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懿荣自15岁,随母亲由家乡来到北京父亲任兵部主事寓所,就一直住在北京,“卅年京国”,在他看来,官场里百事不如人意,使人脾气变坏。他总是在愁苦中打发日子,希望能换一种新生活,但是现实中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只好寄希望于梦中,哪怕是一次新梦,也可以暂时快乐地度过一个夜晚。
光绪十八年(1892)王懿荣第四个儿子降生,起名崇焕(字汉章),他曾写了《举策四子崇焕》诗云:
京曹岁月太匆匆,
二十八年一梦中。
但愿此儿能长大,
半耕半读作村翁。
从这首诗中,反映出了王懿荣当时的思想,他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再做官为宦了,而是希望在家乡福山过一种田园牧歌式的耕读诗书生活。
王懿荣在《即事偶感》诗中更加流露出他厌恶官场的心绪和对家乡的思念,他说:
重裘犹怯晓衣单,
殿馆新晴雪未乾。
漫说玉堂天上似,
从来高处不胜寒。
庭院沈沈二月时,
猩红簇上海棠枝。
晨光明似清洋水,
不管春寒且觅诗。
碧桃花下清明节,
底事家书惯不来?
昨夜乘风破浪去,
满山灯火是烟台。
梨花一树垂垂白,
才见游蜂尽日忙,
雪鬓霜髭四十七,
安排笔砚试明光。
对王懿荣仕途影响最大的人物,当数两朝帝师翁同龢。
翁同龢(1830-1904),字声甫,号叔平,晚号松禅。江苏常熟人。咸丰状元。历任陕西学政,户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工部、户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衔,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等职,并为同治、光绪两朝帝师。同治四年(1865),他为同治皇帝师傅,并为皇太后进讲《治平宝鉴法编》。光绪二年(1876),“奉懿旨”,在“毓庆宫行走”,开始担任光绪帝师傅。由于他在光绪继承皇位和对慈禧再次垂帘听政上功非寻常,得以“奉旨参政”。光绪八年(1883),奉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从而取得了参与中枢决策的重要地位。他为宦几十年生涯中,国家内忧外患,大事迭起,每次事件与重大变革,他都起了重要作用。
翁同龢出身名门,家世显赫,其父翁心存是咸丰、同治两朝宰相,同治帝师。长兄翁同书,道光进士,官至安徽巡抚。三兄同爵,官至湖北巡抚。一家官居高位,史无前例。
翁同龢以丞辅之位、帝师之尊和枢桓之重,参与最高决策,他一直立朝不动,宠信不衰。在参与收回伊犁的交涉中,为挽回失地利权而寸步不让,竭力抗争。在为左宗棠平定阿古柏之侵,收复新疆,巩固西北边防筹措军饷做出了贡献。在中法战争中,奋力抗争,坚决主战。在中日甲午战争中,力主加强战备对日抵抗。在戊戌变法中,他极力支持,成为“帝党”的重要领袖人物。终因支持变法,密荐康有为,遭到慈禧疑忌,被罢官。宣统元年(1909)诏复原官职,病逝追谥“文恭”。
翁同龢死后的第二年,他的侄孙翁斌孙(号笏斋)为筹集翁同龢的寿梓费用,开始将翁同龢革职前留在天津的“残稿”加以整理,准备付印。与此同时,翁同龢的一些故旧门生,也着手收集整理翁同龢罢官后在常熟的遗稿,于民国九年(1920)春,以《瓶庐诗稿》之名刊行。民国十年(1920),又出版了《瓶庐诗稿》补遗一卷,校刊一卷,词一卷。民国十二年(1923),在翁同龢的门生、商务印书馆总裁张云济(号菊生)的大力协助下,又出版了翁同龢的大部分手稿《瓶庐丛稿》、《翁瓶笙书屏集扇集》等。此后,又出版了翁同龢从咸丰八年至光绪三十年间的日记,分别以《翁文恭日记》、《翁文恭军机处日记》影印出版。
王懿荣与翁同龢为师生关系。王懿荣十分敬佩翁同龢为人师表的品格、学识、修养、言教。翁同龢也非常赏识他的得意门生王懿荣的博才多学,品行端直。为此,他俩交往甚厚,在当时宦海政坛上堪称佳话。究竟他们两人关系达到何等亲密程度,《翁同龢日记》记得清清楚楚,他曾记载:
