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得很快。接下来是发卷子的时间,教室的气氛一半时活跃,一半是沉闷,一半是欢笑,一半是呻吟。真不知道世界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几张普普通通的白纸就可以主宰人的命运,想到这里我似乎有些畏惧。
还好,100分的数学卷子安安全全地降落在我的课桌上,上面还有老师的评语,我又走到江枫眠的位子上,上面也落着满分的卷子。
算是扯平了吧?
天转凉了,明天立冬。窗外灰蒙蒙一片,我向远望去,一群学生围在公告栏前看期中考试的排名。
“你发什么呆?”洛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别贫嘴,看看你的成绩!”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没什么压力,倒是你……”他说,“你也不看看前面是谁。”
江枫眠英语比我多了几分而排在班里第一,我紧随其后。
“那又怎样!”我加重语气,“无所谓!”
“哎……真是搞不懂你,”洛北说,“明天星期六,又可以回家了。”
“我不想回去,烦!”
“不回家?”洛北一脸惊讶,“不至于吧?”
“我说了不回就不会,你下星期来的时候给我带几件衣服。”
“那我怎么跟你妈说,我看你还是回吧。”
“不回就是不回!”
说完我转身就走,只听见洛北大喊一声;“夏年初,你见鬼去吧!”
太阳已经移动到南半球,我想南半球现在应该是夏季,绿树葱茏,鸟语花香,。北半球只剩掉光了叶子的树,还有几片叶子在树枝上挣扎着。
立冬。冬季的第一天很安静。
当我从宿舍起来时,指针已经划过9那个数字,可能因为最近太累吧。我拉开窗帘,天依旧阴沉着,外面没有风。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走路也格外小心,生怕打破这份静谧。突然感觉校园好空旷,门卫的老头坐在摇椅上听着广播。
我走在校园里,幻想着涵影和洛北今天会干什么。
“干嘛不回家?”
我一怔,转身,江涵影出现在我身后,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你,你怎么没有回家?”我惊讶地看着她,“不会是忘了吧?”
“我一起床就已经9点了,宿舍的人都没有叫我,”涵影解释着,“你呢?怎么也没有回?”
“我不想回家,你现在立马收拾东西回家,要不你爸妈非急死不可。”
“不要,反正已经迟了,我也不回了。”
“我让洛北回家帮我拿衣服,你怎么办?”
“对啊,我怎么办?”
“实在不行,你穿我的吧。”
“好啊好啊。”涵影笑了笑。
起风了,操场上尘土飞扬,我和涵影一同回了教室。
教室里空荡荡的,一说话还能听见回音。涵影拿着粉笔在黑板上胡乱画着。
“当老师也不过如此嘛!”
“那你还想则样?”我看着她,“下来!”
“怎么了?”
“拿上数学课本过来,”我一脸严肃,“你看你的成绩一塌糊涂。”
涵影没有说话,拿着课本走到我面前,将书一扔,不耐烦地坐下。
“今天先从你最弱的几何补起,注意听讲。”
“哦,”她傻傻地应了一句,“讲慢点。”
于是,我从画几何的三视图一直讲到求几何面积公式,最后却只换来涵影一句:“我不懂啊!”我的成就瞬间灰飞烟灭,几乎崩溃。
中午时分,教室才有阳光射进来,不是那么温暖,斑斑驳驳、零零星星地洒在地上。我再一看涵影,她在桌子上睡着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
“你们是谁,怎么不回家!”
我抬头一看是年级主任,同一时刻,涵影也醒了,眼睛。
“我们是住校生,”我赶紧回答,“这个星期没有回家。”
年级主任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盯着我和涵影,我有些紧张。
“你们哪个班的?”
“老师,那门上不是写着呢吗?”涵影说,“您没看见呀?”
我下意识地碰了碰涵影,年级主任的脸已经通红通红。
“真不像话,大中午不回家,孤男寡女。”
我被主任的话吓了一跳,“孤男寡女”这个词未免有些牵强,我再看涵影,她的脸比年级主任的还难看。
“老师!”涵影提高嗓门,“不是还有您吗?怎么能叫‘孤男寡女’?”
年级主任气得说不出话来,涵影一脸得意的样子。
年级主任狠狠等了我们一眼,然后走了。我那是才知道什么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结局是:我和涵影各写检讨一份,并打扫三楼政教处办公室一星期。
冬天真的来了,气温骤然下降。
洛北给我带回来的衣服已经裹在身上了,但还是有种寒风刺骨的感觉,涵影也披着我的一件衣服,我将最厚的一件给了她。
每天我和涵影都会出现在三楼的办公室,其实也没有什么垃圾,只是在那儿装装样子罢了,洛北在一旁起哄。
“行了,我们走吧。“
“那怎么行?”涵影一脸调皮相,“我们要打扫干净。”
说完她将一大桶水倒在了三楼的地上,或许是太冷了,倒上去的水马上就凝固成一层薄薄的冰,如镜子般。
“好了,咱们走吧,小心点。”
“太缺德了吧!”洛北说。
“少废话!走了!”
