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都市之我欲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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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杨司的那个恐怖故事(四)

看着眼前哭泣的女人,我想到了第七个房间里那个憔悴不堪的女人。大家的表情都会变得跟她一样。

绝望。已经被关在这个混凝土房间好几天了,没有人会认为这是某个人玩的游戏,所有人都意识到死亡即将到来,即使不愿意接受,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第七个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肯定是每天看着不认识的人的尸体碎片从自己面前漂过,然后想着下一次可能就轮到自己了。我想到她那胆怯的表情,心开始痛起来。

我又到第二个、第三个房间说了一遍情况,然后是第五、第六个房间。

然后到了第七个房间。这个房间里新来了一个人,她看到我从沟里上来时发出了尖叫声。

然后我回到第四个房间,也就是姐姐现在所在的房间。

我很担心姐姐,她一直坐在角落里,动也不动。我走近看了看她的手表,现在是早上六点。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一片面包从门下面的缝隙塞进来,然后是往外面的碟子里倒水的声音。

一直有光从门下面的缝隙漏进来,所以只有缝隙附近的水泥地面是一种惨白。现在那里有一个影子,而且影子在动。有人站在门外。

门外站着那个已经杀了好多人、现在还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恶魔。想到这里,我感到那个人身上发出一种黑色的、可怕的压力,穿过这扇门,直压得我胸闷。

姐姐忽然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等一下。”

姐姐整个身体都趴到门下方的缝隙,嘴贴着缝隙向外面喊道。她拼命地想把手伸出去,但只伸到了手腕的地方,其他地方都被卡住了。

“求求你,听我说!你是谁?”

姐姐拼命地喊道,但是门外面的人听而不闻,就当姐姐不存在,然后照直走了过去。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混蛋混蛋”

姐姐低声重复着,后背靠在门旁边的那面墙上。

铁门上没有把手,考虑到外面有铰链,门似乎只能向里打开。下一次打开的时候估计是我们将被杀死的时候吧。

我就要被人杀死了,我这样思索道。当初被关到这里、回不了家的时候,我感到害怕,曾经哭过几次,但还没有因为自己要被杀死而哭过。

被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根本没有一点真实感。

我会被谁杀死呢?

肯定会痛吧,还有,死后会怎么样呢?我好害怕。但是我现在最害怕的是姐姐比我还慌乱,她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地把视线投向房间的四个角落。看到姐姐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里好乱。

“姐姐”

我害怕起来,就这样站着喊了声“姐姐”姐姐仍然抱着膝,目光空洞地看了看我。

“你把这七个房间的规则告诉她们了吗?”

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问,只是点了点头。

“你做了件很残忍的事,知道吗?”

我解释说我不知道不可以这样做,但是姐姐好像并没有在听我的话。

我去了第二个房间。

第二个房间里的女人看到我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虽然她的微笑不太明显,但我还是感到心里温暖了少许。在这些混凝土的房间里已经很久没看到人的笑脸了,因此我从她温柔的表情中读出了光明和温暖。

但是她今天就要死了呀,为什么还会笑呢?我感到很不理解。

“刚才在喊什么的是你姐姐吧?”

“嗯,是的,你听到了?”

“我听不清喊的内容,不过我猜应该是你的姐姐。”

在那之后她跟我说起她的故乡,说到我的脸很像她的外甥。她还跟我说到她被关进来之前做办公事务,以及假日经常去看电影等等。

“你出去以后,能不能把这个交给我的家人?”

她把脖子上戴的项链解了下来,然后戴到了我的脖子上。那是条银色的项链,上面缀着一个小十字架。听她说这是她的护身符,在被关到这里之后她每天都捏着十字架向上帝祈祷。

这一天我花了一天的时间跟这个女人成为了好朋友。我和她并排坐在墙角里,后背抵着墙,脚随意地伸着。有时候我会站起来,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说话,这时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电灯就会在墙上投下一个庞大的影子。

房间里有水流的声音。我看到沟,想到自己最近一直在脏水里游来游去,身体肯定臭得让人皱起眉头。于是我稍微离她远了一点,然后重新坐下。

“为什么要坐远呢?我也好几天没洗澡了呀。鼻子早就麻痹了要是能从这里出去的话,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洗个澡。”

她嘴角浮起微笑,这样说道。

她在说话的时候也常常露出微笑,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知道自己要被杀了却不哭不喊呢?”

我脸上肯定出了我的困惑。她想了想,然后回答说“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的脸有寂寞,有温馨,就像教堂里雕刻的女神一般。

分别的时候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握了好长时间。

“好暖和。”

她这样说道。

在六点之前我回到了第四个房间。

我跟姐姐提起我脖子上戴的项链后,姐姐紧紧地抱住了我。

不久沟里的水就变红了,接着我刚刚在那个房间看到的眼睛、头发都从沟里漂了过去。

我走近沟,默默地用双手把漂在脏水里的那个女人的手指捧了起来。这些手指最后曾紧紧地握过我的手,现在已经失去了温度,变成了碎块。

我的心好痛,我的大脑里也像沟里的水一样被染成了红色。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鲜红、变得炽热,我的大脑已经没法思考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姐姐的怀里,而且一直在哭。姐姐在抚摸我贴在额头上的头发。我的头发被脏水弄湿了,干了之后就会变成一撮一撮的。

“好想回家呀。”

