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休想成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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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阳明丽江

阳光从蒙合的眼睑中倏地跳入,亮芒将皮肤中的血管脉络照出,金中带红似在游动,迫使人不得不睁开眼睛。

下一秒,脸颊忽然接触到一阵冰凉,我下意识地推开来者,烦躁地说:“苏寅你烦不烦?现在又没客人!”

那被我唤作苏寅的男人手里抓着刚刚盖在我脸上用以遮去阳光入眠的书,长身一跃,坐在我面前的石板隔墙上,“就算没有客人你也要干活。”说完,拉开方才袭击我的冰冷啤酒罐,猛喝一口。金黄的液体由于来不及吞咽而溢出嘴角,缠绵入下巴上的络腮胡中。

这个老男人,居然还穿着印有嘻哈猴的黑色汗衫,装嫩也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迎着日头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睫毛沾上细碎的阳光,泛出一圈圈光晕,我望着那黑嗤笑一声:“老来俏了嘛!”

苏寅半真半假地冲我挤挤眼睛:“对啊,我看上某家新来的姑娘啦,还强迫她留下打杂!”

呸!一想到现在被压迫寄人篱下的窘样,我一个惆怅一个愤怒将他推下石墙。

要说我怎么会落魄到现在这个模样,那还真是不从一个月前开始说起……

当时初来丽江古城,依山而建的建筑群纵横交错,青石板铺叠的地面上游移着无声的岁月。刚从大都市中的水泥丛林脱离,陷身于这片横七竖八的明清古巷中,于是我自然而然就……

迷路了。

而更糟糕的是,当被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当地少年穿过时,当我踏入小吃店想买个烧饼时……却发现自己口袋空空,很有可能是被那群少年顺走了。

汨汨流淌的河水从我脚底流过,我站在小桥边,望着柳叶分拂密林阳光,在一片温煦的光线中我很惆怅地感受到了肚饿。

清浅叮鸣的铃铛声从小河旁的酒吧中纷扬而出,金属制的铃铛反射出金灿的阳光落入我眼,总觉有些扎人的意思。我眯了眯眼,在这样美好晴朗的天气中,任何能反射光线的物体包括铃铛包括玻璃包括秃头……甚至包括眼泪都是不适合出现的,虽然人在丽江,可在脆弱时候,那思绪就会满世界晃悠,一不当心就晃悠回了S市,眼前好像晃过那谁的人像,于是眼泪开始吧啦吧啦地掉出来。

有很多人和游客经过,但没人驻足,他们或许都能猜到这是个失了情的女子在掉眼泪在伤神,夜幕还未垂下,任何怜悯惜香之心都未油然,于是徒留我一人在这里兀自淌泪。

其间,我只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妈妈,这个姐姐怎么哭了呀?”

“嘘,姐姐的眼里进沙子了。”

我无意识地抹了抹眼泪,庆幸多少能止住一些泪水。

对,只是进了沙子,把沙子吹开揉开就好。

当斜阳入照门巷,金辉的尾巴延伸入青石板间,我听见一个惊喜中略带疑豫的声音:“宋……倾心?”

我回头,看见一个长着络腮胡,看上去至少有三十五岁的帅大叔瞪大了铜铃眼看着我。我疑惑地望着他,他的眉毛出奇的深,总觉得他眉头再深锁些的话那两道黑就该连在一起了,五官正派,有点像《不能结婚的男人》里面那个洁癖大叔。

他见我一脸疑惑,指了指自己说:“我……我是苏寅啊!”

“哦!”我睁大了眼,“是苏寅啊!”

在苏寅惊喜的“是呀是呀”眼神中,我的双目中漫上一层故有迷惑:“苏寅是谁啊?”

苏寅的表情告诉我他很挫败,然后告诉我他是那个小时候整天挂着鼻涕,说一句话要三十秒的那个结巴。我总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还在脑子里搜索这句话的出处时,苏寅将蹲在地上的我一把拉起,问:“怎么啦你?”

