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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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哀兵必败(2)

“夫人,你这次长春之行,比两个军的增援还强,郑洞国等人刚才联名发表电文,表示死守长春,以待援军……”蒋介石又端起了饭碗。

“东北的情形太危急了,官兵思想也非常复杂。另外,郑洞国给我汇报,曾泽生军长有反叛言行。”宋美龄只觉身子酸痛,斜倒在沙发上。她呷了口蔡妈端上来的酽茶。

蒋介石叹口气道:“夫人,你这一去至少可让他们支撑二十多天,东北是个外科绝症,反正要锯掉的,我只是让他们牵制住共军,使我缓一口气,把内地布置好。”

宋美龄惊得坐了起来:“这么说你不准备派援军去了?”

“我们是有国无防,有兵无将啊!”蒋介石无奈地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宋美龄一脸茫然……

长春,一座危机的城

此时,解放军已完成了对长春兵分七路的包围。

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总攻开始。子弹尖叫着,曳光弹在划滚着,构成夜空中的彩虹。黑压压的解放军部队在夜幕掩护下,向市中心逼近,逼近……

“沈阳,沈阳,长春呼叫,共军攻势猛烈,请求援兵!”

过会儿,沈阳方面回电:“长春,长春,沈阳呼叫,我方也遭到共军猛烈进攻,请向南京呼叫!”

一发炮弹落到作战部前方空地上爆炸,一辆吉普车连同车上的司机给报销了。郑洞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激动涨得大大的,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下巴伸展过去,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不要推说理由了,娘的,老子全看透了你们的骨子。”郑洞国甩掉了帽子,露出了只有几根头发的秃顶来,那突出的条条青筋像蚯蚓般地蠕动着。“快接南京,我要给老头子讲话!”郑洞国踱着脚步,越踱越快……

“报告司令,南京接通。”报话员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我要蒋校长讲话!”郑洞国嘶哑着嗓子。

“郑司令,我听出来了,有什么情况请讲!”蒋介石绷着脸。

“报告校长,共军以三倍于我的兵力,对长春已有过五次大攻势,皆被我们顶住。现在弹尽粮绝,伤亡惨重,请求援兵……”

蒋介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讲话:“祝贺你!我已决定通电表彰,考虑到现在长春完全孤立,我命令你率长春全部守军连夜突围。”

“校长……”郑洞国叫了一声,传来一阵电频蜂鸣声。

“校长,校长,援军何时到达?”郑洞国又连喊了几声,无线电波断了。可是郑洞国哪里知道蒋校长并没有给他派援兵,也无法回答他的问话。

“断了。”郑洞国不情愿地放下了话筒。转过头来,对曾、李二位军长道,“蒋校长让我们突围。”

“突围,这怎么能行?”曾泽生愤慨地说道,“这不是明叫我们送死去吗?”

病怏怏的李鸿黯然地说:“今日之事,已到绝境,我是病入膏肓,必死无疑,不比你们二位了,请二位不要管我了,你们另找生路吧!”

“李军长,请你不要过于悲伤!”郑洞国道,“眼下情况不妙,但是须知,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上次蒋夫人还说有援兵来,我再去一个电报请示,然后再做决定!”

“郑司令,”曾泽生霍地站了起来说,“情况已十分明显,蒋先生是怕我们投敌,索性让我等早些送死。他不仁,我等也就不义!具体司令怎么看,我就不管了。我就先走了!”

“曾军长,你要到哪里去?”郑洞国抽出手枪,上前一步拦住。

“我要回到我的战士之中去!”曾泽生慷慨激昂。

“干什么?”

“我要起义!”

“你要再说一声,我就打死你!”郑洞国手扣扳机,已把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他。

众人不禁大吃一惊。他们知道,枪响将意味着什么。

“你打死我更好,这个窝囊气我实在受不了!”曾泽生面不改色,“司令,我跟随着你数十年,我有权提醒你,你的悲剧就在于盲目的轻信!”

“啪——”郑洞国的枪响了。然而他颤动的手并没有真正对准曾军长,而从他的身旁穿过。

“别开枪!别开枪!”一位机要员跑来报告,“蒋夫人有电报!”

