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青闺爱巧:中国女子的古典巧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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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日用车舟器具之艺(车舟、盘碗、扇、伞、灯烛、荷包等)(1)

古代日用的车轿器物,在今天多半属于文物,自有数不清的专书论述,这里只略提闺中所用而已。

女郎日常使用的用具都是那么精美。器形要求小巧玲珑,不与男性用具相类同。色彩追求鲜艳而不华奢。纹饰要精丽,有四时花卉、仕女儿童、古今故事等人物,潇湘八景与西湖十景等缱绻之思,突出的有鸳鸯、、鸾凤、双鱼、百子图等爱情、繁衍之类主题。材质上多用彩瓷、彩漆螺钿、玉翠、象牙之类,绸缎类偏爱文锦、刺绣及罗纱等轻透的织物,竹木类则偏爱树根藤竹,特别是湘竹(文竹),这是因为湘竹斑点可爱,又有湘江二妃泣泪成斑的典故。如用湘竹做扇柄、笔管、桌几等。元稹《莺莺传》里就写到莺莺使用的文竹茶碾子,明代冯梦龙著的《醒世恒言》中的小说《卖油郎独占花魁》中女子用的拜匣,也是湘竹制作。这些,都带有女性特点,就像今天的商品也分出坤表、坤包、坤车,手机也有女性专用那样。这其中的巧妙之思也值得今天的设计师们加以学习。

女子所用的车马轿子就很有讲究。清代王初桐《奁史》中收录有相关资料。在皇后的车舆仪仗上,加以翟纹、鸾凤云纹等装饰,用多匹马拉。仕女常用的马车,则叫作油壁车,即油壁香车、油壁轻车,或叫油襬,车壁、车帷用油涂饰。《玉台新咏》因此收有据说是钱塘才女苏小小作的歌:“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囗西泠松柏下。”唐代罗隐《江南行》因而有句:“西陵路边月悄悄,油壁轻车苏小小。”油壁车所承载的,是游荡于春朝野外的情韵,也唯有那一匹昂首骄嘶的青骢马,马蹄55而来,才能与之相配。

“小小游车四面红,美人花貌映玲珑。随车更有郎行马,散入钟山十里松。”这首宋代苏竳《金陵杂兴》诗写得生动,一乘小车一匹马,紧紧跟随,自有男情女意缱绻在松涛路径之上。

轿子,是由肩舆等发展而来。迎娶皇后的轿子,北京故宫尚有,雕刻彩绘是很华丽的。民间的娶亲的花轿,自然也要装饰吉祥图案,插缀绢花等。宋代春日去郊外游玩,车轿上也要装饰杨柳杂花,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上就有描绘。

女子们骑马,也要在马上系铃铛彩璎,马鞍鞯上装饰锦绣,如唐代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中的诸多女子,马鬃毛经过精心修剪,垂着红缨,马鞍与垫鞯上可见到细致的花朵、双飞鸳鸯纹等。元代钱选《杨妃上马图》中,绘杨贵妃踩着马杌骑上马去,马鞍与鞯上也有精美的凤凰云朵等纹饰,连马杌也制作精细。

女子游玩时有采莲船等小型游船,也有小型画舫之类。《红楼梦》里提到大观园内也准备游船,第十八回写元妃省亲,坐在游船上:“船上亦系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幕,桂楫兰桡。”第四十回写到棠木舫,是有船舱的。

宋代李清照的《如梦令》词句“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写的是女子们在莲花荡里撑舟游玩。清代彭孙囗《金粟闺词百首》则写女孩子春天东风里撑船:“娥娥红粉阿谁家,插柳归时日已斜。双桨东风争欲渡,船头齐插碧桃花。”

