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江南才子向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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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想当年忆苦思甜(2)

老那坐了下来说:“想想人家也不易,集团十八大瓷厂,还有大集体,小集体的,二十几万职工,一天到晚有多少操心事?”吃了一口酒,又说道:“人家忙啊,我好为一些个人小事,去麻烦他这个大总经理?要是我们园子里的人,都去找他要好事做,人家照顾得过来么?”

那大妈说:“话是这么说的,可儿子的事,你也要上上紧。他也老大不小了,好不易有了个对象,人家还是嫌他工作不好。有机会,老头子啊,你就再卖把老面子,省得儿子怪你一辈子,就算我们娘俩求你一回,还不行么?”

老那被逼无奈,只好说:“好,好,我算服了你们了。哪天找个机会,我再去丢把老脸,现把世。”

那君从房里蹦了出来,说道:“老爸,这就好了。看我一个大男人,成天坐在那儿,眯着个眼睛画瓷器,多没意思啊!”

老那说:“志成有文化吧,人家还在家里天天画瓷器呢。画出来了,那还得了,现在画师们的瓶子,越来越值钱了。”

那君说:“反正,我是坐不住,吃不了那个苦。一天到晚画瓷器,对我来说,就是埋没了人才。”

老那说:“真不害臊,还说人才!屁大学都冇上一个。现在社会上大学生多吃香,没文凭,将来行得通么?”

那君说:“考考考,再考下去,我都考傻了。我就不信,多读几本书就是人才?我也有几个同学上了大学,一进去就谈恋爱,还到外头租房子住。这样子上大学,不是在鬼混么?厂里也有几个大学生,他们又在做么的?说得难听,上班围着厂长转,正经事不做,就晓得溜须拍马屁。”

老那灌了一盅酒,说:“那是你看到的个别现象,不能一竹篙打翻一船人。”

那君说:“听说厂里想要扩建,专门做出口高档西餐具和咖啡具。批下来后,行政就会要人了。到时,我去销售科做业务员,或者去供应科当个采购员都行。”老那说:“做这些有么的好?一没本事,二没技术。”那君说:“老爸,我跟你话,销售和采购都有油水,能捞到好处的。”

老那说:“要不得,真是要不得,做还没做,你就想这些鬼事。我看啊,你还是做个工人稳当些,省得老子担惊受怕的。”那君说:“靠工资,你伸鼻子闻闻,我们大园子里,谁家天天喝香的,吃辣的?”老那一听也是哦,便无话可说了。

那大妈推推女儿,说道:“还睡,起来吃了。”那娜翻身坐起来,说道:“说够了吧,一天到夜吵得不得安生的。”老那说:“吵什么吵,老子是在给你们上政治课。”那娜说:“我看哥说得没错,有人可找,不找白不找,而今谁不是削尖脑袋往上钻的?”那君说:“还是妹子说的对,谁不想活得有滋有味?没有外花,靠这点死工资,谁家能买得起东芝二十四英寸好彩电,松下双门大冰箱?”那大妈帮腔道:“有本事多好,谁都高看一眼。在园子里,当官人家说话,嗓门都要高一些的。”

老那叹道:“完了,完了,一代不如一代了。想当年,我们哪有你这些混账思想,谁不是一心一意埋头大干社会主义?”那君说:“这些话留在你们会上说说好了。”老那说:“难道你就不该听了?”那君说:“听也没用,谁不穷怕了?人想过得好一点,错了么?”老那说:“告诉你们,好日子是靠自己创造的。”那君说:“你叫我怎么创造?就算我卖命做,谁能多给我一分钱?”

老那说:“今儿不跟你说了,等下我还有事。哪天,我要跟你们好好谈一谈,你的思想要不得,简直太可怕了。”那大妈说:“我一个老太婆都学乖了,现在社会跟以前大不同了,再没那么傻头傻脑了。老头子啊,你就卖把面子吧。”老那说:“他那个思想要不得,老妈头啊,我怕将来会坑了他。”那大妈说:“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被酒灌糊涂了,越说越没影了。”那君说:“老爸,你放一万个心,我会好好做的。在车间干活,就是矮人一等,憋都把我憋死了。”