走到楼梯口,便看见年级主任大摇大摆地走上来。
“老师好!”涵影向主任问好,“老师再见!”
只见年级主任疑惑地从我们身旁经过。之后便传来年级主任的骂声;“见鬼!谁拖的地!”
涵影一脸坏笑,拉着我回来教室。
随后我们就得到年级主任摔伤的消息。
第一场雪是在12月份下的,那雪几乎覆盖了世界的每个角落,到处都是白色。当学结束的时候,我们迎来了新的一年。
一月份结束了期末考试,我的成绩和江枫眠的并列。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涵影的名词进了班里前30,只是洛北没有进步,显然,他回家后肯定会挨一顿板子。但挨过板子后他会央求着我和他一起打雪仗,伤痛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还记得刚回家那天,中午妈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桌子上围坐的是我、妈,还有江永泽和江枫眠。气氛有些尴尬,我只是埋头吃饭,江枫眠和我一样。
“来,年初,吃块肉,”江永泽给我夹肉,“刚杀了头猪,够咱过年了,还有几头猪,再过几天晕倒城里卖了,给你和枫眠再买件衣裳。”
“好不容易到过年,咱家也该改善改善了,”妈笑着。
“是么?江枫眠抬起头说,“好像我们不是一家人吧。”
笑容在妈的脸上僵住了。
“枫眠!不许胡说!”江永泽拉长脸,“以后改口叫阿姨。”
“这是不是有些勉强?”我说。
“叫什么没关系,”妈说,“听说你们俩这次考得不错,改天让永泽进城给你们俩买几套学习文具,还需要什么你们告诉他就是了。”
“对对对,”江永泽附和着,“还有什么尽管说。”
我始终憋着一口气,妈一口一个“永泽”叫着,看来她心已经变了。或许我还太小,不懂得婚姻里的爱恨,只是觉得妈既然嫁给爸就应该守着他,守着这个家。
这顿饭吃得很别扭,吃完我便回了屋。玻璃上凝结了一层霜,外面依旧雪白一片。
启明村的冬天时美丽的,北坡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每天我、涵影和洛北还是会聚集在这里玩耍,有时也会去河边。春天什么时候来呀?河水时候化呀?这些问题都挂在我们嘴边。
启明村是上天赐给大自然的一块宝地。
大年三十的上午我去了爸的坟头。
雪覆盖了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我将墓碑山的雪清理掉,仿佛爸站在我面前。我哭了,眼泪毫无保留地落下来,融化了地上的雪。又想起小时候过年,爸会在三十晚上带着我和妈放烟火,它一点点燃尽,幻化为无数火花在天空尽显美丽。
今年三十晚上,江永泽带着我们放烟火,他刚从城里回来,给我和江枫眠都带了几件新衣服,还有几套学习用具。妈受到的是一条围巾和一把木梳子。
晚饭过后我们就在院子里放烟火。涵影和洛北也赶来凑热闹。
“你小心点,”我对着涵影说,“别烧了手。”
“我没那么笨,”她笑着,“快看,多漂亮。”
“我要许愿。”
“烟火很短暂的,一会儿就没有了。”
“那你要一直放,快点!”
涵影闭上眼睛,双手,做出许愿的姿势。我不停地放烟火,生怕它会消失在夜空中,直到涵影睁开眼睛。
“哪有对着烟火许愿的!”洛北说,“不灵,不灵。”
“胡说,肯定灵的。”
我没有问涵影许的什么愿,那愿望一定很美好。
“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你一个人多没意思,”涵影和一旁的江枫眠说。
江枫眠似乎与我们格格不入,他一直保持沉默,手中的烟火棒一根也没点燃,反而他将那些烟火棒插在雪地里,那就意味着那些烟火棒在没有绽放就被无情地扼杀了。
江枫眠就像这冬天的冰,永远是冷的。
初一初二各家都串门走亲戚,家里的桌子上摆着几篮子鸡蛋。压岁钱也挣了不少。江永泽又进城了,回来时带回一台大彩电,,妈笑得合不上拢嘴。
快开学时,我们去了北坡,算是告别。那儿的雪差不多化完了,只剩下一小块白。
“又快开学了,”洛北唉声叹气,“作业还没动呢。”
“我也差不多了,”涵影也在一旁愁眉苦脸。
“你俩就不能认真点,以后怎么上高中,怎么上大学?”
“上学有什么好的,一点也不好玩,”洛北躺在坡上。
“以后我们如果到城里上学了,那回来的次数就少了,”涵影说,“城里是什么样子,其实我挺想去看看的,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行啊,”我说,“那就好好学,争取考到城里。”
“还有我呢!”洛北急了,“好事儿也应有我一份。”
“那好,既然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那现在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好,你说吧!”洛北站了起来,“保证完成!”
“那就现在马上回家完成你们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