清代许豫《白门新柳记》载一位秦淮河边的女子,所坐的是凉篷船,船舱里挂着书画,设置香花,外边遮上枣花纹的帘子,里边悬着灯,灯光隐约从帘内透出,花影与人相衬,在青溪水上来往,人们可望而不可即,只能是远远称羡为仙子了:“文宝每值夏夕,独坐一凉篷,悬名人书画,灯数盏,以枣花帘障之,舱内供建兰、茉莉数盆,旁侍一女童,时徜徉于青溪长板间,见者疑为天上神仙,可望而不可即也。”明代《顾氏画谱》中就有女郎与男子荡舟游玩的情景,乘的就是凉篷船,船舱里还设着书册、香炉、插花。

晚清魏子安《花月痕》第十一回也记游船:“船刻着两个交颈鸳鸯,两边短短的红阑,玻璃长窗,篷盖上罩着绿油大卷篷,两边垂下白绫飞沿,中舱靠后一炕,炕下月桌可坐七人。”

俞达《青楼梦》第六回写到装饰精美的灯舫,舱门雕饰新奇的秋叶式,舱里设着熏香的炉瓶三事,挂着字画,上边还满挂着灯彩,也是够雅致的:“原来吴中的画舫与他处不同,石家的灯舫又比众不同。只见四面遮天锦幔,两旁扶手栏杆。兰桡桂桨壮幽观,装扎半由罗纨。两边门径尽标题,秋叶式雕来奇异。居中红木小方几,上列炉瓶三事。舱内绒毡铺地,眉公椅分列东西。中挂名人画,画的是妻梅子鹤。四围异采名灯挂,错杂时新满上下。”

女子日常所用的妆奁、粉盒、梳子、妆镜等都极精美,自不必说。

如唐代唐高祖李渊的后裔、公主李翺墓出土的一件镜子,大形如一朵大花,布满了精美的螺钿花饰。

清代《金石索》一书中也画出古时菱花镜、芙蓉镜等图像。菱花镜是古代诗文常写到的仕女用镜。芙蓉镜,宛如一朵展开的水中芙蓉花(莲花),上边还有铭文,是一首五言绝句:“鸾镜晓匀妆,慢把花钿饰。真如绿水中,一朵芙蓉出。”

盘碗之类,女子所用的也有精巧之物。如《西京杂记》记赵飞燕姐妹用的香螺卮(出海南,一名丹螺),就是鹦鹉螺杯或红螺杯。鹦鹉螺为一种珍贵、美观的海螺,我国南海有出产。唐代刘恂《岭表录异》:“鹦鹉螺,旋尖处屈而朱,如鹦鹉嘴,故以此名。壳上青绿斑文,大者可受三升,壳内光莹如云母,装为酒杯,奇而可玩。又,红螺大小亦类鹦鹉螺壳,薄而红,亦堪为酒器,刳小螺为足,缀以胶漆,尤可佳尚。”卢照邻《长安古意》诗:“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河南省偃师市杏园村的一座唐墓曾有鹦鹉杯出土,将螺体剖为两半而成。明代曹昭《格古要论》记:“鹦鹉杯即海螺盏,出广海,土人琢磨,或用银或用金镶足。”古人是很重视它的。

1955年陕西省西安市韩森寨唐墓也出土一件女性用的酒卮。是形似鸳鸯的水鸟,也叫紫鸳鸯,象征爱情美满、夫妇不分离。李时珍《本草纲目》解释:“其游于溪也,左雄右雌,群伍不乱,似有式度者,故《说文》又作溪。其形大于鸳鸯,而色多紫,亦好并游,故谓之紫鸳鸯也。”这一件卮高6.7厘米,制成浮游的,双翼收敛,又略舒张,大睁着圆眼、伸出扁嘴,冠翎卷曲,造型优美。整体为椭圆形,平底,器形小巧称手,既适宜盛酒,又适宜摆放。的面部施黄赭色釉,头顶及双翅为蓝紫色,呈现紫鸳鸯的羽翎色彩之美。

