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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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传子部署(1)

敢于挑战“独裁”的人

1960年阳春三月,杨柳吐絮,鸟语花香。

作为年过古稀的蒋介石,可在他的血管里却流淌着春天的血液。他决定再度出山,迎接六年一届的“总统”竞选。

此时蒋氏已完成两任“总统”的任职。按照早已灭亡的《中华民国宪法》规定:“总统副总统之任期为6年,连选连任一次”。如果再度连任,即属于“违宪”。蒋氏既要再当“总统”,又要避开“违宪”之嫌。怎么办呢?有人提出修改“宪法”。蒋介石连忙摆手说:万万不成。然则不修改“宪法”,蒋氏又怎么连任呢?这可忙坏了蒋介石的智囊团。后来不知是哪位心腹想了一个高招,即通过大法官会议做成解释决议,以台湾现有“国大代表”人数为计算标准,修订《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规定:“动员戡乱时期总统副总统可连选连任,不受宪法第47条连任一次之限制。”这样一改,既坚持不修“宪”,又使蒋氏连任不“违宪”,而且还可做“终身总统”,何乐不为呢!

说干就干。蒋介石让他班底连夜通知,召集“国大代表”会议,修订《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大家做了个举手之劳,3月11日修订完毕。

应该说蒋氏的这一举动实属荒谬可笑,因为当时台岛完全处在蒋氏的独裁专政之下,又在军事戒严期,谁敢说话就会被扣上“共匪同路人”的红帽子,但仍有人对蒋的荒谬之举进行发难、对独裁进行挑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由中国》杂志的负责人雷震和主要撰稿人殷海光教授。

雷震,字儆寰,浙江长兴人,1897年生。1916年中学毕业后赴日本留学,此间由戴季陶和张继介绍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1923年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法学院政治学系,研究宪法学与政治学,接受现代民主理论的训练。在政治方面,他经验老到。回国后担任国民政府法制局编审、中央大学教授等职。1931年后从学界进入政界,上世纪40年代,雷震深受蒋介石信任,从抗战末期到行宪之初,历任参政会、政协及制宪国大的正副秘书长职务,负责各党派的沟通协调,并参与制宪工作。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后,他先后任“总统府国策顾问”、“中央银行监事”、“大陆灾胞救济总会监事”,以及《自由中国》半月刊杂志负责人。同时,他也多次去香港,与香港的“第三势力”进行沟通和斡旋。

殷海光没有雷震那样的复杂背景,他是一个学者、一个斗士,有很强烈的信念,很独立的人格,在《自由中国》里扮演理论家的角色。殷海光毕业于西南联大,师从金岳霖学习逻辑学。其后曾任《中央日报》主笔、金陵大学主笔。1949年赴台,8月离开报界,被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聘为讲师(1958年升为正教授),11月担任《自由中国》编委。除了为《自由中国》撰写过多篇逻辑严密、观点犀利的社论、书评和论文,他还翻译了海耶克(大陆译为哈耶克)的著作《到奴役之路》(即《通往奴役之路》),1953年开始在《自由中国》连载。

殷海光以科学方法、个人主义、民主启蒙精神为准绳,批判党化教育、反攻大陆问题等时政,为台湾第一代自由主义代表。在1960年中国民主党组党运动中曾提供理论分析,认为组党乃时势所趋。当时殷海光与经济学家夏道平同为《自由中国》半月刊的两支健笔,也因为常激越地批评时政而与执政当局发生冲突。其中社论《大江东流挡不住》是最为有名的。但是在雷震入狱与《自由中国》被查禁后,殷海光的大部分作品也成为禁书。

从《自由中国》的刊名上可以看到雷震和殷海光身上闪光的东西。在《自由中国》时代,雷震和殷海光是奠基者和启蒙者。从胡适到雷震、殷海光及李敖,这条思想脉络也许可以折射自由主义在台湾的起承转合。

“从一九四九年国民党来台湾,一直到国民党政权落到李登辉手上,这是一个由国民党统治的漫长时期。如果说台湾有过一股自由主义力量的话,这个力量的身份是非常明确的,就是因为国民党而生存,也因为国民党的失势而消失。”钱永祥说,“如果说台湾有所谓自由主义的论述、自由主义的思潮、自由主义的言论的话,那么,那是从《自由中国》半月刊开始的。”

1949年1月,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雷震与胡适、王世杰、杭立武等开始筹备《自由中国》的杂志。11月20日,《自由中国》半月刊在台北创刊,胡适挂名发行人,雷震为实际负责人。

