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农民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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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起一落

宋厂长在县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出现在了球山村。

这一次,他带来了油印的总分厂管理协议书,按照规范的模式撰写,一式两份。

孙建平看着油印的纸张,见自已的内容都已写在里面,写得更精炼达意,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笔一挥就签了字。

正要按手印,却见宋厂长伸手挡住了他,道:“分厂大红印在我手里呢!”只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大红印,一个是县副食品加工厂的,另一个也是县副食品加工厂,只是在中间的五角星下面,还有两个字“分厂”。

宋厂长把有“分厂”两字的印章交给孙建平,说:“这个印,就是你的了。”说着就在协议书的甲方,盖上自已的大红印,让孙建平在乙方,盖上分厂的大红印。双方各执一份,算是正式协定。

对外呢,县副食品加工厂的厂长还是宋厂长,孙建平只是分厂厂长。不过分厂可凭分厂的名义,自行组织生产,自负盈亏,但无论盈亏,机器折旧、工人工资、国家税收那是一定要足额上缴的。

利润呢三七分成,亏损呢,总厂不负担,但可凭后期的利润,抵补前期亏损后,再行分成。

孙建平说:“宋厂长,你总厂可算是旱涝保收,分厂压力大,日子不好过呀!”

宋厂长乐呵呵地道:“孙厂长说笑了,按现在这种生产速度呀,准保你赚得连我都会眼红啰!”

由于县厂基本不开工,所以宋厂长特地把厂里的宋会计叫过来,驻在球山村分工厂,进行独立明细核算。名为协助,实为监控,他怕孙建平说的让村会计核算,到时做了假账,总厂会吃亏。孙建平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也不反对,反正谁做账都一样,自已不做亏心事,好睡觉。

凡是去村里收购粮食,或是去麻雀店派发货,孙建平都让宋会计跟着,一笔笔清楚地记录明细分户账与总账,在毛利润上面,能够做到准确精细核算。毛利润算准了,净利润计算就相对容易多了。

在与宋会计接确的过程中,孙建平学会了精打细算。以前呢,他的秤都是往高了挑,卖一吨的货,他总是会缺个五十多斤。比如以前在市里拿货,明明公秤很准的一吨,他就会在每个麻雀点,四十斤的货,他会给个四十一斤。

五十多个麻雀点,一圈下来就会少货五十多斤。

其实一次,两次还无所谓,孙建平只算自已总的赚了多少钱,不在乎这些个细小的差别。

可是宋会计却帮他算了一笔帐,每天一吨货,一个月就会流失一千五百斤,一年就会流失相当九吨的货。每个麻雀点多一斤,没什么名堂,但对整个工厂来说,整体数量非常巨大,所以必须精打细算。

宋会计说:“麻雀点只要赚钱,他们是不会在乎你多给一斤的,多给他们反而会觉得你的秤不准确,怀疑你心里有鬼。只要做到不亏心,做到不吃秤,公正斤两就可以了,这样大家也会认可你的。”

孙建平觉得有理,公平公正不吃秤,这是管理的眼光,宋会计毕竟是会计管理能手。他回应宋会计说:“宋佬,下次呢,你就跟在我旁边指导把秤。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大家自然会认可的。毕竟利润总厂也有一份的嘛,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

宋会计说:“孙厂长,你一说就会,好青年啊!指导把秤,好说好说。”

将近一个月时间,孙建平的秤成了公秤,非常的准确。连做秤的师傅都说,这确实是杆公秤,秤得准,把秤的人更准。

第一个月里,麻雀点还基本上是保持几个品种,因为分厂的生产能力有限,每天只能派发一吨。每一个品种几天就都卖完了,而十一个品种一轮生产下来都得十一天了,所以麻雀店的五个玻璃罐,用起来还绰绰有余,经常出现几个罐空空荡荡。

孙建平跟宋会计商量,谦虚地说:“宋佬,我们村学艺青年,看来这技术也学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自行生产。但是如果让总厂的工人回去,他们也没什么生产任务,回去后没事可做,不是浪费人才嘛!”

宋会计觉得孙建平话里有话,便说:“孙厂长,按我的经验,估摸你一定有新的想法。我也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孙建平从口袋里摸了包新烟,拨了两根,递给宋会计一根,自已叼了一根在嘴上,擦了火,美美地吸了一口,吐着烟圈,呵呵道:“宋佬啊,你看这笔账合不合算。机器的折旧是按时间算的,一天生产十二小时,也是一天,一天生产二十四小时,也是一天。反正一年折旧一次嘛,就折那么多,你看让机器二十四小时运转,是不是更合算?!”

