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与仓央嘉措一起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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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仓央嘉措情歌(3)

仅仅依靠被教育被培养,恐怕还不足以产生真正的慈爱。无论教育培养了多少年,没有经历过磨砺、考验的爱永远是短寿的爱,也非真慈爱。佛家的大慈大悲,也只有通过自己的体验才更加真实可靠吧。

15、 因为简单,所以感人

仓央嘉措诗作之(42)

这月去了,

下月来了。

等到吉祥白月的月初,

我们即可会面。

于道泉·译

前月推移后月行,

暂时分手不须衰。

吉祥白月行看近,

又到佳期第二回。

曾缄·译

此月因循去,

下月奄忽来,

待到上弦夜,

携手共徘徊。

刘希武·译

这个月儿去了,

下个月儿将会来到。

在吉祥明月的上旬,

我们将重新聚首。

庄晶·译

在仓央嘉措细腻的情感世界里,这几句简单的话,真的是感人至深的绵绵情话。这就如我曾看到的一个短而难忘的日记:“今天是3月6号,她离开我的第79天。”

在情人之间,在分别的日子里,在期盼团聚的心情下,每一天的到来,都是为了尽早过去。

16、 满月一样的誓言

仓央嘉措诗作之(44)

初三的明月发白,

它已尽了发白的能事,

请你对我发一个

和十五日的夜色一样的誓约。

于道泉·译

新月才看一线明,

气吞碧落便横行。

初三自诩清光满,

十五何来皓魄盈。

曾缄·译

初三月色明,

其明尽于此,

十五月更明,

卿盟类如是。

刘希武·译

初三的月儿光光,

银辉确实清澄明亮。

请对我发个誓约,

这誓可要像满月一样。

庄晶·译

西藏人在精神世界里时时刻刻保持敬畏的心态。实际上,在藏传佛教信徒的内心深处,任何东西都处在随时随地的变化中,这就是世事的“无常”。

在佛教所认为的人生诸苦中,一个基本的苦恼是“变异无常苦”。亲仇变异无常,贵贱变异无常,贫富变异无常,苦乐变异无常,青春无常,一切荣华富贵都难以持久……

在西藏,每年的藏历正月十五是酥油灯节。拉萨人会制作几层楼高的脚手架,将酥油做的各种图案的灯挂在上面。这个节日据说来自五世达赖的一个梦,希望重现梦中出现的各种吉祥美妙场景。但这只是一个晚上的奢华,虽然耗费艺术家几个月的心血,但黎明前必须结束。当第一束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美丽的造型都必须消失,不留任何痕迹。这个节日的宗教意义,正是在于让世人深刻领会佛法的真谛:人生无常,不过昙花一现,空幻如梦。

让情人发一个满月一样的圆满誓言,可是,别忘了即使是十五的满月,当你看到它圆的时候,它已经开始缺蚀了。

17、 大胆袒露自己心怀的活佛

仓央嘉措诗作之(46)

杜鹃从寞地来时,

适时的地气也来了;

我同爱人相会后,

身心都舒畅了。

于道泉·译

杜宇新从漠地来,

天边春色一时回。

还如以外情人至,

使我心花顷刻开。

曾缄·译

杜鹃归来后,

时节转清和,

我遇伊人后,

心怀慰藉多。

刘希武·译

杜鹃从“门隅”飞来,

大地已经苏醒。

我和情人相会,

身心俱都舒畅。

庄晶·译

仓央嘉措之所以被无数人爱戴和尊敬,其实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是一个说真话的活佛,是一个大胆袒露自己心怀的活佛,也是一个勇于承认自己曾经“心猿意马”的活佛。

佛教其实是关于幸福和快乐的宗教。学佛就是让人追求快乐。仓央嘉措体会到人的快乐,同时也体验人的烦恼。乐即是苦,苦即是乐,生命无常,在人间苦乐中发现极乐的秘密,那就是修行,摆脱轮回,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好的世间教化吗?

所以佛有各种佛,也有各种修行法,仓央嘉措修行中的这段特殊经历是一种更接近普通人的修行,所以不但能够被理解,而且被传诵,丝毫不影响他的伟大和圣洁。

18、 夜来香其实白天也很香

仓央嘉措诗作之(50)

我同爱人相会的地方,

是在南方山峡黑林中,

除去会说话的鹦鹉以外,

不论谁都不知道。

会说话的鹦鹉请了,

请不要到十字路上去多话!

于道泉·译

郁郁南山树草繁,

还从幽处会婵娟。

知情只有闲鹦鹉,

莫向三岔路口言。

曾缄·译

仓央嘉措诗作之(52)

有腮胡的老黄狗,

心比人都伶俐。

不要告诉人我薄暮出去,

不要告诉人我破晓回来。

于道泉·译

幽会深林中,

知情惟鹦鹉,

叮咛巧鹦哥,

莫向街头语。

刘希武·译

我和情人幽会,

在南谷的密林深处。

没有一人知情,

除了巧嘴的鹦鹉。

巧嘴的鹦鹉啊,

可别在外面泄露。

庄晶·译

龙钟黄犬老多髭,

镇日司阍仗尔才。

莫道夜深吾出去,

莫言破晓我归来。

曾缄·译

聪明老黄犬,

告密慎莫为,

薄暮我出外,

黎明我还归。

刘希武·译

胡须满腮的老狗,

心眼比人还机灵。

别说我黄昏出去,

回来时已经黎明。

庄晶·译

明明叮嘱巧嘴的鹦鹉和伶俐的老黄狗不要泄露情人的秘密,可是自己却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偷偷的幽会,而是借以抒发年轻情侣初陷情网的那种羞涩、甜蜜和掩藏不住的幸福。

