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米斯特拉尔(1889-1957年),智利女诗人,1914年因写作《死的十四行诗》一举成名。1945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是拉丁美洲获此奖项的第一位作家。颁奖词中说,“她那由强烈感情孕育而成的抒情诗,已经使得她的名字成为整个拉丁美洲世界渴求理想的象征。”
母亲的诗(节选)
被吻
我被吻之后成了另一个人:因为同我脉搏合拍的脉搏,以及从我气息里感觉到的气息,我成了另一个人。现在我的腹部像我的心一般崇高……
我甚至发觉我的呼吸中有一丝花的香味:这都是由于那个像草叶上的露珠一样静静地躺在我体内的小东西的原因!
他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是什么模样?我久久地俯视玫瑰的花瓣,高兴地抚摸它们:我希望他的小脸蛋像花瓣一般惹人喜爱。我在盘缠交错的黑莓丛中玩耍,因为我想让他的头发也长得这么乌黑卷曲。不过,假如他的皮肤像陶工喜欢的黏土一样黑红,假如他的头发像我的生活那般平直,我也不介意。
我眺望山谷,雾气笼罩那里的时候,我把雾想象成女孩的侧影,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因为也可能是女孩。
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他看人的眼神跟那个人一样甜美,声音跟那个人对我说话一样微微颤抖,因为我渴望在他身上寄托我对那个吻我的人的爱情。
甜蜜
我怀着的孩子在熟睡,我脚步静悄悄。我怀了这个神秘的东西以来,整个心情是虔诚的。
我的声音轻柔。仿佛加上了爱的弱音器,因为我怕惊醒他。
现在我的眼光在人们的脸上寻找内心的伤痛,以便别人看到并知道我脸色苍白的原因。
我认认真真地拨动鹌鹑安巢的草丛。我轻手轻脚地走在田野上。我相信树木也有熟睡的孩子,所以低着头在庇护他们。
永恒的痛苦
假如他在我身体里受罪,我会苍白失色;我为他隐秘的压迫感到难受。我看不到的人稍一活动可能让我失去生命。
但是你们别以为我只在怀着他的时候,才跟他有许许多多的联系。当他下地自由走路的时候,即使离我很远,抽打在他身上的风会撕裂我的皮肉,他的呼唤会通过我的嗓子喊出。我的哭声和我的笑容都以你的脸色为转移,我的孩子。
大地的形象
以前我没有看见过大地真正的形象。大地的样子像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妈妈(生物偎依在她宽阔的怀抱)。
我渐渐明白了事物的母性。凝视着我的山岭也是母亲,天快黑的时候,薄雾像孩子一样在她肩头和膝前玩耍。
现在我想起了溪谷。溪底的流水给荆棘挡住,还看不见,只听得它潺潺歌唱。
我也像溪谷,我感觉到细流在我深处唱歌,被我身体的荆棘挡住,还没有见到光芒。
致丈夫
丈夫,别搂紧我。你使他像水里的百合一样在我身体深处荡起。让我像静水一样安静的呆着。
爱我吧,多给我一点爱!我多么娇小,将和你不能分离;我多么可怜,将另给你眼睛、嘴唇,让你享受世界的乐趣;我多么软弱,爱情将使我像陶罐一般坼裂。倾泻出生命的美酒。
原谅我吧!我步履蹒跚,替你端酒时很笨拙;是你把我充实成现在的样子,是你使我的行动变得这么怪异。
比以前任何时候更关切地对待我吧。别急切地扰动我的血液,别激动我的呼吸。
现在我只是一幅纱幕;我整个身体只是一幅有个孩子在底下睡觉的纱幕!
黎明
我折腾了一夜,为了奉献礼物,整整一夜我浑身颤动。我额头上全是死亡的汗珠;不!不是死亡,是生命!
上帝,为了让他顺顺利利降临,我现在把你叫做无限甜蜜。
出生了吧,我酸痛的呼吸升向黎明。和鸟鸣混合在一起!
神圣的规律
人们说,经过生育,生命在我身体里受到了减弱。我的血像葡萄汁从压榨机出来;可我只感觉到像是吐了一口粗气,心头舒服!
我问自己:“我是谁,膝头能有一个孩子?”
我自己回答说:
“一个心里怀着爱的人。在被吻时,她的爱情必须是天长地久。”
大地看着我怀抱着孩子,为我祝福,因为我像棕榈似的丰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