老那说:“不说,我心里实在难受,你怎么会有这样混账的思想?不管在哪个岗位上,都是‘四化’建设的需要,都是革命工作的要求。想当年,毛主席说过,‘革命工作不分高低,都是为人民服务’。”那君说:“不要还来老一套了。”老那又被激怒了,愤愤说道:“没有正确的人生观,你干么的工作,都不会做好的。我辛辛苦苦让你念了那么多书,我看你是白念了,还没你老子思想觉悟高。告诉你,现在还是社会主义年代,将来还是共产主义未来。”那大妈说:“老头子,你就少说几句吧,现在,人还能跟过去比啊?”老那说:“社会向前发展,人还能越变越落后?”那君说:“我看,这叫越变越合乎现实了,我们再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糊弄的一代了。”

老那点着儿子,摇头说:“不听老子言,吃苦在眼前。”那大妈说:“不管怎么话,你就求韦总一次吧。”老那说:“我看他就是被你惯坏了,这样下去,早晚你会害了他的。”那大妈说:“瞎说,老头子啊,你也不要一天到晚想当年,现在人的想法,确实是不比从前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儿子的事,你一定要找找韦总才行的,不然,我就吵你个没完没了。”老那说:“好了,我找,我找,我前世欠你们的。”喝完酒,吃了一碗辣酱凉拌粉条,老那出门了,慢慢挪到了外头白柳家了。

白柳成家后,把园子里一个小庙弄了弄,便将就住了进去。这个陋小的穷屋里,只看到一张木板搭起的床,和一个破烂的小桌,以及桌上一碟咸菜,半瓶谷酒。

春花连忙端来一把竹椅,老那坐下说:“还在吃呀,我也来一盅。”白柳倒了一盅酒,老那拿起筷子指着咸菜说:“就吃这个,你也咽得下酒?”白柳说:“春花,快去买点熟猪头肉来。”春花手一伸,白柳在裤衩里摸了半天,只掏出了几毛钱。老那说:“算了吧,我已吃好了。小流子啊,酒不是不吃,有好菜的时候儿,就吃一点。”白柳说:“嗨,老叔啊,我哪能跟你比?老子和老娘都不管我们,结婚啥也没给,还欠了一******债。”

老那说:“你老子传你手艺,可你就是不学,我看你老子也是一时气头上了。”白柳说:“还一时,都大半年了,看我穷得叮当响,也不伸把手帮我们一下,没看过世上有这么狠心的爹娘。”老那说:“你要戒了酒,答应学画,我想你老子肯定会帮你的。”白柳说:“我没有那个坐性,我画不了。”老那说:“那就怨不得你老子不管你了,再说你老子手头也不宽裕啊,你三个哥哥都要靠家里贴补的。”白柳说:“这两年,我老子开窍了,背地里在帮人画瓷器赚大钱了。”老那说:“小流子啊,你要到车间去画瓷器,你老子肯定高兴了。一高兴,肯定会伸手帮你的。”白柳说:“算了,算了,一想到猫着个背,我就头儿痛。”老那说:“那就怨不得你老子不管你了,我想他之所以不管你,就是想让你吃吃苦头,逼你走上正路的。”

白柳说:“要是我家的老古董留下来了,那就好了。叔啊,你说那时人怎么那么傻,又没上家来造反,自己把老东西砸个稀里哗啦的。可惜啊,没有后眼,晓得现在老瓷器这么值钱,我偷一个藏下来就好了。”老那打了一个嗝,说道:“老黄历早翻篇了。小流子,亏你还顶着个东西算男人,你还想做阔少爷的美梦啊?我比你有钱,可我个把月也难得吃一次。你倒好,餐餐不离酒,顿顿乐悠悠。你还有脸说苦?我看你快乐赛神仙呢。”白柳苦笑道:“老叔啊,你看这儿,哪像个家?连个碗橱子都冇有。”

老那说:“你一个月也有三十三块,就不能攒一点,非要吃光?家是靠节约,靠勤俭一点点治起来的。小流子,你比鬼都聪明,应该懂这个理儿的。”白柳摇头道:“烦啦烦,一个月就这点子钱,花都不够花的,哪有钱攒哟?”老那说:“你呀,真是坐在饭笼边也会饿死。在我们园子里只要勤快,都可以在边边角落里,种些菜,养点鸡鸭什么的,也不费事。”春花说:“等俺生完了仔,俺也好好弄弄。”老那说:“对嘛,早就该这样子想的,再说这些可是你的老本行。”那娜说:“老叔,地里活,俺都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