就於志明知道的情况是:好些“大专”就评上了副教授。而他还是两个大专文凭。学院训练部部长觉得有点委屈於志明,就找他谈话,安慰他。於志明表现得相当大度,他说:
“我没意见,别人成果多、比我强,应该让他们上。”
1992年,於志明又接到通知,上级认定了1990年评他为副教授的结果。但是副教授的时间要从1992年算起。
於教授说:“我在晋升职务和评定职称问蹶上,几乎每一步都走得不那么顺当。回过头来看,都是领导和同志们帮着我走过来的。凭我个人的本事,恐怕除了跌跤还是跌跤。”
1997年,按时间算於志明该评教授了。这一年他52岁,已经不算年轻了。学院申报他为教授。然而,谁料上级刚有了新的规定,大专文化水平的副教授评为教授,要8年时间。这么一算,他要当上教授还得3年。学院领导不甘心,觉得这么好的同志已经够教授水平,评不上他不仅影响他本人的积极性,也对学院的教学工作不利。次年,学院把他作为有突出贡献的优秀人员报到上级,希望提前评为教授。结果如愿以偿,53岁的於志明“提前”评上了教授。
听罢於志明教授讲的这些事情,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我真的佩服他的承受能力。他有坚强的意志,他有深邃的涵养。几十年间,他跨越了很长一段光辉的里程,有些事情虽然可以被人淡忘,但是他留在征途上的脚印却永远闪着豪光。於教授的贡献不仅仅表现在他有那么多的学术成就,而且他给我们树立丁做人的榜样。
我将本文的题目定为《不忘跨越》,自然是对於教授的颂扬了,但更重要的是倡导一种精神,我们要敢走别人和自己没走过的路,要敢做别人和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特别要敢于跨越自我。於教授已经跨越了许多障碍,他还将跨越许多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