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曹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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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洛阳新变尝嘲讽 同商对策涉朝政

洛阳,洛水之阳也,意即位在洛水东方河边。古之洛阳也是几朝的古都,同时也是有名的京城之一。又称东都,与关中的长安城遥相对应。它位于现在河南省西北方的伊洛盆地。海拔高度约一万零四十五公尺,向南控制古军事重地伊阙的龙门。北依邙山,东临虎牢关,西面是进入关中平原必经关口的函谷关。伊洛盆地四面环山,气候温和,雨量丰沛,是伊、洛、滩、涧四条河川冲积而成的。

公元前一一二二年,以周武王为盟主的西方部落联军,攻入商王朝京城朝歌,摧毁六百多年天下共主的殷商王朝,建立以家族天下为主的西周政权。政治、经济、文化在此有了和好的发展。洛阳城便成为中国政治和文化的重镇。

到周平王时,为逃避犬戎之乱,放弃镐京,迁都雒邑(今洛阳)。东迁的周王室积弱不振,名存实亡,但是洛阳作为国都,文化及经济更为兴盛起来。

一千多年以后,出身南阳地区的西汉王室后裔刘秀,在平定王莽新朝末年引发的乱局之后,以长安城历经战乱,市街破烂不堪,有待重建,乃决定迁都到经济力量及水利设备比关中好些的洛阳。由于东周时的洛阳城也因早年战乱,几乎全毁,乃决定以原城为基础,在其稍南地方重建新政府的京城,史称之为东汉王朝。刘秀便是东汉的第一位皇帝——光武帝。

新建的洛阳城,在邙山和洛水之间,地势北高南低。南北长九里,东西宽六里,形态成长方形结构,又称为“九六之城。”

公元一八九年,即东汉少帝光熹元年,炎热的八月上旬,下午申时左右,在洛阳城东门通往城内的方向,行来三位骑兵将官。三个人都着轻便武官服,骑着马缓缓前行。天气很热,他们的背心都冒出了汗来,将薄锦官服浸湿了一片。三人行至街口,然后转往北向,显然是往东北角广步里的权臣官邸而去。

三人骑中,行在最前面的那个,生得圆脸、大眼、短须,样子有点滑稽。从他的服饰看来,应属一名高级将官。虽然只有三十岁出头,但已显然有发胖现象,更使其显得手脚粗短,孔武有力。从他的马上雄姿,以及炯炯有神的双眼,可以看出他曾经过严格的武术训练。

而后面的两人也是气度非凡。跟随前面的一个人。显然是前面的一个人是负责警戒的。这时候,前头的矮胖将领,微皱眉头,脸色肃然,似乎心事重重。

白衣将官也是沉默着的,显然在想事情。忽然,他抬头望了矮胖将官一眼,便策动坐骑,紧走两步,与矮胖将官平行,侧过身来说:“曹公,我看今天大将军府的会议,又要拖到深夜才能结束了。”矮胖将官回过头来,换上一副面带微笑的鬼脸,使他那原本就有点滑稽的面孔,显得更加有趣了。他以略带不屑的口气说道:“是啊,所以我才故意稍许去迟一点,免得在那儿坐久了闷得慌。这些做大官的,满脑子尽是如何打败政敌,以夺得更多的权力,根本无暇思考整个时局的发展。这些人每天都在制造阴谋,制造机密,制造危险。成天开会,再机密的事也会守不住。每件事讨论再讨论,议而不决,事情真的会被他们给搞砸的。”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大约是吞了口唾沫,以润润因天热而干的咽喉,又说:“自从先帝驾崩,时局便一直紧张。四月时的蹇硕事件,大将军本已取得绝对优势,但他瞻前顾后,似乎仍担心张让等人的力量。我看他老是把陈蕃、窦武的悲剧挂在嘴边,要大家记取教训,好像他很希望寻找到更大的支持力量……”

矮胖将军没有说下去,抬起手掌遮了眼睛,往前了望了一阵,又才说:“哼,他已经是大将军了,手握全国军队的指挥大权,还要寻找什么力量呢?何况现在的宦官力量也不像三十年前那么庞大了。像蹇硕,他身任上军校尉,名义上是京城五军的统帅,但出事时,连直属部队都不帮忙。目前,除了禁宫部队外,张让能指挥的兵力其实也不多。真正令人担心的是,皇帝在他们身边,是否会造成玉石俱焚的悲剧呢?又万一,司隶部分亲宦官派的军队攻入京城,爆发内战,东郊和南郊的居民,可能会发生大灾难!”

