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刻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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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起去看海吧

阿丽琢磨着自己的伤口,针尖点小臂连成血线,有点像刺青的感觉,这可不是阿丽开始想要的,因为害怕,不敢用刀划,因为害怕,针不敢狠扎,明明已经那么用劲了,但平时娇气的皮肤此时却异常坚强。“还是自己不够狠心吧。”阿丽笑了笑,擦了擦脸颊的泪,抱着双膝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屋外响着雷,没有下雨。针扎过后的路径,慢慢地渗出血来,伤口的形状像是阿丽儿时常翻越的那条红土沟,令人憎恶却又亲切,楼梯里又响起了母亲的脚步(是继母),阿丽摸着肩角和腿肚的淤青,喃喃自责:要是我是个好孩子就好了。灯没有开,继母推开门,慢慢地靠近,阿丽不去想,也不去看,静静的等待坏孩子的惩罚。突然,突兀的闪电照亮了房间,阿丽看到了那张狰狞却又微笑着的脸……阿丽惊恐地睁开眼,旁边是紧抱自己的妈妈(是生母),阿丽慢慢扶开妈妈的手,走向窗边……

十年前,六岁的阿丽跟着爸爸妈妈从乡下搬到城里,爸爸说新房离海很近,以后就总能一家人一起去看海了,阿丽憧憬着,并满怀希望的生活着。六年以后,在染上赌博的父亲夜不归宿的日子里,阿丽总是和母亲一起,点着灯等到深夜。一个雷雨的夜晚,父亲醉醺醺的回到了家,阿丽从没见过父亲的醉样,那样疯狂,那样不可反抗,反锁房间门缩在被窝里,阿丽小声啜泣着,心脏就像脱弦的铁闹钟颤抖着跳着摇着。母亲和父亲的吵闹声、盘子的破碎声、家具的断裂声、尖叫声、恐怖的关门声、寂静无声……母亲在雷雨的夜里被烂醉的父亲扔出了家门。

不久父亲和母亲离了婚,法院把阿丽判给了父亲,父亲在离婚后很快为阿丽找了继母,风流扬名在外的女人。传闻的风甚至吹到了12岁的阿丽耳边,但阿丽丝毫不以为然。父亲和继母很少在家,家务都由阿丽一人承担,但她仍是憧憬着一家人一起去大海旁,渴望被爱,渴望简单的幸福,不论由谁施予。

曾是家庭主妇的母亲在离婚后的4年里换了27份工作,她不敢回到曾经孕育幸福的住所,不敢面对曾誓约一生的那个梦魇,更不敢以落魄的姿态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儿,终于,在第28次被辞退后,在绝望和思念的笼罩下,母亲抢走了路边乞丐的衣裳,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为了维持家庭生计,15岁的阿丽在附近的快餐店负责垃圾搬运的工作。又是一身污渍地回到家,翘起的地板,柄断了的茶杯,垂挂的电话机,水池里腐烂的圆白菜,一个了无生机的地方,几乎散发不出有人还在居住的气息。“父亲已经一周没有回来了,继母今天会不会回来呢?”阿丽靠着木沙发靠背滑坐到地板上。“远房的舅舅白天告诉我妈妈住院了……上次的伤口怎么还没愈合?”在继母夜归的日子里,阿丽承受着继母无情的宣泄,如果说成是爱的话这一切都可以被原谅。被烟头烫烂的灼孔、断裂的干枯指盖、脖颈上的淤青。阿丽抱着双膝蜷缩起来,窗外响起了闷雷和继母的高跟鞋声。“今天用一半的工资给继母买了新衣服,再把剩下的工资全都给她,应该就能被爱了吧,要是能被拥抱就好了。”还在想着,耳边已经响起了继母嫌弃钱少的抱怨,阿丽被一把推倒在墙角,脚踝上被高跟鞋跟碾踏。阿丽忍着痛流着泪,眼前浮现了儿时去过的大海,吹着海风唱着歌。“之后就可以和大海融为一体。”阿丽听到继母去换衣服的欢欣脚步,窗外传来了淅沥的雨声。

电闪雷鸣,雨下的越来越大,夜空伴着工厂的烟泛出霞红。喝的烂醉的父亲回到了家,今天也输光了所有的钱,迷蒙中看到面前有一个女人,看到她嬉笑的脸,看到了她穿的衣裳……父亲突然像一头暴怒的野兽般,把酒瓶砸在了接待他的继母头上,继母倒在血泊里,父亲像如梦初醒般瘫坐。继母身上穿着的,是和母亲被赶走那天一样的衣服,是父亲曾买给母亲的礼物,阿丽一直觉得非常漂亮。

邻居报了案,继母经抢救无效死亡,父亲被判入狱,警察到达现场时,阿丽正拿改锥扎自己的小腿,目视前方,灰暗无神,小嘴半张着,嘴角似乎轻扬着.

阿丽从思绪里回来,拉开窗帘,这是少有的海景病房,能看到天之角与地拼接的蔚蓝,阿丽转过身,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母亲,双目无神,半张着嘴.

阿丽微笑道:一起去看海吧~

妈妈的嘴角似乎轻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