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清朝野史大观(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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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戊午北闱之狱

戊午北闱之狱,外帘实先肇端。先是府丞蒋达,以场中供给草率,擅自出闱,赴园奏事,奉旨革职,府尹梁同新亦降调,以吴鼎昌、毛昶熙代之。台长并札专门御史,分传各行户查究草率之由,移咨刑部定案,治中及大、宛二县皆镌级去。比题名录出,士论哗然,孟传金遂首发大难矣。譬如雨雪,先集惟霰,信然。

自科举取士,乡会试为抡才大典,而通关节,行贿赂,满朝再见不一见。至咸丰戊午,顺天乡试一案,则狼狈甚矣。正主考柏中堂葰、同考官郎中浦安、居间者主事李鹤龄、中式者主事罗鸿绎,均正法,牵累尚数十人。是科监临为梁同新,提调为蒋达,入闱即以供给事议不合,互相诋。八月初十,头场门开,蒋贸然出,各官奏参,蒋褫职,梁亦降调,识者已知不祥。榜发,谣诼纷然。天津焦祜瀛,时以五晶京卿充军机领班章京,为其太夫人称寿于湖广会馆,大僚半在坐。程楞香庭桂,是科副主考也,谈次述闱中正主考柏葰有改换试卷取中事。于是载垣、端华、肃顺均不满于柏,思中伤之。适御史孟传金,奏第七名举人平龄,素优伶,请推治。(平后瘐死狱中。)文宗大怒,饬侍卫至礼部,立提本科中式朱墨卷,派大臣复勘,签出诗文悖谬之卷甚多。载垣与端、肃乘间耸动,下柏家人靳祥狱,褫柏职,特派载垣、端华、全庆、陈孚恩会讯。又于案外访出同考官郎中浦安,与新中式之主事罗鸿绎通关节,罗对簿吐供不讳;居间为罗乡人兵部主事李鹤龄,并逮李。时罗帜颇严,都中人无敢谈是事者。未几,察出程庭桂子炳采,收受熊元培、李旦华、潘敦俨、代谢森墀关说金,程父子亦入狱。讯程时,程面诘孚恩曰:“君子即曾交关节在我手,君知之乎?”孚恩嗒然,次日急具摺自行检举。得旨逮孚恩子,孚恩勿庸回避;孚恩终以儿子事不乐。潘父为侍郎,孚恩稔知其与程交密,乃以危事挟侍郎自首;侍郎恐,如其教,而子亦入狱矣。李清风,告病在籍侍郎也,因子旦华事,忧惧病加剧,竟死。余牵累者,惟彭祖彝查无实据。

已未二月狱成,请先结柏与罗案。清帝御便殿,召王大臣入,皆惴惴,尚书麟魁竟至失仪。旨下:柏、浦、罗、李,同日弃市,刑部尚书赵光同肃顺,监视行刑。是日柏坐蓝呢后档车,服花鼠皮褂,戴空梁帽,在半截胡同口官厅候旨;浦等三人均坐席棚中,顶大如意头锁,番役数人夹视之。肃顺自圆明园内阁直庐登车,大言曰:“今日杀人了。”抵菜市口,下车,至官厅,与柏携手,寒喧数语出。会同赵公宣旨,气飞扬,赵惟俯首而已。七月,庭桂父子案结,载垣等以部拟未平允,奏云:“关节无论已未中,均斩决。孚恩乞怜两王,乃先开脱陈、潘、李三人,而以庭桂父子拟斩决。”上谕:“决庭桂子,庭桂发军台。”庭桂出狱,寓彰仪门外华严寺中。孚恩来候,一见,伏地哭不起,庭桂曰:“无庸,无庸。汝算还好,肯饶我这条老命。”孚恩恧而出。此案惟朱凤标仅罢职,旋以侍讲学士仍直书房,盖清名素著也;余同考官处分殆遍。前数月有星变,此其验乎?后三年,肃顺因事籍没,亦弃西市。

严戊卿《捕鳄行》记诛潮匪事

吴郡向无潮人,自西洋通商,潮人贩土者麇至,多寓阊门外。有富而豪者为之魁,始犹安靖。自癸丑春金陵陷后,假保卫为名,开局练勇。无识富家助银数十两,局中给灯悬门外,许以寇至则报局代为驱逐;甚有避乱迁乡,雇潮勇护送者。于是遂起其觊觎之心,而狡焉思逞。其魁则平日交结地方官不肖之员,利其厚赠,至于约为兄弟,因而恃官为庇,鱼肉闾阎,无事不有。始而强取食物,继且白昼攫金矣;始而乡间为盗,继则肆劫近城矣。爱其屋则占踞逼迁,艳其女则诬媒强娶;吓诈者持刀登门,酿成命案;械斗者列炮大路,阻绝行人。有司置若罔闻,讼之必加袒护,至丙辰夏而吴地几暗无天日矣。太守西蜀薛公焕,平时廉得其实。七月莅任后,即请令抚军部勒士卒,中秋夜午,亲自督率出城,搜剿潮匪。初犹拒捕,旋皆弭首就缚,起赃无算;捕至分别首从,先后诛斩。于是远者闻风多遁,吴市遂得肃清焉。

元和严戊卿文学承咸,首唱《捕鳄行》纪事,其辞曰:

潮州刺史驱鳄鱼,千载以来称灵异。

潮州近海风气恶,其人都是鳄鱼类。

冥顽不灵藐王章,羊很狼贪性狂恣。

粤西余孽窜江滨,羽檄争驰方有事。

潮人杂处阖闾城,白日横行无畏忌。

掠人财产充橐囊,掳人妇女入旅次。

西城户口最殷繁,夜夜人惊寇盗至。

昔日鳄鱼在恶溪,今日鳄鱼在平地。

昔食民畜害犹小,今食民膏祻更炽。

河东太守人中豪,一麾出守来吴市。

下车即问民疾苦,同声切齿潮人肆。

访问得实心激昂,不露声色运神智。

区别莠良散其党,约法三章伸大义。

随向军门请兵符,材官苍头密布置。

中秋夜半月朦胧,鱼钥潜开偃旗帜。

雷霆疾走捣其巢,身先队伍青骢骑。

潮人恃众犹跳梁,凭高困守举烽燧。

阱中之虎釜中鱼,一网擒之伏猛鸷。

当时抗拒几十人,先报上刑市中弃。

其中械系数百人,累累入城属之吏。

省释无辜不滥刑,巨魁骈首试刃利。

黄歇堂前秋草殷,鲸鲵京观叠肩臂。

士民环属声欢腾,粤贼闻之心亦悸。

吴地已无内顾忧,江上凯旋望群帅。

是时潮匪之魁郑姓,徼幸漏网,事后仅递解回籍,论者犹以未经正法为憾。同时和戊卿作者,贝子木青乔、释觉阿、祖观,诗中皆及此意,颇有责备之词。然余以戊卿诗如元次山《中兴颂》,独合颂扬正体,故特存之而附记其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