“曹公,依照你的意见怎么办最好呢?”

谈到自己的想法,矮胖将领显得特别兴奋,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的苦恼痕迹,神采飞扬,口沫横飞:

“这件事看来虽然有点困难,其实不然。先帝驾崩后,今皇上年纪尚轻,一向依附皇权的宦官权势也随着削弱了。因此,大将军应该运用法律权威来压制不法的行为才对啊。找到宦官的犯罪证据,正式交付有司审理,在政权律令的压制下,宦官无法运用特权,自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兵法上讲:‘古之善战者无功名’。解决政治问题,最好采用政治手段。公开或表面上的武斗,我认为是很不明智的……”

虽然已近中秋,洛阳的天气今年却特别热。但自从汉灵帝刘宏在四月十三日,以三十四岁的壮龄去世以来,洛阳的政治温度,却一直凝结在冰点。大家都认为会出大事,人人心情沉重,个个脸色僵硬,即使处在炎热的天气中,内心仍是害怕得直发抖。

大将军何进与宦官头子张让、段圭之间,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看情形,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火拼。中东门街道上的三人骑,谈论的就是这件事情。那位走在前头的矮胖将官,正是京城五军团指挥官之一的典军校尉曹操。

曹操自从隐居地点被召进京以后,就慢慢无可奈何地卷入了这一场逐渐尖锐的政治斗争中,处境一度非常尴尬。因为曹操的父亲曹嵩过继给大宦官曹腾为子,曹操也就是宦官后代了。虽然身为宦官后代,曹操却非常反对汉末擅权的宦官,他有着满腹革新救国的理想,初入官场便成了反宦官集团的主角。可是,反宦官的士大夫阶层,对这个宦官后代“志同道合者”却很不信任,常以异样的目光看待他,莫名其妙地怀疑他,经常对他冷嘲热讽。因此,使曹操在这次斗争事件中,充满着无奈和无力感。他反对宦官,但又不主张搞成大屠杀似的斗争,他擅长采用政治手段解决政治问题。他这些主张,极有可能被以异样目光看待他的士大夫阶层理解为“有二心”。曹操知道这一点,故而在作上述见解之后,又摇头叹息起来……

跟随在曹操后面的两位将官,是他的曹家堂兄弟,由于并无血亲关系,外表也有颇大差异。着白衣的是哥哥曹仁,字子孝,他不但精通枪刀,而且擅使弓箭,能在万马奔腾中,射取指挥官。穿红褐色衣服的是弟弟曹洪,字子廉,擅使双刀,臂力过人,胆量奇大,以勇猛见称乡里。

曹氏兄弟虽非曹操血亲,但对这位堂兄仍非常敬重,随时都紧跟其左右,宛如私人保镖一般。

曹操三人所讨论的洛阳紧张情势,开始于当年的四月八日。这一天,汉灵帝刘宏在南宫嘉德殿处理政事,突然大汗淋漓,两眼翻白。由于情况非常严重,太医也不敢将他移往寝宫,只得就地诊治。但是诊治无效,五天后的四月十三日,汉灵帝以三十四岁壮龄死于嘉德殿上,在位二十二年。

在后汉的皇帝中,汉灵帝刘宏与宦官的关系最为密切。刘宏并非前任皇帝刘志的儿子。在汉桓帝刘志袭杀跋扈将军梁冀一族以后,宦官势力达到了最高峰。汉桓帝刘志在三十七岁去世后,由于没有儿子,在窦太后、窦武、陈蕃等的支持下,十二岁的刘宏,便以外蕃身份入主京城。

