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边哄嗵哄嗵的架子鼓声,男男女女的喊叫声,渐渐安静了下来,碰杯的,劝酒的,唱歌的,称兄道弟的,谈情说爱的,大声笑的叫的,摇滚乐打击乐掺砌着乱作一团的种种声音,都远了。
凌慧才说:“你在那边怎么样?啊?跟颜鸽飞领结婚证了没?他在不在旁边?”
梅淑说:“你姐夫去集训了,我在部队招待所。等他集训回来才能休假回他老家去领证。”
凌慧自言自语喃喃道:“姐夫?嗬,我姐夫?”
梅淑说:“慧慧,晚上一个人在那么乱的地方不安全,早点回学校睡觉。”
凌慧大声笑道:“你说甚?不安全?我跟我们学校的同学在一块喝喝酒唱唱歌,有甚不安全的?”
梅淑说:“慧慧,听话!这么晚喝什么呢,别任性!你忘了你这次回来是要干什么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你这次回来不是想考大学吗?”
凌慧笑道:“想喝就喝喽,喝什么,肯定是喝酒嘛,你问我回来干什么啊,我回来考什么大学啊,我为什么要回来考大学啊,考大学,我还考什么大学啊我,谁在乎那一张文凭啊,难道我成了大学生,他就能跟我在一起了?我就是个笑话,大笑话。”
梅淑说:“考大学是为自己考,不是为了留住某一个男人,慧慧,如果一个男人足够爱你,你即便不是大学生,他也不会嫌弃你,别做傻事,听话,快回学校去。”
凌慧说:“那我也不想考了,不想考不想考就是不想考,你管的真长,没别的事情我挂了,我这一头还忙着呢,净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现在不想说话,跟谁也不想说,一句也多余,让我自己安静待着,做点学习思念痛苦以外的事情,好不好,尤其是你,不要吵我。”
梅淑的脸给电热器烤得烫生生的,仿佛是她犯了弥天大错,让她无地自容似的。
她静了静,才说:“爱情这回事,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不是幸福的,如果只是被爱,也不是幸福的,只有相爱才是幸福的,像你这么好的年纪,姐现在跟你说也许你是无法信的,除了爱情也许还有别的事情,何苦为难自己,为谁荒废了青春呢?”
那头凌慧听完什么话也不答,许是哭了,只挂断了电话。
梅淑着急的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里想了一遍,唯想到钟至善。
其实最先想到的是赵树森,可是,也许这个时候钟至善去会好一点,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她给钟至善打通电话,钟至善先是惊喜,他惊诧道:“怎么会是你?”
梅淑急促地说:“二哥,是我。”
钟至善又问:“出什么事了?听见你好像不高兴?”
梅淑问他:“我没事,二哥,你现在在城里吗?”
钟至善说:“我在,在职中我的宿舍呢,怎么?”
梅淑又问:“二哥,你睡下了吗?”
那头,钟至善从被窝里忽地坐起来说:“没躺下呢,没呢,我现在一个人住一个宿舍很方便,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妹夫不在家?”
梅淑说:“他去集训了,你方便帮我一个忙吗?”
钟至善说:“什么忙,你说啊。”
梅淑说:“我大姨家闺女,凌慧,现在在外面跟一帮男同学喝酒,你帮我去把她找回学校来,送回女生宿舍去,好不好。”
钟至善说:“二梅,凌慧这几天似乎总是夜不归宿,学校领导已经给了她警告了,跟她在一起的那些男同学是学校先前开除了的学生,昨天晚上我跟几个男老师在外面吃饭碰见她,把她带回学校,他们能在哪喝酒呢,你别担心,城里就那几个地方,我肯定能找见她。”
梅淑说:“二哥,谢谢你。”
钟至善说:“谢我干什么,不要谢,我这就去找凌慧,还有,你别总是二哥二哥的叫我,难道在你心里就,只有这一样情分?”
梅淑说:“二哥,我……”
钟至善慌打断她说:“别说,我知道的,不用说出来,我记得那时候,你喜欢吃杏,有一回我们去瓦窑上偷杏吃……”
梅淑说:“二哥,都过去了,小时候都是不懂事。”
钟至善说:“可是我宁愿永远留在那个年纪,跟你在一起。”
梅淑说:“可是二哥,人都要长大的,我很珍惜我现在的幸福。”
顿了顿,梅淑才又问他:“二哥,我家里人,他们都好吗?”
钟至善说:“都好,我昨天上午回了家一趟,路上碰见你爸跟你妈去小卖部买盐,有说有笑的,挺开心的。”
梅淑的心豁腾的沉了一下,像被针锥刺了无数下一样,父母真当没了这个女儿了吗?
梅淑马上又为这个念头怨起自己来了。
她知道父母的心里是苦的。
她遥遥的想,但愿父母能像从前一样开心。
父母一生经历过多少变故和痛事啊,临到老,还要经历这一样。
每想到此,梅淑就恨她自己做的这选择了。
钟至善听梅淑不说话,才反应过来,忙说了一些宽慰她的话:“二梅,我能看出来,他们是牵挂你的,上回你爸来让我教他发短信,学得多认真,你妈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接记你的,还有你姐。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都希望你生活得好,我也希望你幸福。”
又有点埋怨道:“你才去,他就去集训了?你一个人还谁也不认识,就算他是身不由己,也太不像话了,要是我,我是怎么也不肯把你一个人丢下的,因为我舍不得也不放心,这么多年,我的心还一直都是你的,你跟他在一起,我还真的放心不了,二梅,我的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梅淑打住他的话说:“二哥,二哥就是二哥,你别再说这些话了!”
钟至善说:“我怎么能不说,你不让我说出来,我憋在心里难受!那一天,当我看见我哥抱着你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爆炸了,我真想冲上去杀了他!”
梅淑疑惑地问:“二哥,大哥真的是自杀的吗?”
钟至善说:“不是自杀难道是他杀?谁会杀我哥?”
梅淑说:“我记得那天,你独自出去了一会儿。”
钟至善说:“二梅,你是怀疑我杀了我哥?我把他推进了水里?”
梅淑说:“我不知道。”
钟至善说:“那么短的时间,我怎么去得了河边?我只是出去透了透气,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不痛快吗?多矛盾吗?我第一次知道我哥那么想拥有你,他能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真是不敢想象!”
梅淑说:“你是咱们学校的运动员。”
钟至善说:“我没有杀我哥,我哥性格内向,我哥是自己想不开,才做了傻事的。”
梅淑说:“我也不相信你会杀了他!”
钟至善又问:“二梅,你爱过他吗?”
梅淑问:“至聪?”
钟至善说:“是的,你有没有爱过他?”
梅淑说:“我没有,他是我的哥哥。”
钟至善又问:“那我呢?你有没有爱过我?”
梅淑说:“或许曾经有,但你现在是我的二哥。”
钟至善说:“可是我爱你,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我都一样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
梅淑说:“二哥,你就别再说了,好吗?你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很担心慧慧她做傻事!”
他知道梅淑不爱听他说这些,便打住了。
钟至善冷静了冷静,才说:“我还是觉得颜鸽飞走的太匆忙了,对你太不负责任了,他那哪像一个未婚夫啊?太不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