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今年的花儿比往年开得愈加鲜艳,鲜艳的几乎要溢出血,细细嗅去,似乎真的有淡淡的血腥味。
盈玥和盈雪相继出嫁,永璘与永琰一同在尚书房读书,魏妍芯身边没有了孩子们吵闹虽清净了很多,可她却那么的不习惯,不习惯那么安静,她总觉得安静寓意着不好,她总觉得安静让人心慌。
陆元香已不再像以前那般悠然,她变得愈加沉默,愈加忧郁,她几乎不再微笑,就是笑那也是幽怨的、是苦涩的,她总是郁郁寡欢,每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的事儿好似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感觉不到。
魏妍芯对她的变化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每当她问起,陆元香什么都不愿说,她深感无奈,自从她死而复生,她就觉得她变了,她以为她真的是吓到了,过段时间便好了,可不想这么多年来她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变得更加忧郁,她不是感觉不到,她只是不想强求她,她不愿说必然有她不想说的道理。
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儿与自己有关,不然陆元香怎么会时不时的用那么幽怨的眼神望着她,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大清朝,在这个紫禁城的深宫,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最心疼、最关心、最疼爱她的只有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幽怨的看着她?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想知道,她很想知道,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她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内宫初和,前朝又发生土匪劫粮一事儿惹得皇帝龙颜大怒,陆士隆奉命押送一批军粮到关外,却不想在苏州被土匪劫持,苏州的官员沈永绶对此事儿不以为然,非说是陆士隆大意方才丢粮。
皇帝得知消息后气得不行,下令彻查此事儿,陆士隆与沈永绶一同回京复命。
魏妍芯站在落院,漫不经心的折着那些开得鲜艳的花朵儿,心思重重。
陆元香急匆匆走进永寿宫,径直走到她身旁,口吻带着急迫与担心:“芯儿,你可知道了?”
魏妍芯微微一愣,轻轻道:“姐姐所说何事儿?”
陆元香拧一拧眉:“我父亲押送军粮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吗?”
魏妍芯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知道押送军粮一事儿,可她不知道陆士隆就是她的父亲,看着她如此着急,她好似才想起什么:“知道,我听皇上说起过,姐姐不要急,竟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会有办法解决。”
陆元香忧心道:“我怎么不急,皇上已经下令把父亲和沈永绶压入了天牢,父亲一把年纪,怎可在天牢中受苦?芯儿,你帮帮,你帮我想想办法,皇上最相信你的话了,你说的皇上一定会听。”
魏妍芯轻轻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去,慢慢道:“姐姐不要着急,一急什么都乱了,皇上愿意听我的,那也得是我的话有理,若是没理,那便是无理取闹,皇上纵使再宠我,可他是一国之君,不可能仅听我的一面之词。”她轻微按了按她的肩,让她坐与榻上,再道:“沈永绶是什么人?什么官级?”
陆元香抿了抿唇,轻声道:“沈永绶就是舒妃的父亲,是苏州的地方官,虽说事情与他没有直接关系,可毕竟是发生在他管辖的范围内,他难辞其咎,父亲大意失了军粮,可沈永绶不可能没有过失,若不是他管理不周,又岂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魏妍芯凝眉沉思片刻,道:“沈永绶是舒妃的父亲,那这么说来,舒妃定也为这件事着急的很,指不准儿去求过皇上。”
陆元香沉着道:“皇上不会见她的,我也去养心殿找过皇上,皇上根本就不见我。”说到此,她眉心缓缓拧了起来,悬起满满的担忧:“芯儿,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让父亲一直关在天牢中,我更不能让父亲有任何不是。”
魏妍芯抚了抚她的肩头,亲和道:“姐姐放心,姐姐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我不会袖手旁观,可现下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姐姐再此等会儿,我去养心殿瞧瞧,看看皇上是如何打算。”
陆元香点头道:“你去吧,可要小心些,皇上心情不好,不要顶撞皇上。”
魏妍芯淡淡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她没有停歇,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高玉候在外头,见她过来忙迎了上去,微微弯了弯腰:“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娘娘可是来找皇上?”
魏妍芯轻言道:“是,皇上可在?”