于是,我告诉他我的皮夹被人顺走了。

他问:“皮夹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还有银行卡身份证之类的。”

苏寅沉思片刻,然后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开始在横枝错节的小巷中游移,看到一个垃圾桶就停下,伸手往里翻。

他这一诡异的举动成功地触及到我现在敏感柔弱的神经,我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说:“苏寅啊,你一大小伙原来是在丽江捡垃圾的!”

苏寅顺势拿着从垃圾桶里淘出的塑料瓶子对我重重地敲了一下:“白痴啊你,我是在帮你找皮夹子。”他瞪了我一眼继续开口解释:“这里的小偷得手后就会拿走钱,剩下的皮夹子,包括里面的银行卡身份证之类——这些他们认为没用的东西就会尽快销毁,扔进垃圾桶算是个不错的方法,所以我现在在帮你找皮夹子啊。钱什么的估计是没法挽回了,至少要帮你找回身份证吧。”

听了这一番话,我非常感动,拽着苏寅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苏老大你太好了,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收留我的对不对?”

苏寅脸上挂下三条黑线,扯回自己的袖子:“小丫头你依然很聪明啊,可这当年弄堂一枝霸王花的风范哪里去了?”

我装傻:“什么霸王一枝花?”

他哈哈大笑,揉了揉我的头发,长叹一声:“至今还记得小时候你是怎么帮我脱险的。”

是,那时苏寅一副文弱样子,加上有些结巴的毛病,虽比我们大上三岁,可还是常被其他孩子欺负。

我抬眼望向如今身板宽厚的他:“老苏同志,你的鼻涕呢?你的结巴呢?都说女大十八变可你是男大七十二变啊,但怎么越长越沧桑,你这把络腮胡至少显老五岁!”

他得意地摸了摸下巴,“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么,我想提前感受感受。至于身板嘛……”他忽的转了个调,变得文艺起来:“都是岁月磨砺的,很man很沧桑不是么?”

果然,很多大叔底下都有一颗小正太的心。

长夜入暮,霓色彩灯华然初上,有遥走他乡的流浪艺人抱着吉他,随意地坐在一边自弹自唱,他面容模糊黝黑,长而瘦,骨骼分明的身板一如这背靠雪山的小镇一般坚硬实在。

苏寅带我走进一间毗邻靠河的酒吧,拣了靠窗的位子同我坐下,我望一眼渐入夜色的风景,红灯霓染的河畔柳叶,正微弱的摇曳风姿。

他帮我要了杯啤酒,随意开口:“这城挺漂亮,但总觉得有些沉重,因为路过的旅人都将他们的过去放在这里了。”

我看到他印上窗上的脸,不得不说,他现在真是成熟又有魅力,但眼神深邃明亮,不失年轻活力。

“消息很灵通嘛。”

“是呀,”他的声音活泼起来,“怎么说我也是S市人,只是久居丽江,还不算世外野人。”

我轻声笑笑,转头对上他的脸:“以前就觉得你有些闲云野鹤的意思,没想到真会心甘做个世外之人。”

我忍不住八卦一下:“是留恋这里的山水呢?还是这里的人呢?”

他看看我,忍不住抿唇一笑,“你也算在红尘里翻滚痛苦的人,倒还有闲心关心别人?”他转向窗外,停顿两秒后又继续开口:“谁愿意在情海中永无波澜?要是承载你情感的人不在了,你还愿意在里面沉湎吗?”

我噤声,停顿了很久。

反复犹豫后,我说:“对不起。”

“没事,”男人推开椅子,在酒吧驻唱的“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歌声中说:“走吧。”

我站起身,却侧耳听见身后有两个女人在用我熟悉的方言对话:

“听人家讲了吗?”

“嗯?”

“远洋的老板今早发布订婚消息了!”

“哈?S市又一个黄金单身汉沦陷了。对方哪家的?”

“菱行啊,听说顾家的大小姐也跟菱行徐家的徐夏好上了,远洋不是明摆着要和菱形联手吗?”

“哎,这种豪门上的事谁说的清楚呢……”

……

我对上苏寅含有一丝浅笑的眸光,问:“去哪儿?”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