记得有位禅师曾说:夜来香其实白天也很香,人们之所以闻不着,是因为白天心太躁了。为什么很多很平常的事情,在初恋的情人看来是那么饶有趣味呢?那是因为在初恋情人的心中,一切都很纯净,一切都很专一。离开了那种“初恋”的心境,当世俗功利充满人心的时候,很多只有恋人眼中才能看到的美就消失了,很多本来应该更加美好的瞬间,也变得不那么让人身心愉悦了。

现代人生活越来越实际,很多都是还没有充分享受初恋的美好就进入同居阶段,生活和工作的节奏越来越快,每个人的心态都越来越浮,仿佛身处巨大的波轮而无法自控。也只有这时,阅读仓央嘉措,体会一位活佛年轻时代对美好情感的细腻体验和大胆直率的表述,就如同沙漠中看到绿洲、荒草中看到奇葩。

怪不得有人说:读仓央嘉措的诗歌,内心里总有一种泥沙被水冲刷的释然。

19、 请不要再说琼结琼结

仓央嘉措诗作之(51)

在拉萨拥挤的人群中,

琼结人的模样俊秀。

要来我这里的爱人,

是一位琼结人哪!

于道泉·译

拉萨游女漫如云,

琼结佳人独秀群。

我向此中求伴侣,

最先属意便为君。

曾缄·译

拉萨多名花,

有女最俊秀,

我爱即伊人,

正欲来相就。

刘希武·译

拉萨熙攘的人群中间,

琼结人的模样儿最甜。

中我心意的情侣,

就在琼结人的里面。

庄晶·译

西藏山南地区的琼结县,据说历来是出美女的地方。民间相传,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曾经在布达拉宫脚下的一次宴会上,结识了一位来自琼结的姑娘,名叫达娃卓玛。达娃卓玛貌若天仙,嗓音甜美,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一眼就能把人醉倒。白天他们形影不离,夜里也常常幽会。还有人借用仓央嘉措的名义,专门为达娃卓玛写过一首诗:

拉萨人儿稠密,

琼结人儿美丽。

我心心相印的姑娘,

来自琼结地方。

后来,达娃卓玛朝拜圣城结束,跟随父母回到了琼结,仓央嘉措像丢了心爱的珍宝一样,整天失魂落魄,日思夜想。从此以后,仓央嘉措再也没见过达娃卓玛,达娃卓玛成了他长久的梦中情人。同时,在西藏人的心目中,达娃卓玛也就成了美丽、善良、柔情的化身。

有一首怀疑也是伪造仓央嘉措名义写的诗歌里有这样的句子:

请不要再说琼结琼结,

它让我想起达娃卓玛。

难忘她仙女般的姿容,

更难忘她迷人心魄的眼睛。

20、 在刚刚落成的诗稿前拈花微笑

仓央嘉措诗作之(53、54)

薄暮出去寻找爱人,

破晓下了雪了。

住在布达拉时,

是瑞晋(应为“日增”)仓央嘉措。

在拉萨下面住时,

是浪子宕桑汪波,

秘密也无用了,

足迹已印在了雪上。

于道泉·译

为寻情侣去匆匆,

破晓归来积雪中。

就里机关谁识得,

仓央嘉措布拉宫。

夜走拉萨逐绮罗,

有名荡子是汪波。

而今秘密浑无用,

一路琼瑶足迹多。

曾缄·译

把自己行踪败露这段“丑事”写成诗歌传扬,除了仓央嘉措,恐怕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够这么做。难怪有人认为这些诗并非仓央嘉措所作,而是出自他的政敌之手,目的是败坏他的名声、罗织他的罪状。可是,综合种种历史记载,我们现在认定这的确是仓央嘉措自己的手笔。

薄暮出寻艳,

清晨飞雪花,

情僧原是我,

小住布达拉。

变名为荡子,

下游拉萨城,

行踪隐不住,

足迹雪中生。

刘希武·译

住在布达拉时

是日增仓央嘉措。

住在“雪”的时候,

是浪子宕桑旺波。

入夜去会情人,

破晓时大雪纷飞。

足迹已印在雪上,

保密还有什么用处?

庄晶·译

一个普通青年夜不归宿、寻欢作乐,恐怕只能被认为是堕落。但如果这个青年是至高无上的达赖喇嘛,他的行为就叫“个性”,是要被当作佳话传诵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固然重要,但这句话是谁说的更加重要;同样,一个人在做什么固然重要,但他是谁有时候比他做什么更加重要。

这是因为,随便一个宕桑旺波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由他自己决定,而作为六世达赖喇嘛的仓央嘉措无论做什么,都要面临“离经背道”的指责,都需要加倍的勇气和担当。人世间多的是宕桑旺波,但仓央嘉措只有一个——他是亿万万人中的唯一。

事实是,仓央嘉措不但勇敢地迈出了自己的脚步,而且还不乏轻松幽默地写成了诗歌,这背后,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年轻人的才气和胆量,当然还有他超凡脱俗的豁达和通彻。

这,不正是佛的灵性和慧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