当时大将军窦武及太傅陈蕃,也想依照往年经验,在皇权中空阶段,发动兵变以压制宦官势力。但由于这个秘密计划因小皇帝不懂事而泄露给宦官听了,造成第二次党锢之祸。窦武、陈蕃等数百名清流派人士全部遇害。朝政从此完全落入宦官及浊流派官员手中。后汉帝国也在他们花天酒地、贪污腐化的经营管理下,奄奄一息了。

刘宏从小在宦官的包围下长大,文则由张让、段圭等做主,武则由孔武有力的大宦官蹇硕出任新编组的京城八军总指挥官的上军校尉控制。

那时,刘宏也颇有独立思考能力,只要他觉得有道理的,即使宦官全部反对,他也会不顾一切硬干到底。

公元一八二年,即光和五年,也就是二十六岁的刘宏在位的第十四年,旱灾严重,疫病流行,情况相当恶劣。刘宏便亲自祈祷上天,询问降灾的缘由。

那时,曹操身任议郎,他趁机上书表示:“天灾来自人事,当今的三公徒具虚名,不尽职责,处处掩护私党,不守法的鹰之辈放纵横行,有德行的人反而被囚禁在牢中……社会混乱的情形,比天灾更为严重……”

刘宏领会曹操所指的弊端,立刻将三公之首的司徒陈耽免职,并提升太常袁隗为司徒;严厉斥责太尉许有及司空张济,所有曾因事被免职的大臣,再度调回洛阳,并派人为议郎。一时朝野大动,颇有改革中兴的气势。

公元一八八年,即中平五年冬十月,也就是他去世前的半年,刘宏接受大将军何进的建议,亲自全副武装主持阅兵式。

阅兵后刘宏与大将军进行了一番对话,知道并了解了朝中的宦官危机已经严重威胁了自己的统治。刘宏对自己表示了悔恨。

事后盖勋对京城五军的副指挥中军校尉袁绍表示:“我看皇上倒是相当聪明的,他不过长期被左右所蒙蔽罢了。”

因此,盖勋建议袁绍结合有志之士,伺机诛杀宦官以清君侧。

的确,年纪逐渐长大以后,刘宏也似乎发现围绕在身旁的宦官问题严重。加上第二次党锢之祸的流血事件发生后,引发士人及平民极大的反感,宦官的实际影响力,已盛极而衰了。公元一八四年,即中平元年,黄巾起义爆发,刘宏便乘机大量起用“清流派”名士出掌军政大权,以和宦官分庭抗礼。像司隶军区指挥官的皇甫嵩、朱俊、卢植,新编制京城八军指挥官的袁绍、曹操、夏牟、淳于琼等人,都是当时有名的反宦官人士。

宦官当时迫于压力才对刘宏动了手脚。让汉灵帝死在了嘉德殿中。刘宏病发后的情况非常危急,因此他立刻召见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后事,特别是继承权的问题。何进原是洛阳城的大屠宰商,家境富裕,其妹入宫为贵人,后生下王子辩。遂在张让及段圭的建议下立为皇后,何进也因而富贵。他曾出任洛阳府尹,黄巾起义后,何进奉召出任大将军,统领军政大权。

刘宏晚年时,宠爱王美人,生下了皇子协,由刘宏的义女,汉桓帝之妻董太后扶养。董太后曾要求刘宏改立刘协为太子,但刘宏以不宜破坏汉王室立长立嫡原则,迟疑不决。因此病发时,刘宏最担心的便是继承问题。

刘宏对此事没有过问,幕后都是董太后和大宦官蹇硕在操作此事。蹇硕势单,乃暗中和董太后商量:“若欲立皇子协,必须先诛杀何进,以绝后患。”太后应允,蹇硕乃派禁卫军埋伏于南宫,准备刺杀进宫打算和刘宏商议继承大事的何进。

皇帝侍卫长潘隐,平日和何进私交甚好,在得知蹇硕阴谋后,亲自藏身于南宫门前等待何进。没多久,何进带少数贴身护卫由平城门进入,在未抵宫门前,便见潘隐在宫门边向他递眼色,并以目视佩剑。何进立即会其意,即刻止步,回头对几个护卫说:“有诈,快走!”