光绪十一年乙酉五月廿六(6月8日)
晴,午后风大,旱象可畏也。国子监值日,门外站班。一起,已初一来,已正一入,作诗一首,尚顺,余如昨,退时未初二,早一刻也。是日盘查内银库及颜料、缎匹二库,领街睿王、魁斌,定今日起辰刻开内库,余未能往陪,比退则内库已封矣。写扇,抄梁山舟论书册。早间站班晤伯熙,知王莲生病剧。伯熙嘱代请潘伟如,作札延之,复信明日巳正到诊。(《翁同龢日记》·四册1937页·中华书局)
光绪十一年乙酉(1885)十月初三(11月9日)
……王莲生赠周志打本《汉石存目》一本。夜半大风。(《翁同龢日记》四册1973页)
光绪十二年丙戌(1886)五月十四日(6月15日)
晴,有云气。晨祠堂叩头,遂入,二起,醇王,军机。巳正来,余先退。先公诞辰,亡儿卒日也,设奠凄恻,七保来。入署。归见客八九人。题王奉常与子书,为王廉生。看王廉生明日扶柩起身还山东也。(《翁同龢日记》·四卷2023页)
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八月初一(9月17日)
早晨闻雷,小雨旋止,午霁。五起。与仲复谈,巳初二刻上,午后作论稍忙。退后答王莲生,问阎相,访芝庵,皆长谈。归后盛、龙两祭酒坐候,因商量成均事,抵暮始去。(《翁同龢日记》四卷2135页)
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冬月廿三日(12月7日)
五更大雾,对面不见,沾衣尽湿,午正始露日光,惨淡之至,须臾黄气涨天,申酉间风至,尘益起矣。天象如此,吁,可怕哉。五起。入时巳正,枢臣昨至醇邸处问疾,云仍如前也。午后作诗。入署,遇福公。至系河沿送陆纯甫,致奠分三十两,察其言动,似尚可教,不过小官习气深耳。王莲生函来,闻讹言邸有事而密不闻,劝我入告,可诧也。(《翁同龢日记》·四卷2155页)
光绪十五年乙丑(1889)、六月初十日(7月7日)
晴,热极。未入值,辰初到庶常馆,分教诸君及新贵毕集,三刻福相来。福公出题,令先交诗一首,巳初饭,两桌。饭罢坐谈,至未初二刻始毕。是日到者九十二人。热甚即归。
分教八人:溥良·玉岑、恽彦彬、次远、曹鸿勋·竹铭、倪思灵·小舫、庞鸿文·絧堂、黄思永·慎之、陆润庠·凤石、王懿荣·莲生、清锐。“蛾子时术赋”,以知类通连强立不及为韵,“夜雨长溪痕”。得痕字,五言八韵。(《翁同龢日记》四卷2292页)
光绪十七年辛卯(1891)正月十九日(2月27日)
晨晴,天明后阴,午又晴,无风不寒。上御紫光阁宴朝正外藩,无书房。户部奏事,至公所坐,天明归。巳正赴广东三友招,在樵野寓,客则南皮、高阳两相国、颂阁及余也,散后偕颂阁访晤续燕甫,又访王莲生,遇端午桥于座,谈碑读画,抵暮方行。颂阁来长谈……
莲生所藏无一不精,略记数件。
唐人写《转轮经》卷,宋元人题。又残字两段,刘文清跋,最秘惜不示人者。又残字一叶,大约亦琴泉寺物,而飞动不似吾所得者。又一卷,五代写经六册,彰义节度使布施,金字。沈石田《……庵图》,一时名流题。吴仲圭《草亭诗意卷》,吴仲圭松横看,孙北海物。黄鹤山人画卷,元人陈……山水卷。仿北苑。
二十日(2月28日)晴,夜寐不安,遂未入。午邀诸友饮,晚散。微感冒,背冷,吃梨、葡萄汁。
盛伯熙、蔡松甫、王莲生、郑东甫、黄仲弢、费屺怀、王绂卿。(《翁同龢日记》四卷2427页)
晴暖。照常入,闻昨日各夷使进见,天语晴朗,该夷使詟慄成礼。来时晚,退时早。午后到署,画钱粮稿。访荫轩谈会典馆事。赴颂阁招,盛伯羲、王莲生、陆凤石、黄屺怀、孙燮臣同坐,戌正二刻散……(《翁同龢日记》四卷2428页)
光绪十七年辛卯(1891)三月初八(4月16日)
沉阴,午后雨作,未正止,奇寒,恐麦田受病也。卯正二刻到书房,作七绝一首,讲史。退归倦卧,未入署。蔡松甫来。本家楚卿来,斌晤之。晚赴伯熙、莲生、屺怀赴三君招,看字画,在伯熙家颂阁、东甫及陈小珊在坐,伯熙之弟镇国将军号朴斋者来,与颂阁谈。饮罢步园中,花木萧散,甚乐。……(《翁同龢日记》卷四2436页)
光绪十七年辛卯(1891)八月初三日(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