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能否得手就看运气好不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银行保险箱是二十四小时服务。戴立也在这里租了一个保险箱,曾三次下到地下室看情况;一次是白天,两次是晚上。保安白天精神,站得笔挺,像保卫天安门似的;晚上就稀松得多,打打牌抽抽烟,调调情花花心,没把装成瘸子且个头矮小的戴立放在眼里。
只要那个绿壳出租车不再出现,它的车牌尾号是554,开车的是个女的,就不必担心被跟踪。那个绿车子给那个女的开走了。那女的穿一件短袖白衬衫,梳了马尾辫儿,好认得很。
可能是找茅厕停在这边的,不容易找到,就花了不少时间。戴正开了车去江边跑了一趟,那个绿车子没跟过去,也没有其他车子跟到江边去,这就放心了。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戴氏兄弟的一举一动,其实被柯兴华看得一清二楚。尖耳垂的戴立上午从中央门那边的公寓楼里出来,又去了新街口那家银行。隔了好一阵才出来,然后打的到栖霞山来,跟弟弟戴正会面,柯兴华也一路跟到这边。小青昨晚就在巷子里盯戴正,她说圆耳垂的戴正只是晚间去了肯德基一趟,买了一纸桶汉堡包回房子。
刚才柯兴华开车跟踪戴正往江边走,知道那是一条死路走不通,就把车子停在有车子的地方,静候戴正从江边回来。显然小青的出租车跟戴氏兄弟所租住的那个农民房子靠得太近,且停得太久,被怀疑了。
于是,柯兴华打电话叫小青赶快把车子开走,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车牌换了,把衣服也换掉,把马尾辫儿解了发结,把头发散下来梳成披发状,再戴上茶色墨镜,变个样子过来。他自己仍待在巷口对面的马路边,远远盯住那个农民房子。
此时此刻,柯兴华还在想昨天夜里的那件事。当时戴立像蜘蛛侠一样爬那个银行大楼,却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好像只是看一下自己的胆子够不够大,预先演练一番而已。
过了下午的四点半,气温还是很高,太阳还是很晒人,尖耳垂的戴立背了一个浅灰色的骆驼背包,一个人走出巷子。他伸出胳膊打手势,然后上了一个出租车往尧化门方向走。刚才柯兴华见戴立出来了,忙叫小青把顶灯挂起来往这边开,结果戴立就上的是小青的车。
一刻钟后,又看到圆耳垂的戴正开了车子从巷子里出来,也往尧化门方面走。柯兴华一面跟着戴正的黑丰田车,一面给他的雇主写短信。好像有事情要发生,这对双胞胎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尤其是戴立,还背了个背包,看样子要去抢银行。
按理讲,若是抢银行,保险起见,抢新街口的不及抢栖霞山的风险小。新街口是闹市区,警察分布密集,被捉住的可能性比较大;栖霞山这边就荒凉得多,警察也少,山上有密林,江边有荻芦,随便哪个地方都能躲人。不过人家有人家的想法,新街口那边的银行大,现金流通量也大,同样一锤子买卖,抢小银行不如抢大银行合算。再说抢大银行挑战性高,才能显出水平来,艺高胆大呗。
雇主在短信里讲,假如戴氏兄弟再往银行里走,立马来短信。
这个雇主是什么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老的还是少的,柯兴华猜不出来,也不去猜。
心里想,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只要人家把钱打到你的银行账户里头,天塌下来也不关你事。
王嘉怡从尚书里回来后,就在自己屋里看卞氏家谱,看了半天,看不出名堂来。荀逸中的外甥没把他舅舅的吩咐当回事,到现在还没去美国国会图书馆查那个写到卞标的卞氏家谱。卞标不但在王溥的《五代会要》里有讲,而且在薛居正的《五代史》里也有讲。假如卞标真的在异本《金陵卞氏堂谱》中出现,那么和氏璧藏在本地卞氏家族手里就确凿无疑。
叫人兴奋的是,刚才荀逸中来电话说,有人给他写了一封匿名信,讲卞克润是畏罪自杀。
一九六七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一个姓谢的工程师叫卞克润把和氏璧拿出来交给国家,卞克润杀人灭口,把这件事瞒了四十多年,现在给姓谢的儿子谢警官查到,心里有负罪感,就自裁谢罪了。至于为何有一卷底片落到了那个男孩“嘟嘟鱼”手里,那人便讲不清楚了。嘟嘟鱼的爷爷叫沈金海,只要查清沈金海跟卞克润的关系,事情就一目了然。
王嘉怡觉得不对头,看了看时间,都五点钟了,端木教授还没来电话,也不知道他去没去汉中门把车子开回去。于是给教授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发嗲的女孩。
“是嘉怡姐姐吗?”
