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孙建平开始是利用草船借箭的策略,空手套白狼,租用了副食品厂与铅笔盒厂的优势资源,那么现在,他是用自已的真金白银,打造属于自已的产业。
虽然表面上还是挂着已注册企业的名号,但实质经营上,不管是机器还是利润,这新投入的部分,都是属于个人所有了。
开辟的市场,完全属于未被开垦过的全新市场,由于体制的限制,使得商业市场没有私人准入的空间。而挂靠经营,举着准入企业的牌子,冒着自负盈亏的风险,实际上是进入了没有第二者竞争的市场。
空白市场,进入者,就相当于采用新模式垄断了市场,销售空间巨大,利润空间巨大,很容易暴富。
二年的打拼,孙建平已经积累了几万的资产,是名符其实的万元大户。在这个时候,其他的村民家庭,一年的总收入不过千元,几百元的比比皆是。
在这种状况下,孙建平不敢声张,在人前总是很谦虚,他知道劫富济贫的事,也知道有钱就会被说成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很容易被割掉。
在地方国营与集体企业的名号下,干着私人的活,也是金蝉脱壳的谋略。不过这既救了地方小国营与集体小企业,也使自已大赚一笔,这正是没有人尝试过的事。
孙建平原本想着,一旦有了钱,在镇里买了房子,就该考虑怎么去追戚美丽,这是他心里的一道坎,迈不过去。现在他是有了底气,而且可以在镇上买好几间房子都不在话下。不过,事务太多了,经常清早起来,要忙到晚上十几点,而且中途不带休息的。买房与追戚美的事,他只能暂时放在心里,确实抽不出时间去实行。
虽然奔波于戚卫镇,他都没到过镇广播站,一方面是不敢一个人去找戚美丽,另一方面也确实找不出好的理由。两个人的生活,一个做文化的,一个办厂的,没有什么交集。尽管没有交集,但孙建平却有很多话要对戚美丽说,他每天脑海里转着的人,都是戚美丽。一有丁点的空闲,他的脑海中就闪过戚美丽的影子,耳边响着戚美丽的名字。
他觉得戚美丽嫁给沈建华,不如嫁给自已来得幸福。他可以在镇上买下房子,戚美丽每天可以就近回家,甚至自已可以照顾着她,关心着她。而沈建华,显然是个需要别人来伺候的人,他只是仅仅欣赏戚美丽的迷人外表,而不会发自内心的感动,真的去爱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况且沈建华奋力拼搏准备着出国,显然他有另外的打算,如果真到了国外,就把戚美丽一个人孤单地留在戚卫镇了。
孙建平终于想通了,无论如何,需要找一个时间,把戚美丽约出来,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让她明白自已的真实想法,或许她有勇气提出跟沈建华解约,就象薛月云一样。
趁着胡海东与陈月星还在外省拓展市场,他觉得现在单独去约戚美丽是最合适的,免得一拨人混在一起成不了事,或者他们两个在,万一被遇上,就会被笑话。现在呢,鲍海棠与孙茹花是晚上不会出来活动的,自然不必担心遇上。
孙建平行动了,他找了个晴朗的日子,给镇广播站打了个电话打戚美丽。
“美丽,是我,孙建平。”
“哦,是建平,找我有事吗?”
孙建平心里一阵激动,舌头象是被丝线缠着,说话开始不利索:“是这样……最近,不是,《戴手铐的旅客》电影很火!我买了票,想请你看,怎么样?”
“好啊!”戚美丽一口答应,又补充了一句,“鲍海棠、陈卫星他们几个都要去的吧!”
“没……没有,我……我只抢到了两张票!”孙建平不知怎么说才好。
“哧!”话筒那面传来戚美丽的笑声,压低了声音,“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单独找我看的电影,不会笑话我们嘛!”
孙建平一想,一拨人去看电影,那多少不会那么别扭,确实好,热闹!两个人在一起嘛,万一遇上冷场了,会有多尴尬。不过一拨人去,就没有主题了,而且自已没太多时间经常混电影院或是逛马路。
“陈卫星与胡海生两个到外地找市场,不在戚卫镇;鲍海棠和孙茹花两人晚上都盯着电视剧看,不喜欢电影。……要不,再想办法弄两张票,找她们一起看怎么样?”孙建平倒是说了实话。
“你不是抢不到票嘛,算了吧,就下次再补请她们吧!”戚美丽说得声音很低,“你买的票是什么时间的,你来广播站带我去吗?”