从创刊始,《自由中国》半月刊一直受到胡适的很大影响。胡适是20世纪中国学术思想史上的一位中心人物。从哲学、史学、文学到政治、宗教、道德、教育,无论是誉是谤,没有人可以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关于自由主义,他的阐述非常精到:“总结起来,自由主义的第一个意义是自由,第二个意义是民主,第三个意义是容忍——容忍反对党,第四个意义是和平的渐进改革。”这些理念无不体现在他的行为选择中。

1958年4月,经蒋介石力邀,胡适同意来台定居并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以推动学术研究。在台北的最后五年,胡适主张自由、理性的思想在台湾发挥影响,并鼓舞出新的实践力量。他支持民主派人士雷震办《自由中国》半月刊,并肯定雷震联合李万居、高玉树等本省人士组织新政党的计划。

雷震等自由派知识分子创办《自由中国》的初衷,是宣扬自由和民主,对抗共产主义。一开始,蒋介石、陈诚均同意这种做法,甚至提供物质支持。但雷震对共产党的态度更多是出于思想和理论层次,而非权力之争。他衷心相信,多党制、代议制度、反对党监督等民主政治的基本因素是社会长治久安的基石。而蒋介石与国民党右派人士却认为,这套体制不仅无法应对共产党的挑战,反而提供他们进行分化渗透、遂行颠覆阴谋的空间。

随着客观环境的变迁,双方思想和见解差距巨大,彼此冲突在所难免。

从1957年7月起,《自由中国》以“今日问题”为总标题,连续发表15篇社论,提出反攻无望论,指出国民党借反攻大陆神话而一党独大,为所欲为,残害人权,浪费民族时光精力。1959年3月,胡适撰写《自由与容忍》一文,表达“容忍比自由更重要”,他甚至鼓励台湾能够出现一个反对党。1959年6月起,《自由中国》亦连续发表多篇文章,反对蒋介石寻求“总统”三连任动作。蒋介石当过两任“总统”了,按照当时的“中华民国宪法”,不能再当第三任。

而蒋经国则发动多次言论的批评,包括用军方刊物批评《自由中国》。50年代末,雷震开始跟本土的政治精英接触,组建新政党。

面对雷震与殷海光的发难,开始蒋介石并不理茬,表现得宽宏大度,如期举行“总统”大选,3月22日,蒋介石与陈诚分别如意当选第三任正、副“总统”。且说蒋介石对他的违宪行为不仅不感到内疚,反而大言不惭地标榜这是“民主的典范”。是民主还是独裁,台湾人民心里都是有数的。

1960年9月4日,就在蒋介石宣誓就任第三任“总统”不满四个月,便撕下宽宏大度的面纱,下令逮捕《自由中国》负责人雷震,同时逮捕主编傅正、经理马之肃、会计刘子英三人,罪名是“煽动叛乱”、“包庇匪谍”,四人分别被判处徒刑10年、12年、7年和5年。《自由中国》亦遭到停刊的命运。

9月13日,美国西海岸记者访问蒋介石时问及雷震被捕原因,蒋说:雷震发行的《自由中国》“刊登文章,对共匪是有利的”。他说:“已有匪谍在该刊幕后作活动,逮捕雷震当然是有法律依据的”。蒋介石还表示:“这件事与雷震等组建反对党的事无关,任何人可以自由地在台湾从事政治活动,但是绝对不可参加颠覆的活动。”

蒋介石这种栽赃于人与欲盖弥彰的说法,不仅不能为广大公正史学家所接受,就连台湾“监察院”也对此案提出不同意见和看法。

在美中国著名学人、民社党主席张君劢于“雷案”发生后,即自美国接连电告蒋介石。第一封电报对雷震被捕表示抗议。第二封电报长达2000字,要求释放雷震,并抄给台北李万居的《公论报》发表,经《公论报》一再研究,觉其措辞严厉,不敢全文发表,只发表了部分内容。据外电报道,这第二封电报主要内容是:一是抨击台湾当局独裁挑战民主,拘捕雷震;二是反对蒋介石传位于子,让蒋经国担任重要职务;三是要求蒋介石辞职,将其责任交“副总统”陈诚,“以达到民族复兴”。

