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梦树开满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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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在草原上沉醉

我去的那片草原,属于内蒙古赤峰市的克什克腾旗。

高原、平原、草原,在这三原中,最富有吸引力的,当属草原。高原有些苦寒,有高原反应和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平原吧,太常见了,平原上种着太多的庄稼,有太多的村庄和城市,平原已不是风景,只是人群生存的栖息地。唯有草原,既能生活又能玩乐,只有草原还保存着一份无尽的诗意、给人无穷的想像。草原上的鲜花和牛马,草原上的歌声和姑娘,草原上的蒙古包和游牧生活,草原人马背上打天下的英雄史诗,草原的高天和流霞……草原啊,一定要去一次草原!各种各样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做着同一个草原梦,在梦里唱着同一首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当汽车行驶在草原上时,才理解什么叫天旷野低,才知道地球确实是圆的。那直直延伸的大道,怎么看都掉到天底下去了,也许掉进流光溢彩的云层里,融化了,但车一直在向前开,也没见车子掉进云层里去,路还是那条伸进天际的路、草原还是毛绒绒的绿毯。

草原不管你的感受,只管将自己的开阔一股脑地塞给你。塞得你狭小的胸腔生疼着,塞得你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小如蚁豆的自己,一股温热的液体直冲眼鼻。天天看电脑看墙壁看各种嘴脸的你,无可奈何地打开胸腔,开始学习这种开阔,开始接纳草原之大和自己之小。

草原的辽阔似乎暗示着无所不能的可能性,自由、浪漫之类的念头在这大而无当的辽阔里开始忘形地伸展触须,只有傻子,才会无动于衷的呀!众多草原英雄的故事,只是为物质和王权的铁血征战吗?成吉思汗真的“只识弯弓射大雕”吗?草原人能歌善舞,只是性格和习俗使然吗?不是。因为辽阔,草原上的民族与身居内陆的民族相比,天生更具备浪漫的情怀,天生更有追求自由和梦想的勇气,天生更有开阔的胸怀。外族统一中国的历史很有意思,马背上打天下,龙椅上治天下,从阴山以外、长城以外入主中原,完成统一大业,别人就敢登堂入室,我说了算。尽管大多数时候是汉人说了算,但汉人从来都只坐在中原统一中国,用武力或唬哄吓诈的手段安定周边环境,相比较之下,谁易谁难,一目了然。中国历史上,版图最大的时代,一是蒙族统一中国之前的大蒙古帝国,一是满清王朝。成吉思汗,他的骑兵被称为“旋风”,从蒙古高原出发,飓风般席卷东欧,中亚、西亚,征服了西起亚美尼亚东至朝鲜,南自西藏北至伏尔加的大片土地和民族,他征服的足迹已不能用里只能用纬度来计算,而他的孙子忽必烈继承祖父伟业几乎支配了当时世界的五分之四领地。当黑夜来临,躺在星光照耀的草原上,想想发生在这里的故事,想想你躺着的这片土地曾经怎样荣耀地向远东和西亚延伸,浪漫和豪情,就会从胸腔冲天而起,你是个汉人,可你也忍不住奔驰和歌唱的欲望!

蒙古人的蒙古包,是天和地的缩影。圆形大帐,中间一根雕龙画凤的支柱,包顶露着一片天,月亮和星星,风声和雨声,都可以从这里走进来,地上铺着地毯,摆放着一切生活用品,一家子的吃喝拉撒睡,全在这片小小的“辽阔”上,要走了,便收拾起他们的天和地,开始上路。在草原上在蒙古包里,天当被地当床的感受来得更深刻。山不行,山有太多的轮廓,山只适合隐居,平原不行,平原太生活,有太多的烟火气息。而草原,是最适合天人合一的地方,帐篷,歌声,牛羊,蓝天,白云。白天与牛羊游走四方,夜晚和牛羊宿在草原上,走到哪里都是田园,帐篷扎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躺在草原上,躺在大地的怀抱深处,大地是如此广袤深沉,你变成了小小的婴儿,在母腹里轻轻地幸福地呼吸,而那暗夜篝火的温暖,恰如温暖的羊水,那篝火边的马头琴,是古老的摇篮曲,每一次都能催生出对大地养育之恩的深情、对远方思念的热泪。

草原上并不只有草,草原上还有花。草原上的草大都有自己的花朵,无边无涯、色彩斑斓的花毯从脚下铺向天际,你突然生出不能征服的绝望!这么多花,怎么爱得过来呢?这么多花呀,怎么去一一怜惜呢?你只有呆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花海,束手无策。其实,草原上的花,它们具备着神奇而无穷的力量,是不需要别人爱也不需要怜惜的,草原有多大,它们的领地就有多大,它们是草原的主人,是牛羊的粮食,是延续草原生命的精灵。牛和羊,是草原上的另一种草、另一种花。哪里有青草,它们就走到哪里,它们是草原民族的工具和粮食,是延续草原传奇和伟大历史的元素。牛羊是花草,花草也是牛羊,在牧人眼里,它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区别吧!

一缕金色的晨光抹在蒙古包上,一缕缕炊烟在晨风中升起、飘散,狗儿和羊儿绕着主人的蒙古包追前撵后,一匹毛色黑亮的高大骏马在不远处啃吃着露水草,自由自在、唯我独尊。蒙古包里有孩子的叫闹声,身着长袍的女主人门里门外忙个不停。在更远的慢坡上,上千只乌鸦吵闹着飞过,不知它们在举行什么集会。天风浩荡,浩荡天风,大风没有声音没有形迹地穿透我渺小的身躯,差点带走我渺茫的六魄七魂,这是草原留给我的最后一幅场景。

2008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