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高语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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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投考安庆陆军测绘学堂

在凤阳府中学堂,语罕和同学严福林在全校的英文班中常常得到一百分。到下一年级新生入学后,英文教习陈老师因为忙不过来,就请学校把语罕和福林升为英文助教,分任新班英文教员。这在学校掀起轩然大波。

原来新班的同学和老班同学一样,都是各县来的秀才或老童,年纪大的有三十多岁,小的也有二十多岁。这些同学比语罕和福林年龄都大,不肯从他们那里讨教。再加上老班同学吃醋的甚多,添油加醋,因风吹火,新班同学便集体罢课。在罢课风潮中,领头的正是语罕的结拜兄弟和其他几位最要好的同学。语罕觉得,人与人的相处,光靠一时的感情来维持是不够的,一纸兰谱是靠不住的。可巧,这时严几道到安庆任高等学堂监督,语罕他们慕名趁机向当局呈请咨送赴省投考高等学堂得到许可。临动身时,语罕把和结拜兄弟们交换的几十帖兰谱,全部付之一炬。这场风波也就因此收场。

语罕和严福林及其二哥严燕林到安庆去投考高等学堂。他们雇了三头骡子,带了行李箱笼,从凤阳经临淮、明光、滁州到了浦口。从浦口换船到了下关,在南京住了一天,就乘上水船去安庆,第一天上午十二点钟到芜湖,次日天快亮时到达安庆。夜色朦胧中,远远地看见高耸而孤立的一个东西,那是迎江寺的宝塔【注释1】。城外星星灯火与江水相映,隐约看见城墙垛子。这就是自1760年(清乾隆二十五年)以来一直作为安徽省府所在地的安庆城。

到安庆后,语罕他们马上跑到高等学堂投了公文过去,又去找那里的同乡打探消息。哪知严几道因在高等学堂改革太大得罪权贵,刚刚辞职离开。语罕他们心里凉了半截,本是慕名而来,这样也就没心思再进高等学堂,但也没法再回凤阳府中学堂,不晓得怎样是好。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不得已去请教从前凤阳知府兼凤阳中学堂总办叶老师。叶老师离开凤阳后,调任省督练公所提调【注释2】兼陆军测绘学堂总办,为人谦和,官僚气少,力荐语罕他们进了陆军测绘学堂。

原来,甲午战争之后,清政府虽然把维新运动镇压下去,但也觉察到不能不采取行动,借以维持他们万系一世的江山,所以渐次推行兴学校、练新军的政策。安徽亟亟成立新军,但既短于财,又短于才,遂先开办学堂。

安庆陆军测绘学堂专门从事平面地形的测量以济军用。测绘分三角测量和地形测量两种。三角测量是用高等算术和立体三角,立好水准差与标高,测好大三角点,然后再分区测量,测绘的地图比较准确。但是三角测量需要时间长久,且需要大量的人才与经费。

而语罕学的平面地形测量旨在指示山川形胜及道路桥梁之方位以及大概的比例。那时学堂主要教授的是三角、测量、地形学、战术学等。其中,测绘学是主要科目,同学彼此之间有竞争,有好的资料也不外借。

语罕进陆军测绘学堂不久,就与合肥朱笃之、盛寰中两位同学打得火热。有时弄到钱了,他们就合伙买几斤牛肉和猪肉,用洋瓷脸盆当锅,冬天在自修室烘火,顺便在炉子上炖好了。盛寰中喜欢喝二两,语罕和朱笃之也各陪一杯,猪牛合璧的红烧,香喷喷的一大盆,大啖一顿,如登天界。

盛寰中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搞到一部四本线装的测量学书,如获至宝,不肯借给语罕。

晚上九点钟,学堂点名就寝。语罕老早就上床,假装睡觉。熄灯后,语罕便从床上悄悄地起来,到自修室用预先备好的钥匙,开了自修室的门,又开了老盛书桌上的抽屉,把他的宝典找出来,一页一页地抄。足足有十夜的工夫,语罕把书中重要的东西都偷抄了出来。

语罕在中学堂时就已濡染了一些革命的思想,对于富国强兵的政策是赞成的,并不讨厌学堂军队生活——早上站队点名,吃饭站队点名,上堂站队点名,就寝前站队点名。

每天周番生(值日班长)吹哨子集合点名,向各教习及值日周番官报告。此外,每天学生请假及一切日常事务,须与学堂当局接洽的,都要由周番生代表前往,而学生之行动检束亦须周番生负责。

有一次,轮到语罕当周番生,恰好有个同学的帽子没有戴好。彭教习厉声责问语罕:“你这个周番生是怎么当的?”

语罕出其不意碰了这么个大钉子,惹起了火,用手指着彭教习的头大声说:“老师的服装不整齐,学生不好说他们。”

大家轰然一声,全班几十个同学,打雷似的哄笑起来。

原来,那时正当清朝末年,虽然办洋学堂、练新军,但除了东西洋留学生外,大家都还是在脑后拖着一根老长的辫子。军人和学堂的教习要穿制服,把辫子盘在帽子里。

彭教习把手向自己头上一摸,登时脸红起来,原来是辫子没有盘好。他恼羞成怒地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好学生,好功课,平常分数多,若果教习不给他毕业,那他还是要吃苦头,万事不要太骄傲了。”

语罕正是血气方胜的时候,况且有许多同学在周围鼓动,于是一股气儿跑到提调房里,把番带子往桌子上一掼,大声说道:“我做了好几年学生,自问没有做错事,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不干了,开除,记大过,随你办吧。”

同学们也大声喊起来:“罢课,罢课!教习侮辱学生!罢课!”【注释3】

【注释1】语罕病后偕同学孙君登迎江寺塔两膝酸痛未及半而下有感:“为君此日强登楼,湖海飘蓬动客愁。万马涛声悲逝水,一江山色怕经秋。人争屈膝皆居顶,我苦卑躬未上头。放眼白云思故国,孤舟野鹤自悠悠。”

【注释2】清末新设机构常设此职,提举调度之意,职权大小因机构而异。

【注释3】高语罕:《百花亭畔》,第90—9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