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知识分子与世界(三)
一、人文知识分子人格的特殊性
人文知识分子的个性人格(personality)承担着人类的劳动二重性矛盾,即:作为阐释并守护世界意义的人,他超越现实世界;作为现实的血肉之躯,他又不可能摆脱生存压力与特定的社会关系。这种生存的矛盾使人文知识分子个体人格处于根本性的张力之中。
作为人文知识分子原型的巫,集神使与人类代言者双重身份于一己之身,正是劳动二重性人类本体矛盾的最初人格形态。本书第二章所述杀巫与巫之自我牺牲,则是这种二重性矛盾尖锐冲突状态下巫之人格表现。但在巫术时代巫王合一大势中,巫被人类供养并代人类立言,巫之个体生存消融于人类总体生存中,因而巫并未形成近代以后个性的人格。
巫术文化解体后,人文知识分子体现为执掌意识形态的士人与教士,依然长期享有政教合一社会结构中的特权。在雅斯陌斯所说的这段“轴心时代”期间,社会依然承认这些不事稼穑的意义冥想者的特殊地位并予以生存条件(政治、经济等)保障。因而,这一阶段的人文知识分子依然具有明确的群体阶层身份感,个体人格仍然不是突出的问题。
政教分离为开端的近现代世俗化进程,以知性涵义的市场与技术重塑了全部社会,它使超越这一社会基础的形上意义阐释不再享有独立的地位,从而将以此为业的导师与教士还俗于现实社会,并迫使他们确定某种“职业”。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有了与近代科学知识分子相区别的严格意义的人文知识分子。
如前所述,从近代世俗化到后现代个体主义的消解主义,都没有也不可能取消人文意义及其阐释。这一工作依然需要自巫以来的专门努力,但其承担者却都不再享有巫或教士的特权阶层地位。本书“导论”部分已经初步论证了现代人文知识分子这种非职业的精神群体特性,其中所包含的一个矛盾正是:同常人一样承担自己生存的人文知识分子如何同时承担阐释并守护世界意义的古老使命?
那么,这一矛盾及其张力如何规定影响着人文知识分子的个性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