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全书(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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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推荐湘军第一将

咸丰皇帝的上谕,原是要曾国藩帮办团练,维持地方治安,并没有要他越境去打太平军。曾国藩到长沙后,却立即上奏,提出团练不足办,应当练治一军以镇压太平天国。他认为一般的团练根本对付不了太平军,必须痛下决心,另起炉灶,建立一支既不同于团练,又不同于政府军的新式军队。他认为:“今日兵事最堪痛哭者,莫大于‘败不相救’四字。当其调兵之时,东抽一百,西拨五十;或此兵而管以彼弁,或楚弁而辖以黔镇;虽此军大败奔北,流血成渊,彼军袖手而旁观,哆口而微笑。此种积习,深入膏肓,牢不可破。”早就留心观察社会的曾国藩,一语道破了政府军腐败的要害。他提出自己的建军思想是:“鄙意欲练勇万人,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胜则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贼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吾官兵亦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庶可血战一二次,渐新吾民之耳目,而夺逆贼之魂魄。”曾国藩把他要练治的军队吹得神乎其神,被太平军打得焦头烂额的清廷自然喜出望外,任其组练军队。

为此,曾国藩选了一批对清廷忠心耿耿的儒生,这是一些“报国无门”,进身无阶,想爬而还没爬上去的中小地主。为了在战乱中攫取荣华富贵,他们不惜成千上万地屠杀起义者和无辜群众,用鲜血去染红自己乌纱帽上的顶子。他们又熟读孔孟之书,互相吹捧“忠孝节义”的封建道德,因而是一批“有思想”的自觉的人,其反动立场非常坚决。更由于他们还是同乡、同学、师生、亲友,伦理道德使他们结成死党,确实不同于政府军中那些饭桶军官。曾国藩选择了这样一批骨干之后,又确立了一套自己的建军方法:选统领一人,召募若干营,每营的营官由该统领自选自任,营以下的哨官则由该营官自选自任,这样层层对上级长官直接负责,而全军只绝对服从曾国藩一人。这支“指臂相联”的军队,就是声闻遐迩的湘军。

郭嵩焘还特向曾国藩推荐了后来成为湘军第一将的江忠源,而曾国藩的识人术也堪称一绝。江是湖南新宁人,字常孺,号岷樵,是郭嵩焘的老相识,道光十七年(1837)与郭同科中举,二十四年(1844),郭嵩焘入京会试时,江忠源也是赶考的举人之一。两人又一起客居京师,故相处甚得。一天,郭嵩焘将江忠源带到曾国藩的寓所,江忠源“任侠自喜,不事绳检”,性格豪爽,但曾、江却谈得非常投机。送走江忠源后,曾国藩不禁对郭嵩焘盛赞道:“生平未见如此人”,过了一会儿又说:“此人必立名天下,然当以节烈死。”后来江忠源果然战死在庐州。曾与江初次见面,便如此赞许江,可见江忠源一定也同曾国藩一样,是愿效忠清廷的“死士”。此后,江忠源多次向曾国藩讨教学习,并以师礼事之。太平军进攻湖南后,曾国藩奏调江忠源,并以其名义招兵买马,扩大力量,江很快成为曾国藩湘军麾下的第一名将。曾国藩在长沙练兵时,江忠源正率部镇压太平军。

郭嵩焘从曾家吊唁归来后,连得江忠源来函。时江忠源因屡战太平军,为清廷赏识,于咸丰三年(1853)二月擢为湖北按察使,诏命帮办江西军务。江忠源知郭嵩焘点子多,很希望他能与刘蓉前来入幕。但郭嵩焘多次谢绝,江忠源又一次来函恳劝,略云:“奉手教,词意过谦,岂以为竖子不足与谋耶?兄纵不为弟出,独不为天下计邪?涤帅(曾国藩)来书云,霞兄(刘蓉)多恐不能来,吾兄尚未定。忠源则谓霞兄之不来,由老兄之未定也,兄计定,则霞兄亦不能辞矣……”郭嵩焘亦有自知之明,他的文人气质太浓,出主意、想办法、当参谋都可以,上前线作战却不在行,但现在江忠源又以天下大计来激他,他不能再回绝。此时正值太平军西征开始。四月,西征军围攻南昌,江忠源奉命率楚勇抵御。曾国藩调夏廷木越、罗泽南所部湘军援南昌,郭嵩焘即随此军出发。以一介书生从戎,郭嵩焘颇感到有些自豪,因而在途中作诗云:“盗贼纵横遽如此,凭谁省识亚夫营”?“暮途思猛士,萧瑟大风歌”。“十年偃蹇校书郎,鸣镝弯弓赴敌场……乱余身已非全物,死去魂应识故乡”。想象中自己似乎有点像周亚夫、曹操那样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很有点飘飘然。倘若慷慨悲壮死去,“忠魂”还故乡,也很富有诗意。但打仗毕竟不同于作诗,与英勇善战的太平军交手,尤其苦险,不可言状。