宋代的宫廷御物,也有赋予女性特色的。清代描绘名窑瓷器的《珍陶萃美》图谱之中,就画有宋代的定窑白瓷舞凤盘,盘中刻画凤穿花图案,与龙纹不同(图53,见书首彩页)。还有一件宋代定窑白瓷双鸳鸯瓷碟,碟心花纹作莲池中双鸳鸯相对状,环绕以花草。这两件精美的盘碟当是后妃使用之物(图54,见书首彩页)。

江苏江浦县的南宋张同之夫妇墓,其妻章氏的墓室内出土一件月梅纹银盘,盘形作五瓣梅花形,盘心压印花纹,上有一弯新月遮着微云,下有梅花枝朵开得正盛。又有一件梅花纹银盂,也作五瓣梅花形,心内压印朵梅,壁上压印出五枝折枝梅花。又出土一件定窑白瓷碗,通体施莹亮白釉,镶着白银口,满印花纹,近口沿处饰云雷纹,鸳鸯莲花,衬以中心部位印双鱼图案,当是寓意爱情的比目鱼。

福建福州茶园山南宋许峻夫妇墓出土有一件鎏金银碗,为许夫人陈氏所用,高4.7厘米,口径12厘米,口沿及圈足画以鎏金,碗内壁錾刻出月下梅花图,碗心还刻着五瓣花朵与缠枝花等。

湖南益阳县关王村出土的元代银器窖藏中,有瓜棱形鎏金银盏、梅花形折枝梅花纹银盏、如意纹银盒子、海棠花形银盘等,还有一件鎏金高足杯子,杯壁有荷花、牡丹等组成的波状棱形图案,杯底有梅花圆形图案,与当时织物上的四时花纹相近。有一件鎏金龙6银杯,6手作昂首有羽翼的飞龙之状,杯心有一圆形图案,里边是作喜相逢式的回旋的双凤凰,口沿处还压印卷草纹样,制作精良,也还有双凤呈祥之寓意。同出的还有女子用的钗、簪子等,这批银器当与女子有关。益阳县梓山村出土的宋代银器则有通体装饰蝴蝶纹、互相交错叠压、碗心刻画山茶与兰草的蝴蝶纹银碗等。

宋代流行以荷花、鸳鸯为主的荷花满池娇纹,衣物上有,用器上也有,如洛阳博物馆藏的鸳鸯戏莲梅瓶等。

又如唐宋时流行的饮茶托盏,是由碗状的杯子和圆盘状的高足(圈足或假圈足)盏组合而成,形态上别具匠心,喝茶时不用担心烫手。据说这还是一位女子发明的。唐代李济翁《资暇集》“茶托子”条说:“始建中,蜀相崔宁之女以茶杯无衬,病其熨指,取囗子承之。既啜而杯倾。乃以蜡环囗子之央,其杯遂定,即命工匠以漆环代蜡,进于蜀相。蜀相奇之,为制名而话于宾亲,人人为便,用于当代。是后传者更环其底,愈新其制,以至百状焉。”当然这说法不很可靠,南北朝时就有此类瓷器托盏了,出土有实物。这类托盏有漆、瓷或金银质地的,台北故宫藏传为宋徽宗作的《十八学士图》中就有用托盏点茶的描绘。明代《三才图会》中就有各种形状的托盏。

女子所用的闺扇,更是种类繁多。扇子首先是拂暑、取凉的,也有手持以扇遮面的风习,故而古人四季皆有持扇的。闺扇,与皇家仪仗用的扇不同,与文人的扇也不同。它是闺中的爱物,女郎们精心加以描绘制作,持扇乘凉,扑蝶、扑萤火,歌舞时也要用到,今天戏曲舞台上还有团扇舞,安徽花鼓灯有持折扇跳舞。另外,闺扇还可以遮阳光。正如唐代王建《调笑令》道:“团扇团扇,美人并来遮面。”李白《相逢行》也有诗句:“徘徊(一作衔杯)映歌扇,似月云中现。”唐代诗人杜牧《秋夕》诗说:“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扇子衬出女性独有的心绪,衬出妩媚俏丽的风韵。