孙建平早已想好,万一戚美丽不答应去看电影,那两张票他就奖励孙茹花与鲍海棠去看。要是戚美丽答应了,两人见面地点与方式,他真的很忌讳。如果是在广播站,沈建华妈妈的耳目众多,那是绝对不行的;如果在街上或者电影院门厅,也会遇到戚美丽的熟人。所以他为了使戚美丽不受任何的伤害,想了一计。
“美丽,是今晚第一场六点的电影。两张是连票,在一排的一、三号。”孙建平解释说:“从中间通道一直走到最前面,左边第一个位置就是你的。我在验票时就进去电影院落座,你可以稍迟一点进去,门口验票时,你就说一排一号,同事已经把票带进去了,他们会相信的。我进去的时候也会跟门口验票员说一下的。”
“好吧,那就这样了。”不知戚美丽是喜是恼,总之是答应了。
电影院是镇里的单位,卖票时间也就是工作人员的上班时间,从早上一直卖到电影开场的。遇上不好卖,电影放映了还一直在折价卖票。
今天早上,戚卫镇电影院卖票窗口刚一打开,孙建平就把票给拿下了。早上在戚卫镇的文具厂打包,在邮局发了许多个铅笔盒的小包裹,他从没跟鲍海棠与孙茹花提电影的事。一直忙到中午,才在邮局给戚美丽打的电话。
下午孙建平主要是打理江南垟县的货,给约好的小火轮船老大装货。他的整个心思,一直放在戚美丽那儿。早早地收工后,他在文具厂陈卫星与胡海东的宿舍里洗潄完毕,换了干净的半新衣裳,就出门去了。
无论怎么看,他的穿着还是镇上的农民,四六开的头发,白衬衣,蓝裤子,半新但打了鞋油的皮鞋,不会出格,也不会落伍。
离电影院开门还有两个多小时,孙建平在街上无所事事,逛了一会儿百货商场后,就跑到新华书店躲在角落看起书来。
他记得戚美丽送给他一本《边城》,沈从文写的,文字很浅显,自已都能看懂,但里面的事,他是想不明白,最后翠翠等的明天,到底会如何。
那本书,是公社借的,戚美丽一直没说要还给公社,不知道她是不是忘了。孙建平又在书架间寻找起这本书,他准备买一本送给戚美丽,就说是原来那本看坏了,还她一本新的。一找之下,还真有旧版的新书,他买了一本,让书店用牛皮纸包了。
他又在新华书店找其他的书来看,一直到电影要开始检票的时间,才匆匆赶去。一踏上电影院门厅前的五级台阶,他看到电影院已经在检票多时,而戚美丽已经站在门口了。
“唉,来晚了,票……票!”孙建平忙着给戚美丽打招呼,又象是跟检票员说话。
戚美丽大方地看着孙建平,腮如桃花,眼眸闪烁,浅浅笑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没事的,我刚到!”
检了票,孙建平不敢看戚美丽,脚下生风,已迈进了影院的边门。戚美丽也不介意,后脚跟着就进入电影院,几乎是跟孙建平同时迈开的脚步。
两人几乎并排着往第一排走去,孙建平不敢转过一点头来看戚美丽,戚美丽也没有说话,到了第一排,两个人就顺次坐了下来。
第一排确实是个好位置,在正中间,大银幕就在前方,没有任何的遮挡,声音又清楚。最重要的是,除了第一排找座位的人,第二排以后的都只能看到他们的一点背影,基本上谁也不会知道谁是谁。
“我是去书店找一本书,所以迟了一点,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孙建平看着眼前的舞台上的大银幕,解释刚才让戚美丽被堵门口,没有实现电话中说的先进场事。她肯定被检票员档下了,心里总会有点不好意思。
戚美丽却小声说:“没关系,刚才我跟检票员说了,等他检票完毕有时间,再带我进去核实一下就行。不想没过一分钟你就来了,我也没等。”
“这真让你笑话了!”孙建平斜过来一点脸,他只看到戚美丽的一点虚影子,把书从座位中间的隔离扶手上悄悄推过去,碰到了戚美丽的胳膊。小声道:“还好有收获,在书店找到了以前你送给我的《边城》,那本书被我弄坏了,不好原样还给你,所以买了一本。”
戚美丽拿了书,也没有看,放在了精致的蓝色帆布挎包里,笑着说:“哦,你还记得那本书啊,那是东沙公社阅览室借的,我看那故事挺美的,就顺手推荐给了你,我都差不多忘了。也好,这本新书,我什么时候回东沙公社,就可以还回去了。”
孙建平说:“我最近经常往来戚卫镇与东沙公社,你方便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你可以打文具厂巷弄口的陈阿姨那儿,留下电话号码,我就知道了,会打回去给你的。”
“是吗,那好啊!我看看什么时候有轮休,就提前给你打个电话!”
正说着话,暗暗的电影院,灯光开始完全熄灭下来,片头播放已经开始了。一道亮光,从电影院的播影**下来,打亮了整个银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