于是,何进在护卫拥簇下,由小苑门奔出,抵达郊外的私宅,并嘱卫队作好防备,又马上召集袁绍及曹操等反宦官集团共议大事。

袁绍主张先下手为强,领军队入宫,尽诛宦官。但曹操表示宫内宦官人数多,且并非人人擅权作恶,玉石俱焚,于法无据。何况蹇硕等领有禁军,双方在禁宫内动刀剑火拼,更非礼法所容。双方争论不休间,潘隐又派使者至,秘报刘宏已驾崩,继承问题亟待处理,如董太后及蹇硕等乘机夺权,太子辩及何皇后都有性命危险。

曹操立刻挺身表示:“情况危急,今日之计,应先求正君位。请速以何皇后之名义召集三公及文武大臣,先扶持太子登九五之尊。为了防止蹇硕以武力阻挠,宜就近调动京师禁卫军团,以护送大臣进入南宫,完成新皇帝就任大典。一方面更应该派人说服一向较亲近皇后的张让及段圭等,劝他们保持中立,造成宦官集团的分裂,这样子便可以先孤立蹇硕,再以国家法律及制度,解除宦官擅权干政的弊端。”

曹操在危急之时,出此及时之策,在座的无不接受。何进即刻以大将军之名,调动军师禁军团五千人,由中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右校尉淳于琼等率领、分别从城南的平城门、水宛门、津门进入,并在南宫的周围布防,严禁其他军队接近皇宫。

蹇硕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已经太迟了,不禁大惊。这事太突然了,再加上大宦官郭胜、赵忠等见机倒戈,在内宫形成对立,张让、段圭又保持沉默不愿参与此事。蹇硕自知势单力薄,赶快暂时退入北宫。

袁绍说:“大将军,大家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是要大将军将他们立即铲除!”

何进道:“我此刻心情也和大家一样,恨不得立刻将大宦官们杀得一个不留,只是何太后说了,皇上尚小,宫中又刚经过一番打杀,目前需要一点稳定。要不然……”何进做了个挥掌劈下的动作,同时咬紧了牙齿。

既然如此,众人只得暂时罢休,但仍对何进进言:“一有机会,就得及时行动。”众人走后,何进一直在思索袁绍等人的话,越想越觉得后宫尚存的宦官,若不铲除,真是他的心腹之患……

确实,这时张让、段圭等宦官,正在采取积极的动作。他们虽然在蹇硕被击杀后,借何太后的帮助幸免于难,但也很快预感到,何进及清流派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张让、段圭等宦官经商议后,决定采取曲线救助的方式,一是寻求保护,二是等待时机。张、段二人携带珍贵珠宝,先后去拜见何进二弟何苗及何进的母亲舞阳君,表示他二人很忠于何太后,当初董太后想废太子刘辩立刘协为太子,也是因为张、段二人拥护何太后才没有办成。现在蹇硕已死,宫中祸根已除,宦官中并不都像蹇硕,如他张让、段圭,就是反对蹇硕而站在何太后一边的。

何苗和舞阳君都分别表示,他们是相信张、段二人的,并请张、段二人放心,何进那里,有他们去说,他们会想法劝说何进不要为难张、段等宦官的。

在何苗和舞阳君那里做了工作之后,张让和段圭又以同样的手段去见已擢升皇帝祖母的董太皇太后讨好,董太皇太后开始不理他们,因为对当初张、段二人反对立皇子协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但张、段二人不厌其烦地去巴结董太皇太后,并说他们当时也是出于何进的压力,迫不得已而为之,直到现在,何进都对他们几个宦官不怀好意。

这样一说,加上他二人的反复巴结,董太皇太后便对他二人由原谅而同情起来了。最后,董太皇太后向段、张二人表示,她的兄弟骠骑将军董重在司隶区驻有重兵,足可以和袁绍的禁卫军团抗衡,他二人也就不必过于担心何进的为难甚至迫害了。