高玉退到一旁,带了一点点笑意:“在呢,皇上在里头批奏折,娘娘进去吧。”
魏妍芯迈着小小的步伐,边走边道:“公公不去通报声吗?”
高玉笑着道:“不用,皇上早就知道娘娘会来,特意告诉奴才,娘娘来了直接进去便可。”
魏妍芯原本淡淡的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不再答话,踏步往屋里走去。
皇帝手拿笔低着头正批着奏折,听得“吱”的一声响起,头也没抬道:“你来了?”
魏妍芯缓步走到他身旁,望了望他正在批阅的奏折:“皇上不看看怎就知道是臣妾来了?”
皇帝放下笔,伸手握住她放在腹前的小手,温声道:“这个时候,除了你没有人进的来,你说不是你还会有谁?”
魏妍芯温温一笑,口吻却带着几分责备:“皇上为何不见元姐姐?”
皇帝起身拉走她走到榻旁,拥着她一同坐下身道:“朕若是见了她,你又怎会来?”
魏妍芯温婉笑道:“不都一样吗?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儿,皇上见谁不都一样?”
皇帝深深的看着她,胳膊肘抵在她的肩头,修长的手指温润的抚着她的脸,声音沉沉入耳:“怎么一样?你是你她是她,岂能混为一谈?”说到此,他的声音愈加轻柔却带着无比的沉稳:“你来找朕,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法子?”
魏妍芯一惊,诧异的看着他:“皇上怎么知道?”
皇帝笑而不答,眸子在屋子里悠然一转,温声道:“你说说看。”
魏妍芯撅了撅唇,她突然觉得,在他面前,她什么心事儿都藏不住,清浅笑道:“臣妾听说皇上把陆士隆和沈永绶都关进了天牢,若是关着他们能解决事情,那就关一辈子好了,可关键是关着他们也解决不了事情,还让别人费心费神,那何必要关着呢?”
皇帝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魏妍芯继而道:“臣妾有个办法可以一举两得,皇上要不要听?”
皇帝若有所思的抚着她的手,声音温沉沉的:“你说。”
魏妍芯含笑道:“陆士隆失意丢了军粮是错,可事情毕竟是在沈永绶的管辖范围发生的,说责任两个人都有,皇上竟然判不了,那就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边疆的粮食还是要送的,就让陆士隆再押送一批军粮过去,而那些土匪竟然敢劫持军粮,罪不可恕,让沈永绶带兵捉拿那些土匪严加惩治,找回丢失的粮食,这样损失也不会太大,皇上觉得呢?”
皇帝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无尽的宠溺:“朕就知道你有办法。”
魏妍芯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在他耳旁轻轻道:“臣妾就是在世诸葛,皇上能拥有臣妾是皇上的福气。”
皇帝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语意沉沉:“是,是朕的福气,有你这个在世诸葛,朕什么都不用愁了。”
因为沈永绶的事儿,沈云轩烦劳不已,原想着怎么救父亲出狱,得知皇帝让父亲带兵捉拿土匪的消息后,她惊讶中又带着沉沉的担忧,父亲那么大年纪了怎么带兵捉拿土匪呢,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想到年迈的父亲,她就满心满肺的不安,对魏妍芯不禁泛起一丝丝恨意,都是她出的主意,都是他怂恿皇上让父亲带兵捉拿土匪,父亲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定与她没完。
碧月和慎嫔散步在百花齐放的御花园,看着前头独自落寞、忧心忡忡的沈云轩,碧月拧眉想了想,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角,踏步走了过去。
颖妃从延禧宫出来本打算去容妃那儿,路过御花园,见碧月三人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她心下一闪,带着月婵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躲在一旁的青松后静静地听着。
她的手不知不觉抬了起来,死死地拽住面前的青松枝,愈来愈紧,愈来愈紧,紧到那抓着青松的手都不自觉的微微发抖,不知是听到了什么更刺激的话儿,她脚下一软便要倒下去。
月婵慌乱的扶住她,因为太过诧异使得她喊出了声:“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碧月三人听得此声甚是惊慌,一同走了过去,见着是颖妃,沈云轩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捏一把汗,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颖妃胸口剧烈起伏,一手惨着月婵的臂膀,一手缓缓抬了起来指着沈云轩,口吻还是那么的不可置信:“是你,是你,居然是你!舒妃,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