“我听出来了,你是要让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生产。你是想让总厂的工人也留在这里,和球山村的农民工人一起,一天两班倒地生产,是不是?生产时间多了,供货量也上去了,一个月可以顶两个月,反正货销得出去。而折旧费呢,也只提那么多,这笔账啊,非常合算。一举三得,既比我算的精明多了,后生可畏啊!”宋会计嘴里吹着一缕烟雾,很欣赏孙建平的眼光与胆量。

孙建平补充说:“万一县里或上级有生产任务,反正机器是一样的,完全可以在分厂完成生产任务嘛,这样也节约时间。”

宋会计觉得完全可行,于是说:“先试行,宋厂长那儿,我会跟他解释。”

当然,并不是每班不停地生产十二个小时,机器会发烫,是吃不消的,每生产二个小时,就得休息半个小时。但是每一个班次,产量基本能达到一吨。

两班倒以后,孙建平对总厂的八个工人,也实行与球山村青年农民工人同样的工资制,这让总厂工人感激不尽;他又对宋会计做了另外的奖励,说工作量翻倍上去了,奖金也加倍,使得宋会计差点忘乎所以,自是心里美滋滋的乐得不行。

在运输方面,一吨也是一次,两吨也是一次,次数并没有增加,倒也节省了人力物力。只是这小火轮,有时不好租赁,原来约定每天借用一次的外村小火轮,由于短途生意不好做,也要跑长途了,所以不能每天借用了。

自家的小火轮,一直由赵卫国与陈卫星掌管,忙着跑市里的长途,所以也不能用。

孙建平又想了一招,东沙与西沙,粮食不再上门收购,由村民自行用划浆船送来。粮食送到以后,就把麻雀点的货,顺路各点都托运回去,这样运粮过来的村民,还有赚头,所以各村村民都争着去送粮。

由村民带货,孙建平也很放心。村民都比较朴实,各个点也都写了斤两,自是完整送达无忧。

解决了发货的问题以后,孙建平倒也自在清闲,这些天就是在厂里看工人们操作,跟着宋会计学记账核算;空闲的时候,爬到晒谷场边的大槐树上,百无聊赖地靠在枝杈上,看大树里鸟起鸟落,看天空里云聚云散。

一天傍晚,赵卫国、陈卫星与薛月云他们回来的时候,把小火轮开到了孙建平厂里,三个人就在厂里跟着孙建平一起守夜聊天。

薛月云告诉孙建平,自从他自已办了副食品厂,没有再向市厂订货以后,市厂孙销售还特地到码头找过他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告诉孙销售,你要干大事业去了,这个不赚钱的生意不做了。弄得孙销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停地唠叨说不会不赚钱吧。

四个人聊天有聊不完的话题,聊到半夜三更。讲得最多的,就是小火轮的生意越来越难做的事了。

现在市里的大码头,小火轮是拥挤不堪,每天有四五十条小火轮来往进出。除了江南垟县的小火轮外,其他各县也都有小火轮了,而且绝大部分小火轮都装了十二匹马力的柴油机,甚至造出了铁板小火轮。

而菜品生意呢,价格在直线下降。虽然船会的成员越来越多,大家也要求统一售价,不得互相压价,但是集中统一意见越来越难了。尽管维持菜品价格的意见在船会内部统一了,却不时有外来的一批批新小火轮,一过来就杀价,卖完就走,搞得船会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孙建平原来供应的菜场商家,由于关系比较牢固,菜品还能照顾购买,只是价格就由他们按着市价来定了,除了低价外,还经常浮动较大,有几次甚至白跑,没利润。

陈卫星到附近的县镇做了一个调查,发现市里菜品的价格,几乎跟下面镇里县里一个样了,价格优势已然消失。消耗那么大的路费,送货到市里卖,似乎已不值得。

至于桶装柴油,几十条船都在收购柴油票,市价提得很高,利润变得稀薄,并且数量上也只能分得一杯羹,每次回来只带几桶油,对各村的供应已是杯水车薪,名存实亡了。

赵卫国无耐地说:“各个村里的菜品收购点,我们也不好压价,大家都比较辛苦。如果我们生意不做了,各村的蔬菜,恐怕一部分要烂在地里了。”

不大发言的陈卫星,一直觉得自已是个局外人,也不得不说:“小火轮跑市里意义已经不大,而菜品点却不能丢,我们要对得起各村。我接确了船会里距离我们这一带最近的小火轮,想让他们来接管我们的菜品点,无偿转让。”

看到三位至交都不想把搭伙小火轮的菜品生意做下去,孙建平感到这似乎在自已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或许是各县流行小火轮,改变了整个大地区的市场。

他苦笑着说:“我们搭伙一直很顺,如果菜品生意结束了,那搭伙的小火轮就散伙了。我现在可是做厂长了,只是接下来,你们又要做什么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