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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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败局难收(2)

在上海的一次晚宴上,现政府的一位愤怒的批评者对我说:“除非干掉宋氏家族,否则中国是永远好不起来的。好家伙!他们在华盛顿、伦敦和阿姆斯特丹有十多亿美元的存款。”过了一会儿,他走开之后,中国银行一位高级官员对我说:“请不要相信这样的荒唐话。他们的存款不超过8亿美元。”

这时,孔祥熙旅居美国,宋子文以省长身份在广州流亡。

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中,蒋介石决心发行金圆券。经过再次推迟,新货币的正式发行日期定于1948年8月19日。所有旧钞票及所有黄金、白银或外币都必须在9月30日以前交出。这次,为确保发行工作顺利进行,蒋委员长特派他的长子蒋经国协同新任财政部长俞鸿钧一道执行新的货币规定。

委员长给蒋经国下达了首先在上海进行整顿的特别指示。也是有意锻炼一下儿子,日后好步入政界。蒋经国对父亲的授意心领神会,当即立下军令状:“不干出个样子,决不见父亲!”

“好样的!像我的儿子!”蒋介石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到上海后,要把黄金立刻冻结,严禁一两黄金、白银外流。要知黄金的厉害,稍有不慎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父亲的政权,此事关系重大,你就去准备吧!”

蒋经国下意识地扯了扯中山装,说:“请父亲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报到!”

当时映在蒋经国眼里的上海是交通混乱、市容不整、走私猖獗;十里洋场,五毒俱全;市场金融混乱不堪;刑事案件每天发生,人们怨声载道。这位曾任赣南行署专员的太子,一到上海,就着手整顿秩序,组织缉私队、纠容队、便衣队,宣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执行这项任务期间,蒋经国将赶走除了拉山头的青帮成员以外的腐败分子,关闭黑市,监禁所有肆无忌惮的投机商,帮助上海社会进行经济“改革”,这是一件难办的差事。他似乎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父亲的命令。他对贪污腐化、黑市商人和货币投机商进行了一场无情的斗争,到处安插自己的莫斯科式的保安干部。设置大量便衣警察,跟踪异常人员。在街头巷尾开庭审讯,在马路边将罪犯处决。蒋经国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想让人知道他的父亲蒋介石又回到了上海,重振旧日威风。

一场整顿与反整顿的斗争在大上海激烈地进行着。整顿中伴随着逮捕,以暗杀为主。枪口下的上海人民无不感到压抑。枪声、警车的鸣叫声充斥街道,人们无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流言四起,不是谁被捕了,就是某某被杀了。恐怖笼罩着大上海。枪口下的大上海度日如年。

但是当时蒋经国犯了两个“严重错误”:一是他逮捕了股票经纪人杜维屏。这位年轻的经纪人被指控在货币改革生效之前不久向股票市场抛出了3000万股股票。他父亲杜月笙显然事先向他透露了消息。

杜维屏,又名杜老虎,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他是上海十里洋场令人闻之胆寒的老虎,又是大流氓杜月笙的公子。杜月笙是洪帮的头子。

当年蒋介石从日本留学回国,不得志时,曾拜倒在杜月笙的门下,成为证券市场的小小经纪人。后来又得济于杜月笙的帮忙而发迹,走上政坛。杜维屏仗着这层关系,狐假虎威,大炒黄金,走私香港。然而,正当他的黄金梦将圆的时候,却撞到了蒋经国缉私队的枪口上。

蒋经国不理杜维屏的诱惑和花言巧语,大义灭亲,大脚一跺,只扔下了一句话:“给我押下去!”