出土的最早的扇子,是江西靖安县东周大墓的竹篾编的方扇。长沙马王堆汉墓也有出土,是彩色漆双色竹篾编成的,色泽鲜明,已经是很好的工艺品。当时也叫便面。

还有如圆月的纨扇,以纨、罗、纱等制作扇面,也可糊纸,上边可以刺绣或作画作书,也有长圆、梅花、葵花、芭蕉、梧桐叶、海棠、桃形、马蹄、六角等形状,也叫团扇、合欢扇、宫扇,大约是汉代出现的。汉末班婕妤的纨扇诗:“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以秋天到了扇子被抛下这一常见现象喻女子的命运,十分感人,秋扇见捐成为著名的典故。

南朝梁江淹《和班婕妤咏扇诗》说:“纨扇如团月,出自机中素。画作秦王女,乘鸾向烟雾。”乘鸾女仙的图案在扇面上屡屡出现,宋代就有此种扇面画留存。

《西京杂记》记载赵飞燕姐妹使用云母扇、孔雀扇、翠羽扇、九华扇、五明扇、回风扇。魏晋六朝时还有羽毛扇、竹扇等。前秦王嘉《拾遗记》卷二载:“(周昭王)二十四年,涂修国献青凤,丹鹊各一雌一雄。孟夏之时,凤、鹊皆脱易毛羽。聚鹊翅以为扇,缉凤羽以饰车盖也。扇一名游飘,二名条翮,三名亏光,四名仄影。时东瓯献二女,一名延娟,二名延娱。使二人更摇此扇,侍于王侧,轻风四散,冷然自凉。”这是以五光十色的羽毛制作扇子。说是周昭王时代,其实就是汉晋时代的风尚。

麈尾扇,是在纨扇上端加上鹿尾毛而成,东晋《洛神赋图》中的洛神手里拿着的就是麈尾扇。晋代杨方《合欢诗》提到“暑摇比翼扇,寒坐并肩毡”。比翼扇是源于麈尾扇,上端如鸟状,如比翼鸟一样是爱的象征,爱人在暑天时就要使用它。

晋代女郎桃叶,与书法家王献之相爱,有定情诗:“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与郎却喧暑,相忆莫相忘。”是把七宝装饰的团扇送与情郎为爱恋之物,含义与比翼扇一样。

唐代纨扇在新疆阿斯塔那的唐墓中曾有出土,木柄,绢质扇面,上绘有花鸟图案。唐代壁画、仕女画中也常见,如周窻《纨扇仕女图》(一作《挥扇仕女图》)中可见到手持小团扇的两位妃子,一柄是朱红纨,一柄是蓝色纨,一位侍从手中则持着一柄双凤纹的大团扇。宋代王皀《端午内中帖子词·皇后阁》有诗云:“水晶宫殿晓风微,天女乘云献玉衣。谁把轻绡裁画扇,直疑双凤向人飞。”这宋宫中的画扇上还沿用着此类纹饰。这类团扇,或是宫女们用自己的巧手制作,作为宫廷仪仗的罢。五代的和凝《宫词》就有“才人侍立持团扇,金缕双龙贴碧藤”之句。

周窻《簪花仕女图》中的侍女手上的大团扇,则绘着大朵的折枝牡丹花。张萱《捣练图》(宋代摹本)中的煽火小妹子持着的纨扇,上边则绘着雪滩芦苇,两只野凫游动,好像一幅宋人小品画。

宋代贺铸《小重山》词也说:“淡蛾轻鬓似宜妆。歌扇小,烟雨画潇湘。”这柄歌扇上画出潇湘烟雨的迷蒙景象。五代南唐画家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中,韩熙载身旁有侍女,手持长柄团扇,上绘有山石、树木等,就是这种山水小景的扇子。从这些画作来看,晚唐以来扇面画的艺术性是大大提升了,不仅是如唐代早期那样只用图案装饰而已。画家们在扇面上绘画出不少杰作,宋代的扇面画流传下来的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