“什么电报?”郑洞国急忙问道,“快念一下。”

“是!”机要员应了一声,展报而读,“郑司令,愿上帝保佑你们!宋美龄。”

一切都不言而喻。

一切也用不着多余的解释。

郑洞国手中的枪滑落掉地上,他一步上前,紧握着曾军长的手:“泽生兄,原谅我吧!总座是在玩我们,他太绝情了。你们走自己的路吧!我一个人死,我要坚持到最后一刻钟!”

曾泽生不失时机地劝道:“司令,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过去我们的悲剧在于没有认清禽兽,今天我们的出路在于把握自我。”

“莫说了,泽生兄,要走你就走吧!”郑洞国下了逐客令。

“告辞,司令,祝你保重!”曾泽生阔步走了出去。

“天啊!”李鸿军长一声长嚎,只觉头昏脑涨,天旋地转。

郑洞国一拳擂在自己的脑袋上,他有无限的酸楚、苦水……

曾泽生军长回到部队的当天晚上,率部举行了起义。起义震撼了长期在解放军围困下的整个长春守军。

在解放军的强大政治攻势下,1948年10月19日,东北“剿匪”副总司令兼第一兵团司令郑洞国也率部投诚。

长春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曾泽生起义,郑洞国投诚,全都跑向了共军

南京。

总统府官邸。

蒋介石刚开完一个军事会议,就匆匆来到机要室,询问长春的情况,可见他对长春的情况非常关注。机要处丛善坤告诉他:“长春守军已同总司令部失去联系一天多了,刚才又联系,可联系不上。”

目下,蒋介石最担心的是长春的局势不按他设计的圈套发展。不是他信不过郑洞国,而是战争的残酷,各种人都会变。

“总座,长春方面有消息了!”机要员把刚译完的电报呈给蒋介石看。

蒋介石迫不及待地接过电报一看:“娘希匹,曾泽生起义,郑洞国投诚,全都跑向了共军……”蒋介石骂完,呆如木鸡,他那拉长变形的驴脸,活像一座石雕的头像,呆板、发青、无神、苍白,脸上每一条皱纹的颜色都加深了。长春失守,而且失人,失人将意味着共军的壮大,特别是共军的新闻宣传,它比重型炮弹更厉害,瓦解军心,使他无法控制整个战场的局面。电报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若不是宋美龄上前去扶,他几乎倒下……

宋美龄得知长春失守、守军投敌的消息,也如炸雷轰顶。作为一个反共老手,她不希望解放军胜利和壮大;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又不希望兄弟间的相互残杀,作为融二者于一身的她,她又痛恨又后悔:痛恨郑洞国、曾泽生不该投敌,后悔不该给他们报信。早知有这一天,真应该让他们跌进蒋介石设计的陷阱,然而这一切都晚矣!

长春失守不几天,孤城沈阳也失守了。

整个东北全完了。

宋美龄匆匆上道,却碰上雾天,飞机停开。出师不利,宋美龄鼓着一肚子气怏怏而归。蒋介石脸色有如黄梅天,一会儿咧嘴一笑,一会儿又沉下面孔,使劲搓手道:“唉!今天的天气如果放晴,或者说没有风雨,就好了。”

长春失守,大江东去

整个东北全完了。

解放军发动的辽沈战役共歼国民党军1个“剿匪”总部、4个兵团部、11个军部、33个整师,共47万人,解放了东北全境。这一胜利,连同当时其他战场上的胜利,使全国的军事形势出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解放军“不但在质量上占有优势,而且在数量上现在也已经占有优势”,从而使共产党五年左右夺取全国胜利的预期大为缩短。

南京官邸。蒋介石得知这个消息,他一天没有进食,谢绝宾客。作为夫人,宋美龄曾来安慰一番。可是安慰又有什么用呢?宋美龄走出官邸时,摇摇头对侍卫官说:“他情绪坏得很,你们要注意照料他。”

更使蒋介石痛心疾首的,岂仅一城一池的得失?他明白这个大城危在旦夕,无法得救了;但如此庞大的一支部队竟片甲不归,这才使他悲伤!而美国竟未能及时帮忙,也叫他愤懑不已,但又不敢有所表示。