张让和段圭的第一步目的达到了,也就是说,他们寻求到了一种暂时的保护。他们便想好好利用这一机会,在后宫进一步做点文章。

首先,张让煽动董太皇太后夺权,太皇太后经过他者一煽动,觉得也是挺有道理。从此和何太后矛盾起来。

在鼓动了董太皇太后的基础上,张让又暗中鼓动董重擅自调动司隶区的军队,移驻洛阳城附近,以对朝廷施加压力。

董重经张让一鼓动,再加上董太皇太后的怂恿,胆子更加大起来,竟私自将精锐部队带入京城,自己则坐镇府邸指挥。

于是,司隶军与禁卫军两大军团,便在洛阳城内互相虎视眈眈起来,双方都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何太后见此情况,心急如焚,为了幼主的大业,必须缓和两派的争执。何太后决定主动言好,乃于四月底出面宴请董太皇太后,并由张让作陪。

酒酣耳热之际,何太后向董太皇太后致意并且建议以后,后宫不要参与朝廷的内政,结果激怒了董太皇太后。二人的仇恨加剧。董太皇太后的言外之音,显然是说她将指使董重发动兵变,以摧毁何氏政权。两宫争吵不休,张让等假意劝退,双方不欢而散。

何太后感觉情势严重,连夜召何进入宫,紧急会商。

何进一介屠夫,根本没什么谋略,何太后找他,他也毫无办法,只得速返官邸,召集袁绍、曹操等人,共商对策。

本来态度强硬的袁绍,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犹豫,说道:“看来眼下不能硬来,应想想其他的办法……”

曹操没有发言,沉默着,何进在袁绍也拿不出妥当办法来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要曹操说说想法,曹操这才十分冷静地言道:

“目前形势,真是有些严峻,正因为如此,所以不宜轻举妄动,万万不可给对方制造事端的借口,而且,我方还应该态度尽量缓和,给对方一个尽量息事宁人的面孔。这样,方可稍弛对方紧绷的弦。在这个基础上,再敦请司隶军区前指挥官皇甫嵩出面,以他崇高的声势压制董重的军团,使之不致乱来。这样,方可按计划一步一步地剥蚀对方……”

曹操接着谈了他的详细计划,袁绍连声赞好,何进当然也就全部采纳了。何进与袁绍将禁卫军稍往后退,有意拉开一点与董重军团的距离,而实际上却按曹操的主意,趁后退之机作好应战的布防准备。而董重却认为禁卫军经不住抗衡,怯退了。这时,声望很高的皇甫嵩来到董重处,批评他这样咄咄逼人,只会给洛阳带来动乱和破坏。董重十分尊敬皇甫嵩,说:“我只不过为了自己,今禁卫军既退,我也就无意与他对峙了……”

之后,董重便将司隶军大部队退出了洛阳,只率少数护卫队坐镇京城官邸。

五月初,按曹操计,大将军何进奏请皇帝,召集三公进行特别朝议,并由负责礼法的朝臣,当朝奏议:董太皇太后系桓帝之皇后,桓帝乃从外藩入宫主政,故而董太皇太后原为藩妃,因此不宜久居宫中。

皇帝准其奏议,何进便以皇命强迫董太皇太后迁返故乡河间,并立即送出城外。董太皇太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送走了。

太皇太后一被强制送走,袁绍、袁术兄弟立刻调动部队,突击只带有少数护卫部队坐镇京城官邸的骠骑将军董重。董重其时尚处在因董太皇太后被送走的愤怒与疑惧之中,正在想对策的时候,禁卫军却包围了他的官邸,他这才知晓前前后后纯粹是一场阴谋。但是,已经太迟了,抵抗更是不可能的,还会将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搭进去。因此,他主动缴械投降,并要求赦免其家族。

袁绍当众同意赦免董重家族,董重便自刎于后堂中了。

这完全是场闪电般的行动,使何进集团在一日之间便彻底摧毁了势均力敌的董重集团。而这,都是曹操奇谋妙策的规划,何进对曹操大加赞赏。

张让、段圭等见董太皇太后这股力量已溃散,只好转过头来更加讨好何太后,他们一方面加强贿赂何苗及舞阳君,祈求减轻来自何进的压力,一方面却暗中重整蹇硕残留集团,并拉拢司隶军董重军团,以求伺机报复。

屠夫出身的何进,除了屠杀,别无高策,六月中,何进不顾大臣反对,竟然毒杀软禁于河间的董太皇太后。这当然有些太过分了,立刻引起了原亲附及同情董氏集团的大臣及军团领袖的极度不满。