从六月十八日至九月二十六日,郭嵩焘追随江忠源,与太平军战于江西南昌、九江,湖北田家镇等地,但屡战屡败,狼狈不堪。“崎岖山谷,佶屈颠顿。居民避‘贼’远徙,所过无所得食,掘山芋为粮,且食且行,士卒饥乏,中道偃息,公(江忠源)亲下马导之行,日数十里不少息”。什么“亚夫营”,什么“大风歌”,他够了。为此在南昌他就写诗向江忠源大发牢骚:“觅得疲驴试短衣,尺书屡召敢频违?此生戎马真非分,半夜星辰尚合围”。因而想撒手兵营一走了之,后虽经江忠源百般劝留,道是“不能终执戟,扫荡妖氛净”,最终长揖而别。尽管郭嵩焘未能终于军旅,但也没白跑一趟。同年十月,清廷以他援江西之“功”,特授为翰林院编修,正式混了一个官衔。

郭嵩焘在军中不过短短的三个月,却为江忠源的湘军出了一个关键性的主意,这对曾国藩的发达也十分重要。

这年八月,江忠源部被太平军围在南昌,郭、江住章江门城楼,每获太平军卒就在城楼上详细审问。当时城外仅文孝庙一处太平军营垒,广数十亩,却不知有多少兵力。一日,抓到一太平军卒,问之,答道:“不住一兵,官兵攻垒,调兵站墙而已。”问:“何故?”曰:“垒只三面,濒江一面无墙,人皆舟居。”又问:“贼船多少”?“十余万”。郭立即告知江忠源,太平军若驰突长江,官兵无一船应之,非急治水师,不足以应敌。江忠源“大激赏,即嘱嵩焘具疏稿上之”。

郭嵩焘是一个摇羽毛扇的角色,让他带兵打仗不行,但让他出谋划策却能一下看到问题的关键。当时太平军水师声势颇壮,控制了长江水面,使清军不胜其扰。曾国藩练的湘军只能陆上作战,要对付太平军的水师唯有望江兴叹。郭嵩焘及时提出建立水师的问题,为曾国藩的湘军营垒当了高参。

湘军水师的筹建晚于陆师,它是在曾国藩移驻衡州后开始的。清朝绿营水师分为外海和内江两部分,外海水师驻广东、福建沿海,内江水师驻长江沿岸各要隘。至咸丰初年,外海水师尚存,而内江水师久已废驰,两湖三江皆无炮无船。偶有少数炮船,亦不过在民船上装炮而已,实不能作战。自咸丰二年十一月太平军在益阳、岳州得民船万只,建立水师之后,千船百舸,蔽江而下,千里长江完全控制在太平军手中。三年太平军围攻南昌之初,曾有个名叫黄经的御史上奏清廷,请饬湖南、湖北、四川造船练兵,从水上攻击太平军。咸丰皇帝遂批令两湖、四川照奏执行。命令发到湖南后,骆秉章甚感为难,便以力所不及为由将其搁置起来,不予照办。及至郭嵩焘赴援南昌,见太平军驻兵船上,进退自如,往来迅速,感到欲与太平军争雄,必先建水师,夺回舟楫之利,遂向江忠源提出筹建炮船的建议。对一向“忠勇”作战的江忠源提出来的意见,朝廷便格外重视。三年八月,诏令四川、湖广等省速制战船,并交曾国藩调遣。江忠源恐自己上奏不被清廷重视,写信给曾国藩,希望他“登高而呼”,以成此事,信中说:“方今贼据有长江之险,非我造船筏,广制炮位,训练水勇,先务肃清江面,窃恐江南、江西、安徽、湖南、湖北各省无安枕之日。然窃计海内人才能办此者,惟吾师一人……若再旷日持久,天下大局非臣子所忍言矣。”

曾国藩同意上疏,湘军水师开始组建。但建立水师,技术难度大,又需巨款,非一朝一夕所能成,而战事吃紧,缓不济急,所以郭嵩焘又向江忠源献计,先造一批巨筏,可容数百人,列炮其上,夹击太平军。江忠源立即采用此法,派李遇泰、杨淮新等采办木筏竹缆。三年八月十四日,曾国藩自长沙赴衡州,亲自筹建湘军水师。他物色了彭玉麟、杨载福(岳斌)二人为大将,在衡州大造战船,召兵、购炮,很快装备起一支凶悍的部队。曾国藩不仅在造船上精选木料,不惜工本,力求坚固耐用,而且对于炮的质量与安装亦很讲究。他认为当时中国各省铸造的大炮,炮身笨重,射程很短,即如二、三千斤的重炮仍不如数百斤洋炮的射程,且时常有炸裂的危险。所以,曾国藩不惜重金,派人从广东购买大批洋炮,并组织人力,反复研试,解决了一系列技术难题,把它安装在战船上,建成了当时中国技术最先进的内河水师。四年初湘军船炮齐备,计有大小船只三百六十一号,其中拖罟大船一号,快蟹船四十号,长龙船五十号,舢板一百五十号,用钓钩船改造而成的战船一百二十号。同时,在船上装备大小炮四百七十门,其中新购洋炮三百二十门,从广西借来一百五十门,炮重二、三百斤至三千斤不等。从此湘军水陆相依,气焰万丈,成为太平军的死敌。四年初,湘军水陆成军,约17000人。

李鸿章在郭嵩焘死后上奏,请将其生平由国史馆立传的奏折中也提到此事:“旋带湘勇援前安徽巡抚江忠源于南昌,为言贼踞江路,宜制造战船备攻剿。忠源纳其议,属为草奏,得旨允行。曾国藩等卒用水师,成肃清江面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