“老虎”被捕,上海滩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

蒋经国对杜审讯和判刑的速度之快。

当人们还不知道他被捕的消息,此案就已了结。

小杜被判处8个月的徒刑,这不是由于他非法获得有关货币改革的消息,而是由于他在正规交易所外抛售股票的技术问题超越了规定。他没有服刑,因为这对他的父亲的打击太过分了一点。但是他被逮捕、审讯和定罪一事显然表明时代已经变了。

“老虎”被捕,上海滩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消息不胫而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封匿名信扔到了蒋经国的办公桌上。

内容如下:

特派员先生大鉴:

打虎精神,可钦可敬。不过杜老虎还只是只虎子,斑斓猛虎你敢打吗?如有胆量,请到蒲石路扬子公司一行。吃人的老虎在等着你哩!

即颂

大安

观戏愚民谨启。即日

就是这封匿名信导致了蒋经国所犯的第二个“严重错误”,以至于他在这错误的深渊里不可自拔。作为蒋政权的四大家族,由于裙带关系,使他们之间密不可分。但是他们之间的不同政见、利害冲突,却又不同程度地威胁着蒋政权。

这封匿名信,确切地说,它的微妙之处,像一发炮弹击中了某个家族的要害,挑起了一个家族对另一个家族的激烈的内战。

蒋经国虽然涉世不深,但他已看出,这不是一般的信,而是一封半是挑衅半是恫吓的信。心想:里面定有重大线索!蒋经国的睡意全被驱除了,这位嫉恶如仇、自尊心极强、想干出点事来的太子,倒要看看那只真老虎究竟有多大的虎威!“紧急出动!”太子命令身边的人。

太子之言,驷马难追。

缉私队快速出击,很快包围了上海滩上扬子公司的大院,并在仓库里发现了许多盗窃来的美国货和欧洲货。更使他们欣喜的是,在靠墙角的破木板下面,掩盖着一箱箱金灿灿的金条,耀人耳目,就像迷人的童话中所描述的一般。

擒贼捉赃,大功告成。

此时蒋经国已经了解了黑市的所有内幕,于是立即下令逮捕了扬子公司的总经理。这位总经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姨弟孔令侃,名副其实的老虎。

“戴上吧,表弟。”蒋经国把一双手铐扔给了他的缉私队员。“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时,政治上的利害冲突把他们间的裙带关系撕得体无完肤。

“戴上倒可以。不过总有一天,也许是明天,我的特派员先生,你还得给我亲自取下来,并给我赔罪!”孔令侃冷冷地对蒋经国道。

孔令侃的预言没有错,他相信不久的一天,微妙的裙带关系会把强权政治击得落花流水。

蒋经国感到棘手,一边有父亲的指令,一边有夫人的说情

宋美龄刚放下电话,孔令俊已经飞马来报了。

宋美龄轻描淡写地又把孔令侃数落一顿后,决定返回上海,找经国说情。她相信太子不会不给她面子的。

蒋经国感到棘手,一边有父亲的指令,一边有夫人的说情,何去何从?当然他决不会倾向于后妈,摊开双手道:“你来找我是预料之事。不过表弟的案子非同一般,临行父亲再三嘱咐我,因此,我岂能一人做主!还是请示请示父亲再说。”

宋美龄一听便火了,心想:“父亲、父亲,你心中就没有我这个母亲。”不过她又把火压了下来,说道:“经国,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包括你父亲,我求过哪些人?今天我来求你,说明我看得起你,尊重你,希望你能给我留点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夫人,人已抓了,全上海的人民都看着我,我也有面子啊!别人不理解,希望你能为我着想。”蒋经国虽然话语不多,却也锋芒毕露。

“大胆,放肆!”宋美龄的火终于发了出来,“经国,不说别的,你到底放不放人?”

“夫人,经国以前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父亲也再三要我尊重你。眼下国难当头,希望你这次以党国利益为重!”蒋经国并不退让。他认为在原则问题上退让一步,就是对父辈的不忠。

忠言逆耳,逆耳忠言。两个本来就有成见的人一旦因事不谐时,往日的成见就像沉渣泛起一样,心中的火也随之而来。宋美龄变得有点强词夺理了:“经国,你不要教训我了!我走过的桥也比你走的路长。这次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懂不懂?”

血气方刚的小蒋也耐不住性子了,反问道:“我要是真不放呢?”