张让、段圭等乘此机会,大肆散布流言,以挑起更多的人对何进不满。这样一来,逐渐汇集了一股相当庞大的反何进联盟。

七月间,袁绍在军中偶然听到一个传闻,说张让、段圭等正阴谋政变,这虽然只是流言,但却引起了袁绍的警惕。袁绍便去大将军府,向何进建议。

何进认同袁绍之言,便向其妹何太后提出解除宦官统领禁卫军的职权。

可是,何太后却有自己的考虑,她害怕如此一来,外臣权势太强,会严重威胁内宫。皇帝年纪还小,缺乏自主性,容易被左右,何太后出于平衡内宫及政府力量,便表示:“宦官统领禁卫军是章帝以来的传统,祖先遗命,不得随便破坏。”

何进无可奈何,只得退出后宫,去向袁绍通报情况。袁绍摇头叹息。

张让、段圭等知道了何进要何太后解除宦官统领禁军职权的事,便决定加快反扑行动。他们一方面通过何苗及舞阳君向何太后表示忠诚,另一方面公开表示:宫内禁卫军是属于皇帝和太后的,旨在保护内廷不受权臣欺凌。太后本来有怕外臣压宫之忧,当然对张让、段圭的话信以为真。

于是,何太后逐渐亲近张让、段圭等人,使宦官力量得以东山再起。

这时,大元帅皇甫嵩又公开表示尊重并支持皇权,致使驻守司隶区的军团大多转向同情内廷,进而倾向反何进联盟,使宦官集团力量大增,逐渐能与袁绍的禁卫军团暗中较劲。

八月初,袁绍评估双方力量,知道己方情势在恶化中,乃建议何进召集驻在外藩各州郡的军团,引兵进入京城,强迫解除宦官集团的兵权,以绝后患。

何进亦感到事态严重,立即召集朝廷反宦官集团的文武官员,及清流派的士族,在大将军步广里的官邸共商大事。

前面所述的曹操、曹仁、曹洪三人,便是前往步广里的宫邸参加这个秘密会议的。

这个时候,大将军官邸内已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氛。

除袁绍、袁术兄弟外,主簿陈琳、侍御史郑泰、黄门侍郎荀攸、助军左校尉赵融、左校尉夏军、左校尉淳于琼等文武大臣均在场。最引人注目的,是元老级的军团将领,现任青州的卢植,也亲自来到现场。

当曹操那矮胖身材出现在议事厅时,并未引起特别的注意,因为大将军何进,正略带紧张神色向大家说明最近的情势,以及他们的应对计划。

何进身材矮小,却是个大号胖子。他外表粗鲁,说话语气及手势上有十足的江湖味道。他原为洛阳城的屠宰商,因妹妹入宫而握有权势,在后汉以南阳家族为主的外戚集团中,他称得上是一个“异类”。但何进为人相当直爽,加上慷慨疏财,又没有官架子,所以很得清流派士族的支持,成为继二十年前殉难的窦武以后,以大将军身份主导反宦官集团的实力派领袖人物。

何进向与会的文武官员解释道:“在洛阳城内的禁卫军团,大约有一万余名;在内廷,由宦官直属的禁军则有一千余人。因此,若以掌握洛阳城为主,我方拥有绝对优势。但是洛阳外及长安间的司隶区,驻有朝廷直辖的军团约二十余万。这些军团的立场分歧,因此无法以皇权要求他们保持中立。为顺利推动诛灭宦官的计划,我与袁将军打算征召其他大军区领袖出兵勤王,以成大业。为此,特把大家找来,想听听大家对这件事的看法。”

主簿陈琳便言道:“俗谚说:‘掩目捕雀自欺也’。连捕雀这种小事都不应自欺以得志,何况国家大事?今天将军仗皇权之威,统掌军国大事,又深得文武重臣支持,在洛阳城内我们已握有绝对优势。司隶区驻军意见虽多,但彼此牵制,行动上势必犹疑。这时若想诛灭宦官,应以‘鼓洪炉燎毛发’之势,当机立断,以闪电突击的手段争取胜利。如果出檄征召外藩军团,让他们仍有兵临京城的机会,万一其中有人萌生异心,倒戈一击,岂不授人以权柄……”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曹操,突然大声有力地鼓掌,并且大笑起来,说道:“对,对,最好不要有流血,但这件事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根本不用劳师动众。”

曹操的举动,引起全体与会者的注意,由于曹操一向足智多谋,因此何进也很重视他的意见。便问:“孟德,又有什么奇谋计策吗?”