姐姐嗫嚅着,声音很小很温柔,跟被灰色的混凝土包围的房间很不协调。

我作为回应点了点头。

第五天星期三

有杀人的,也有被杀的。这七个房间的规则是绝对的,不容改变的。本来应该只有杀人者知道这个规则的,被杀的我们没法了解到这些。

但是发生了例外。

把我们带到这里并关起来的人,把身体很小的我和姐姐放在了同一个屋,可能是认为我还是个孩子吧,没把我当作一个人来计算。也可能是觉得姐姐还未成年,这样姐弟两人当作一组,作为一个成年人来看待。

由于我的身体很小,能够在沟里移动,所以可以到其它的房间,了解到其它的情况。然后据此推算出了杀人者定的规则。但杀人者并不知道我们被杀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规则。

杀人者和被杀的人,两者之间决无可能发生逆转。这个情况在这七个房间里是不容改变的,就像上帝定下的法则一样。

不过我跟姐姐开始思考活下去的方法。

这七个房间的规则是反复发生的。我们不知道这是从多久之前开始的,也不知道这条沟里已经漂过多少人的尸体。

我在沟里来来去去,跟大家商量办法。当然所有人都显得无精打采,但当我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她们都流露出希望我再来的表情。每个人都被单独扔在一个房间里,不得不品味孤独。这个肯定很难熬吧。

“恐怕只有你这样在各个房间里来来去去的,能逃过那个罪犯,不被杀掉。”

当我准备跳进沟里的时候,姐姐这样说道。

“因为把我们关到这里的那个家伙应该不知道你这样在各个房间之间来来往往的,所以即使明天我被杀死了,你也可以逃到别的房间。你这样一直逃的话,就可以不被杀死了。”

“但是我还会长大呀,身体也会变大,那时候就没法在沟里爬来爬去了。而且那个罪犯肯定记得这个房间关的是两个人。要是我不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到处找的。”

“就是这样也可以多活一点时间呀。”

姐姐很固执,劝我明天按照她说的这样做。但我觉得这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或许姐姐认为我以后说不定能瞅空逃出去。

可是我觉得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不可能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第三个房间里的女人在死之前一直跟我说着话。她的名字比较奇怪,我只知道发音,不知道怎么写。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在微弱的电灯下把她的名字写给我看。这个记事本带着一小截铅笔,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把我们关到这里的人并没有把记事本没收,所以记事本一直装在她的口袋里。

铅笔的一头有很多牙印,歪歪扭扭地露出笔芯,看来她为了让笔芯露出来,曾经用牙咬掉了木质部分。

“我的爸妈经常给一个人住在城市的我送吃的,因为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老是担心我。送快递的人把装着白薯呀黄瓜的纸箱送到我家,不过我一直在公司,收不到。”

她担心送快递的人会不会现在正站在她家门前、抱着父母送给她的东西在那等她回家。她说到这些,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了沟里漂着成群的蛆的水。

“我小时候经常到我家旁边的那条小河玩。”

她嘴里的那条小河很清澈,可以看到河底的小石子。听到她说到这些,我开始想象那条河的样子,在我的心目中那条河就是一个梦幻的世界。河面反射着太阳光,微波粼粼,闪闪烁烁,真是一个明亮的世界。头顶上蓝天异常开阔,让人觉得自己的身体挣脱了地球引力一直往上飘往上飘,不知要飘到哪里。

此刻我们被关在一个阴森、狭小的混凝土房间里,从沟里发出腐臭,电灯的亮光反而使黑暗更加突出,不过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来这里之前的普通世界我们快要忘记了,此刻我想起外面吹着风的世界,觉得好伤心。

好想看看天,我从没有这样强烈地想做一件事。为什么我在关进来之前不好好地看看天、看看云呢?

现在我和这个房间的人并排坐在角落里聊着天,昨天我跟第二个房间里的女人也曾这样做过。

她今天也没有哭、没有喊、没有为这样的不公而愤怒。只是很平常地、就像坐在傍晚公园的长椅上那样随意地聊着天。我暂时忘记了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狭小的房间,四周被灰色坚硬的墙壁包围着。

我们两人一起唱着歌,我忽然感到疑惑起来,这个人真的要被杀死了吗?我又想起我自己也将被杀死的事。

我考虑了一下我们被杀的原因,但最后只能归结到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想杀人这个结论上,真是岂有此理。

她拿出刚才的记事本,把它放在我的手里。

“如果你能出去,希望你到时候把这个记事本交给我爸妈,求求你了。”

我真的能从这里出去吗?昨天第二个房间里的人也期盼着我能出去,所以把缀着十字架的项链交给了我。但我根本不能保证自己能出去。

我刚想这么跟她说,这时好像有人站在门外。

“糟了!”

她表情僵住了。

我们明白过来已经到时间了,已经到了傍晚六点。我本来应该在六点之前离开这个房间的,但是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她没戴手表,而我们又聊得很愉快,所以我麻痹大意了。

“你快点逃出去!”

我马上站起来,跳进沟里,然后蹿进往上游去的方形隧道。如果去下游的话,能够回到姐姐在的那个房间,但是上游那边的洞口更近一点。

在我蹿进隧道的同时,身后响起铁门打开的声音。瞬间我的头脑开始发热。

把我们关到这里的那个人出现了。我已经认定了在死之前才能见到这个人,所以不敢去想象现在在这里看到他的情形。他对我来说是死的象征,我很惧怕他,感到只是靠近他就足以让我灰飞烟灭。

心跳加快了。

我穿过隧道,到了没有人的第二个房间,在沟里站了起来。我站在沟里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把刚才那个女人给我的记事本放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