在这些天翻地覆的大事之前,蒋介石个人又面临他自己的“祝寿”之日。他的生日是10月31日,而解放军攻入沈阳却提早了一天,蒋介石对所有的部下都恨之入骨,他隐隐感到,这是丧钟敲响的信号。

蒋介石独个儿在房中打转,一再想东北之战,他自己四度飞沈,临空指挥;海面观察,布置出路;美机美舰,协同撤退,卫立煌名为总司令,却无一点职权,沈阳之失与他何干?蒋介石想到这里,认为非重办卫立煌不可,否则如此惨败,责任都搁在自己肩上,岂非贻笑万邦?当下提笔疾书,交付电台,拍发北平“剿总”道:“卫立煌对于指挥部署,迟疑不决,贻误战机,失陷重镇,立即扣留。中正。”

可是正在逃亡途中的卫立煌,做梦也没想到南京有此一着。蒋介石当时获得空军报告,知道驻沈部队正与地方团队同谋投共,沈阳情况恶劣,他怕十几万人马片甲不归,乃电令卫立煌火速突围。卫立煌接到撤退命令,知道援军无望,也就召集高级军官开会,可是各负责军官并未出席,卫立煌知道局势严重得无以复加,忙不迭跳上吉普车直扑机场,这才赶上飞机向葫芦岛逃亡。说来好险,当他座机起飞不久,机场和沈阳城就在共产党掌握之中了。

而傅作义接到扣留卫立煌的“手谕”之后,也感到莫名其妙,毛发直竖。华北“剿匪”总司令今日奉命扣留“东北剿匪总司令”,明天又有谁知道,是哪一个“剿匪总司令”扣留他傅作义呢?当即复电南京,报告未见卫立煌飞平,旋踵蒋电又到,要傅作义即刻秘密飞宁,要事待商,这可使傅作义为难透了。但不去不行,也只得束装就道;正待上机,又闻报卫氏飞到!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却说卫立煌自沈阳逃亡到葫芦岛,复由该岛转赴北平,心想这下子可安全到达了,于是下得机来,先到“剿总”报到,一见傅作义,低声道:“好险,差点见不了你!”

傅作义不便马上把扣留事通知对方,进餐之时,慰问几句后又道:“除了你,还有谁也来了?”

卫立煌叹道:“没有来得及回来的各级干部,也数不清有多少。同我一起来的几架飞机中,人当然还有一些,另外有几个听说已经到了。”

“哪几位?”傅作义道,“你全部说给我听听。”

“有辽宁主席王铁汉、安东主席董彦平、沈阳市长董文琦、东北政委会副主席高惜冰,”卫立煌想了想,“应该还有王家桢委员、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马占山、万福麟、董英斌、黑龙江主席韩俊杰、兴安主席吴瀚章、哈尔滨市长毕泽宇等人。”

傅作义叹道:“完了!”

卫立煌也叹道:“是完了!”

“你别见怪,”傅作义为他设宴压惊,干杯道,“我有一些事情告诉你。”

“是什么?”

“南京连续给我两道手谕。”

“是啊,东北完了,现在要看华北了。”

“不,不,”傅作义道,“老头子要我去开会,而且是秘密离平,这是一件;另外一件,”傅作义叹道,“你自己过目吧。”边说边把那道手谕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卫立煌读完电报,十分冷静地说:“如此说来,我应该是阶下之囚,而非老兄座上之客了。”

傅作义皱眉道:“我不知他怎么会出此下策,东北之战,分明他在指挥,与君何干?”

卫立煌苦笑道:“就因为是他指挥,我才挨了这下闷棍!”说毕一个劲儿喝酒。

“我非常抱歉,”傅作义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此番我去南京,说不定也有人拿着他的命令在等着我哩!”

“不会的,不会的,”卫立煌道,“他不敢碰你,像我,已经是个光棍司令了。”卫立煌悲痛地道,“傅总司令,对别人表示愤慨和痛苦,人家或许会说我贪生怕死;在你面前说几句,我想你不会有什么见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