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每一个感动都值得流泪
17319000000107

第107章 我等你一生一世

学景和允惠站在人群当中,什么都没说,彼此凝视的眼睛已道出一个久经分离仍能坚定不移的爱情故事。

当年在朝鲜兴南化工业肥料厂,23岁的范学景是一位来自越南的化学系交换生,李允惠是一位朝鲜的化学分析员。两人尽管接触不多,但允惠的秀外慧中深深吸引了学景,他常常遐想:“我要是能够娶到她就太好了。”

时值1971年春天,朝鲜与越南虽是盟国,但两国均严禁国民与外国人交往。

即使如此,两人每次擦身而过,都忍不住互报微笑,四目默默相投,不能自已。学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对女性萌生了爱意;同样,允惠也被这个笑容灿烂、举止自信的交换生深深吸引住了。

学景念大学时修过朝鲜语,他探查到允惠的工作时间,把握机会跟她谈话。有一次,实验室内只剩下他俩,学景问允惠:“你有男朋友吗?”允惠看得出学景为人善良体贴,浅笑答道:“还没有。”学景问了她的住处,并把自己的一张相片送给了允惠。

学景回到化学大学继续学业,却始终忘不掉美丽的允惠。他第一次收到允惠回信的时候,狂喜不已。

允惠在信里写道:“亲爱的越南革命同志:多谢你的礼物。我们相聚时刻虽短,但我永不忘怀。祝学业进步。愿我俩再会有期。朝鲜好友李允惠上1971年7月20日。”

其后8个月,两人多次偷偷通信,又暗中约会。允惠的母亲和妹妹默许二人相恋、见面,并为他俩保守秘密。允惠的住处距离大学15公里,每隔几星期,学景都会乘火车去看她,在那里做些小菜,聊上几个钟头。

他俩避过重重耳目,爱意渐浓。两人虽说文化背景相异,却有不少共通之处,都在战乱而分裂的国家成长,也都经历过艰苦岁月。学景知道允惠的父亲在1950年投奔南方(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遗下的家眷往往会遭人唾骂),却使他更想照顾允惠。他给允惠看过自己家乡的相片,憧憬着哪一天可以带她一同回国。

相识一年后,大学又把学景送回工厂做交换生,可是奖学金期限终将届满,学景到时就要回国了。这一段恋情像是绝望了,双方政府都不会批准成婚。而允惠的情况更糟。允惠心乱如麻,曾提出双双殉情的想法。

1973年1月,冰天雪地的一天,学景登上公车去见允惠最后一面。日落西山,二人在小房间里低泣,说不出话来。学景此去,不知能否重返,只好无比痛苦地对允惠母亲说:“有机会的话,还是让允惠嫁人吧。”

学景回国后,因为家乡河内在数星期前受到美军的猛烈轰炸,便马上投入重建城市的工作,后来又担任了化学工程师,但无论他做什么,对允惠的思念从来没有间断过。

离别时刻的情景,都深深印在学景脑海里。允惠临别之际把一封信交到学景手中:“要是你死于战乱,我也不愿一个人活下去。”每次重读至此,都令学景凄然泪下。有一位可靠的朋友曾给他俩偷偷冲印过一张合影,学景对这张相片爱惜如命。

虽然万念俱灰,暗中通信却成为他俩惟一的希望。每逢学景有朋友去朝鲜,都会替他捎信;允惠有朋友到苏联,也帮她寄信给学景。允惠的信,学景都偷偷珍藏着。可是他的信,允惠只能全部烧毁,因为一旦被发现私藏信件,必受重惩。他们分手之初,允惠曾自杀未遂,慢慢也就认命了,终日郁郁寡欢,母亲常发现她在梦中哭泣。

1978年,学景再次踏足朝鲜。为求见允惠一面,他极力说服朝方派他到距离允惠所住不远的一个工厂工作3个月。到任以后过了一个月,学景才有机会溜过去见她。他们分开足足5个年头,允惠开门相见的那一刹那,学景觉得她美貌如昔,爱意尤胜往日。这次见面分手时,允惠又把一封信交给学景,信上写道:“离别何其漫长,在你身边的日子实在太短了。今夜我在梦中与你相见,你也会梦见我吗?”

为求再见面,二人不惜一切,抓紧每个机会。学景3个月的逗留期限将满,允惠冒险到他下榻宾馆附近的一间小餐厅见他。

学景满怀感伤地问允惠:‘你会等我多久呢?”长久分离之下,允惠其实害怕学景早已另娶。她凝望他问:“那你呢?”学景的回答只有一句:“我等你,一生一世。”

事隔多年,两人都没有嫁娶。1980年,越南逐渐放宽异国通婚法规,为学景燃起一线希望。1992年,他成立了越南朝鲜友好协会,盼望能为与允惠重逢而铺路。他又斗胆致函朝鲜驻河内大使馆,请求朝鲜政府允许他娶允惠为妻,可是从没收到过回信。

同年春天,学景设法为一支前往朝鲜比赛的跆拳道队伍充当翻译,又买了衣饰礼物准备送给允惠一家。可是好事多磨,学景的旅游证件不足以让他前往允惠所在的省份。这对他无疑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学景最后一次凝望允惠,已是14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两人都已经44岁,仍然深信彼此立下的誓约:此情不渝,至死方休。

1993年,学景又多次去信朝鲜大使馆。大使馆要求他提出证物、他便交付允惠寄来的书信影印副本,以证二人情愫。大使馆又以一句“允惠已嫁作人妇”回绝,学景不信:因去年9月允惠还来过信,言明坚守承诺。

2001年7月,噩耗传来。有大使馆职员称允惠早在10年前离世。惊闻噩耗,学景伤心欲绝,终日郁郁在家,突然记起允惠最后一封信寄自1992年9月。虽然无法证实消息真伪,学景却深信允惠尚在人世。他继续去信朝鲜大使馆查问允惠下落。同年11月,学景收到大使馆来函致歉:过世的并非允惠,而是她妹妹。

学景的父亲曾任外交官。学景得悉越南政府领导人定于2002年5月访问平壤,便恳求父亲帮忙把信件交给国家主席陈德良,拜托他代向朝鲜政府求情。学景有一位朋友当翻译员,随代表团出访,回来后透露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两国政府领导人讨论过学景及允惠的事,事情终于有了突破。这是学景一直梦寐以求的事,可是他想,只怕还要拖上几年。4个月后,学景从外地回来,突获喜讯:他不但获准与允惠结婚,而且可以自择定居何处。由于美国与朝鲜紧张局势加剧,学景在2002年10月6日,匆匆赶到平壤去接允惠。

允惠终于来到平壤,沉默地站在一个房间里,房内满是朝鲜和越南两国的官员。她恍如置身梦中,怯生生地凝望着面前这个24年来想见而见不到的男人,悲喜交集之情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学景和允惠站在人群当中,什么都没说,彼此凝视的眼睛已道出一个久经分离仍能坚定不移的爱情故事。在他们心中两人其实从没有分开过。在平壤举行过婚礼后,两人回到河内,与亲朋好友举行了喜气洋洋的婚宴。

学景总认为,他和允惠的爱情美如天赐:“那么美的事必有实现的一天。”

学景义无反顾地坚持、不屈不挠的付出,正好为他自己的话写下了最佳注脚:“任何人都有权利去追求他的纯洁爱情,而我只不过是尽力去争取这种权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