应该说,国民党对“雷案”的判决,不仅在台湾岛内引起舆论哗然,而且在国际上掀起轩然大波,制造了轰动中外的“雷震事件”,引起正义舆论的强烈谴责。

为子开道,逼陈下台

雷震事件后,蒋介石照当他的“总统”不误。

应该说这是他的第三任“总统”。

时间到了1960年的5月,这天蒋介石6点起床,起床后静坐片刻,再到健身房做健身运动约数分钟,即开始工作。这时,蒋经国过来,向父亲请了安,顺便谈一下当天的工作安排,正要转身离开时,老蒋叫住了小蒋说:“你给我推荐的那个宪兵团长,让我过目一下。”因为蒋介石为政多年,他相信面相,相信个人第一感觉。国民党退台后,对于重要人选都需蒋介石亲自过目核定。当他深思熟虑后,并不事先告知当事人,就在报纸上刊登,致使一些调动者颇为被动。有一次,一个宪兵团长虚位出缺,蒋经国推荐他的二处处长陈其东出任。在经国的安排下,陈其东当天下午到了“总统府”,拜见了“总统”。当时蒋看到他仪表堂堂,五官端正,颇有好感。当即和颜悦色按所写的资料询问各项情况,仍觉满意。最后问到陈的家眷在何处?陈答在湖南湘潭。蒋听后告陈先回去,最后任命书迟迟未能发表。蒋之所以不同意陈调任宪兵团长,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陈是湖南湘潭人,与毛泽东是同乡,同时家眷又留在故乡引起蒋的疑虑。由此说明蒋介石与毛泽东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这也是他选人的一条不成文的原则,排挤毛泽东的同乡。

身为“总统”,蒋介石相信面相,相信风水。他认为之所以能当“总统”,是他浙江奉化老家的风水好,祖宗的坟地埋得是个地方。另外,他之所以一个劲地反攻大陆,还有一层说不出口的秘密,那就是家乡的坟墓不要被共产党扒了,风水破了。

越到老年,越是想家,叶落归根,是他的最大愿望,除了“反攻大陆”之外,还有望子成龙,传位于子。想来想去,这种迫切感竟超过了“反攻大陆”。想想亲美的吴国桢、孙立人、雷震等势力虽然被清除了,但阻碍蒋经国接班的障碍依然存在。这一障碍在哪里呢?他清楚地看到了陈诚势力——这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山。

且说陈诚之所以深得蒋介石信任,是因为蒋介石用人严守传统亲谊观念,所用的不是他的黄埔系就是同乡。而陈诚不仅具有这双重身份,还对主子绝对忠诚,且他不贪污、家教严谨。正因为如此,陈诚官运亨通,先是出任台湾省主席,后由他“组阁”,出掌“行政院”。1954年3月“国大”一届二次会议上,由蒋介石提名当上了“副总统”。1957年国民党八大召开时,陈诚又出任国民党副总裁,同时仍兼“副总统”、“行政院长”等要职。1960年陈诚再度当选“副总统”。陈诚在台湾的地位,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红透半边天。港台舆论盛传陈诚将接蒋介石的班。

对于陈诚是蒋接班人的说法,一开始就有争议,特别是在蒋经国身边工作的人,他们不以为然,说:“这都是不了解内情的人说的话。真正的接班人是我们的经国部长。”据蒋经国心腹孙家麒回忆说:

早自1954年5月20日,陈诚先生就任副总统之日起,继承权便已开始转移了。这话一定有很多人不同意,然而事实确是如此,因为一:副总统的地位,虽然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但并无实际力量,纵使再兼一个行政院长,在我们这个事实上等于总统制的国家里,行政院长又能发挥什么作用?俞鸿钧先生虽任行政院长,还不是等于一名“高级传达”?第二:陈诚先生虽然飞黄腾达甚早,然而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军人,在玩弄“政治权术”方面,确是瞠乎人后;同时他对老先生忠心耿耿,很少培植私人势力结党营私,所以他缺乏一个有力的政治性集团,充当他的政治资本。第三:他的年龄虽比老先生年轻十几岁,但他的健康情形,反而较老先生更差,也可能衰老得更快。太子先生则和他恰恰相反,在这三方面都比他优越得多。在此之前,两人明争暗斗相当尖锐。有时他还当面故意给太子以难堪,但自登上“副总统”宝座之后,态度忽而大为改变,待人接物和蔼可亲,一派礼贤下士的样子,即对太子先生也委曲求全,遇事隐忍。大概他以为自己业已坐上第二把交椅,老先生百年之后,继任者舍我求谁?因而放心大胆,笃定泰山了。这位先生真是名副其实的军人头脑,对于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经验,还太缺乏。他不晓得太子先生几年之间,在上下其手的搬运魔术下,所有的力量,都已无形中先后入了太子掌握,早非吴下阿蒙,而已后来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