曹操说:“奇策倒谈不上,只是按道理来讲,这样做最不容易出错。”

接着,曹操便谈了他的看法:“司隶区内的军团虽然意见分歧,甚至有不少是亲董重军团的将领,但到底他们名义上的共同领袖仍然是皇甫嵩元帅。皇甫嵩元帅为人审慎、谦恭,若以避免内战为由要他出面压抑司隶区蠢动的部分军团,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禁宫内的宦官部队一旦失去外援,根本成不了大事……”

何进听了,颇有些不高兴,说:“孟德对阉宦难道还存有私心吗?”

这个指责,正好说中曹操身为宦官之后的弱点,曹操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侍御史郑泰立刻打圆场说:“曹将军的建议的确有道理,只是目前司隶区部队军心未定,皇甫元帅对这件事的立场也不太清楚。为今之计,是先稳定军方态度,才不至于发生内战,卢植和皇甫元帅一向私交甚笃,是否可以出面设法请皇甫元帅去稳定司隶区军团军心呢?”卢植听了,郑重地站立起来,他身材高大,声如洪钟,说话的样子便非常具有说服力:“好吧,这件任务就交给老夫负责。不过,我也要表示我的看法,我非常赞同曹将军的意见,也很不希望由外藩调动军队入京,希望大家及袁将军能审慎评估其中之利害。在此之前,我也有个建议,为了在法律名义上更能掌握司隶区各部队动态,大将军最好能说服皇上及太后,任命袁将军为司隶校尉,以便便宜行事。”

卢植字子开,冀州涿郡人,长得高壮魁梧,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他个性严肃,急公好义,文事、武艺又样样精通,年轻时,尝与汉末明儒马融为学,马融每在教课时,旁边必列有美女数人弹奏笙乐,在所有学生中,只有卢植从来目不斜视,视若无睹,马融甚奇之,以为这个学生日后必成国家栋梁大材。

建宁年间,卢植征为博士,不久升迁尚书,参与国家大事之决策。黄巾党人事变起,拜为中郎将,和皇甫嵩、朱俊等同时奉召为讨平黄巾军的主战军团指挥官,立下不少军功,黄巾党平灭后,卢植复任为尚书,和皇甫嵩、朱俊同时被认为是声望最崇高的三位元老重臣之一。

由于卢植地位超然,讲话有分量,何进和袁绍都不好直接反驳,曹操的建议便被列入会议记录,以审慎评估。但是以何进及袁绍为主的强硬派集团仍不顾反对,暗中派遣特史,带着伪造的皇帝密诏,星夜奔往各军区调动军马。

曹操自然早料到何进的真实态度及作为,在会议结束后,便对清流派领袖郑泰表示:“制造天下混乱者,必定是我们这位大将军何进了……”

何进派密使奔往各军区传密诏;最先表明积极态度的是董卓,董卓乃凉州刺史,手下统领二十万西凉军团。

凉州位于西方边疆,因为必须和无人作战,又有护卫皇帝直辖司隶军区任务,所以军容庞大,兵力精足,作战力之强,仅次于司隶军区。

但是,司隶军区派系复杂,有不是由并州、豫州、兖州、冀州等派驻的军团,利害关系不一,立场复杂,相互牵制。即使皇甫嵩也仅能以其战争英雄的声望,成为名义上的领导者而已。因此,过去,当董卓以西凉军团为后盾,多次违抗皇命,拒绝调动时,便有不少中央军政大员建议皇甫嵩以司隶军区部队强制董卓就范。但皇甫嵩在评估双方实力后,自知司隶军的复杂情况与自己在司隶军中的实际操纵力,仍表示宁可诉之法律以解决董卓抗命事件,而拒绝以武力相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