“不怕你不放!”

两人不欢而散。

蒋介石的办公室刚开完一个会。他顺手推开窗子,透口新鲜空气,静静等待夫人的到来。

人如倒霉,一步一个。这半年里,从金圆券风波到全国各大战场的失利,从政府内部经济拮据,到四大家族的矛盾激化,并且波及到他们家庭的稳定。每天都是在吵闹中度过。刚才会议虽然统一了思想,也是吵闹得不可开交。蒋介石仿佛一下感到自己苍老了。他觉得自己有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控制政权的自信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低。

更使他不好办的是,家庭的后院里也着了火。夫人,能干的夫人也不像以前那样拼命卖力地支持他,感情的危机使他和她一天一天地把距离拉长。今早,锦州的范汉杰将军又来了告急电,几十万共军围城,形势十万火急,急需总司令亲去督战。说心里话,这也是件难办的事。即使他去,也只是某种象征性的安慰。这时,他想到了宋美龄,她去比较合适,既能代表他,又能起到某种微妙的安慰作用。他的提议刚一出口,委员们便停止了争吵,无不称赞这是一手妙棋。然而夫人怎么样呢?他心里还没有底数,因此他让夫人来的目的也是商量此事。

“你找我什么事?”宋美龄坐在蒋介石对面的沙发上,点烟吸了一口问。

“这两天吃饭怎么样?胃口好吗?”蒋介石答非所问。他不想开门见山,求人的事总得先讲点人情吧,夫人也不例外,她也是人,这是他的逻辑。

“大姐有事还在家等着我,有事请你快说吧。”宋美龄不需要关心,也答非所问,随后吐了一口迷人的烟圈,那烟圈在她面前升腾着、扩散着……

蒋介石望着那团团升腾着的烟圈,似乎悟出了宋美龄的心事。蒋经国早已把此事告诉了他。夫人求他,他求夫人,等价交换,谁也不吃亏,这是绝妙的好主意。显然再说其他的话都显得多余。“夫人,听说经国气你啦,并且还气得不轻,”蒋介石说到这里,叹口气又道,“孩子嘛,毕竟还是小孩子。我们不能与他一般见识,你也不必再生他的气!当初你要给我说一声,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宋美龄见对方开门见山地自我批评,气也消了下来。“经国对我没感情,这是你也知道的。令侃虽然不是我的亲生,但毕竟对我还是有一腔感情的,他的事情我不能不管!我们都老了,谁还没有些想法?我为你奔波了一生,到底图什么?儿子指不住,那侄子我不能不指!”

“达令,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我怎么办吧?”蒋介石耸了耸肩膀道。

“给我面子,放了令侃!”宋美龄毫不退让。

“那我要求你出山办事呢?”蒋介石追问道。

“只要把令侃放出,需要我做的事你尽管说!”宋美龄也当即保证。

“那就一言为定!”接着蒋介石又把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道,“夫人,目前看来,锦州的战事更加激烈。共军企图拔掉我们从山海关到锦州一带的据点,同时对于山海关及山海关以南的地区发动强大的攻势。郑洞国、曾泽生、范汉杰等守将都非常悲观,军心正在动摇。失去了军心,再好的补给也无济于事。我原想亲自飞长春去安抚,看来眼下能代替我的,非夫人莫属了。”

“好吧,我准备一下就去!”宋美龄爽快地应允了。

在矛盾的漩涡中,双方各自牺牲各自的利益而达成的交易成功了。因为成功各自都有如释重负之感。

这是一场牺牲原则而保全家族利益之争。在这场斗争中,宋美龄似乎获得的更多些,面子的挽回,使她有了做人的尊严。她以胜利者的姿态长长出了口气,掐灭了手中的烟蒂,吐出了最后一个烟圈,那烟圈升腾到空中,她又感到担子似乎沉重了起来……

正当毛泽东所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以锐不可当之势横扫华北,蒋委员长仍然在苦苦维持自己家族的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