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君子如茶:李幼谦记人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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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送郁金香的网友

我的脾气老少咸宜,尽管没有好茶饭,但君子之交淡如水,仍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趁过年有多余的闲暇和丰富的食品,提供文友们一个简陋沙龙,邀请的客人不是往来最多的就是来往最少的两类。那年,请了一个网友。

年后上班的第一天,五点半就只虚一席了。在座的文林高手不上网,也不理解,说不出模样不知道姓名的人怎么可以成为朋友。

有人将网络文学看作是成人的文字游戏,我却是看作是黑板报,可以公示我对社会的书简,与热爱文学的人交流信息,可以发表不成熟的文章,以求网友的批评完善,也可以发表成熟的东西来相互启迪思维,所以乐此不疲。文章贴出就是靶子,笑骂由人,我行我素,忍无可忍之时,也作几下挣扎,反击一次,平静多日,树敌不多,朋友也不多,有人叫好,肉骨凡胎还是很受用。

于是遇到一些要与我联络的人,其中有个说与我同在一个城市,还在一所大学听过我讲课。其实我不过在那里被邀请开了次讲座,讲的是《知识女性的定位》,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毕业了的女生。搜索到写的小说,很先锋,还与我有同报共版之幸,于是留言让她在春节期间到我家与文友们见见面,再动员她参加市作协。

没想到来电话的是小伙子,因为爱人是大学老师,所以有机会听到我的讲座,还说出那天要掺扶我下阶梯的细节,我仍然记不出他的模样。可下午才给他打了手机,告诉过具体地址,青年人怎么行动如此迟缓?莫非网络带来的都是虚无缥缈?我只好开席了。先上了八样凉菜,除了酸白菜与辣罗卜与“东邪西怪”沾点边,其余也不稀罕,也不劝酒夹菜,大家图个自在。只为桌子上少的一个人记挂着,我有几分扫兴。

眼看天已经黑下来了,最见我厨艺的卤牛肚也只剩下几根火柴棒了,突然听到门响。众人说:“你的网友来了!”开门一看,先伸进来一团红艳艳的东西,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的眼镜捧着一个花瓶进来了,报出他的网名,一再解释,说他因为买郁金香后又倒回头去买花瓶,尽管来去匆匆都是打的,但还是来迟了。我这才看出,他手里捧的花瓶里插了好大一蓬郁金香啊,筷头粗的花茎把水晶花瓶都塞满了,鸡蛋大的朵朵红花还镶着金边,火炬一般散发出热力,好铺派、好张扬、好奢侈的新春礼物啊!

一一作了介绍后,我这个主人又从厅堂下厨房——尽管都勉强,但耳朵支着听讲话,原来,这网友在学校时就成为省作家协会的会员了,他的小说有散文的根基,他的散文有诗歌的语言,出手不凡,尤其是一篇《螃蟹帖》,写出喜怒哀乐恨之人生况味,可又不动声色,隽永深刻,真是后生可畏呀。他却那样谦虚地称我为师。既然有艳丽的色彩,就不炫耀自己的花姿,一如高贵的郁金香收敛它的花瓣。

可惜,待我将一应热菜做好再上桌时,小伙子已被灌得半醉了,等大家转移到书房聊天,他只是伏在我的电脑前埋头不语,似乎正如他讲的那样,仍在为我这“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电脑的落伍而难受?也可能是他存心让大家叙旧,竟然佯醉躲到了一边。

已经夜晚九点多钟了,只来得及给他披上一件大衣,门外又响起强盗似凶恶的拍打声,原来没请到的一个文友带来了多年失去联系的另一个文友,更没时间照顾他了,一直到午夜大家离别,也没与他讲上几句话,好在第二天早上他一连来两个电话,说是以后抽空再来。

正如富贵不能长久,那具有象征意义的郁金香,在我两天一次换水的殷勤关照下,仍然香消玉陨,但是那一片殷殷如火的红艳,仍然温暖着我的心。因为文学的力量会凝聚不同性别年龄的文友跨越时空的友情,不会在日月的星移斗转中消磨,那种向上的精神与执着的团结,永远能散发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