“你是谁?”
“姐姐不认识我了?我是新闻系的小梁,上个礼拜跟姐姐一起吃过饭。”
“端木教授呢?”
“他在洗手间解手,解大手哩。”
王嘉怡啪嗒挂断电话,嘴里骂了一声骚货。
原来有个小女子在老东西那边,怪不得都到了吃饭时间了,也不来个电话问一下。
隔了一会儿,电话铃响了,王嘉怡以为是端木教授打来的,也没瞧来电显示,就脱口问了一句:“你解大手解好啦?”
电话那头是宗天佑,莫明其妙,以为打错了。
王嘉怡慌忙解释,说她以为是男朋友来电话哩。
宗天佑替她联系到了那个上海买主。已经跟人家讲好明天上午去上海看东西。显然宗天佑是担心王嘉怡不看到东西,不会写下一篇文章,这才费口舌说服买主接待王嘉怡。
“不过不能跟那边讲你是记者,人家对记者唯恐避之不及。我讲你是某个买主的代理人,先瞧一下东西,然后谈价钱。”
“只要见到东西就行。”
“不过有件事可能蛮麻烦。”
“什么事宗先生你讲。”
“人家要你拿出银行方面的证明给他看,表示你这边有实力买那个东西。”
“他要怎样的银行证明?”
“或者是银行出具的纸质凭据,或者是银行卡账户,或者是银行存单,证明你这边至少有二百万元现金就行。”
“是人民币还是美元?”
“人民币就行。”
王嘉怡手里连二十万也拿不出来。端木教授也没多少钱。他骗个女孩吃顿饭的钱有,一下子掼二百万掼不出。于是打电话跟荀逸中商量,可荀逸中说他的钱都叫朋友投到房子上了,也没这么多现款。
偏偏人家还蛮牛的,只有明天上午九点有时间。准是好几个买主都在跟他联系,所以爱理不理的样子。假如再换手一次,就更难看得到。显然宗天佑是乐意帮忙的,但宗天佑的银行账户人家是知道的,拿他的银行卡人家一看就看得出来。
宗天佑对王嘉怡讲:“我是有二百万流动资金,但我的实力,人家是知根知底的。我是倾箱倒箧,也买不起那个东西。”
戴立叫出租车往聚宝门那边跑,然后走瞻园、朝天宫、鬼脸城,绕到了状元境和御道街,才往新街口去。此刻他已确信后面没有车子跟踪,殊不知跟踪者就是开车的这个的姐。小青现在穿的是咖啡色衣服,头发也有点乱,显得有点儿老相,还戴了方框茶色墨镜,戴立看不出她就是那个找茅厕的马尾辫女孩。
到了新街口下车,戴立一眨眼就跑到百盛里头去了。小青找停车地方都找不到,哪里盯得住。忙给柯兴华打电话,柯兴华叫她把车子开到南面的正洪街,停到尾号是339的丰田车旁边,那块正好还有个空车位。并叫她摘掉车顶灯,再换一身衣服,待在车子里不动。
柯兴华盯的是圆耳垂的戴正。现在是晚上七点,气温比白天低,出来吃饭、购物、散步的人多,步行街游人如织,熙来攘往。戴正好像闲得没什么事,走到东走到西,逛了银楼逛药店。柯兴华一接到小青的电话,就扔下戴正不管了,直奔新街口那家银行。
杨兴华站在马路这边,手里拿一张报纸,像是等人,眼睛却不时从报纸上抬起来,对面是灯火通明但大门紧闭的银行大楼。昨晚七点一刻的时候,戴立是从小巷这边的边门进去的。
昨晚十二点半的时候,戴立爬到这个边门上面的高墙上面。不明白这家伙搞什么鬼名堂,现在只要盯住这个边门就行。
果不其然,尖耳垂的戴立出现在这个边门跟前。
今天也是七点一刻进去的。
小青打了电话过来,说戴正此刻正站在黑丰田跟前的马路牙子上抽烟,神情颇为紧张。
柯兴华忙给雇主发短信,说戴氏兄弟今晚可能对银行有动作。
雇主叫他盯住这对双胞胎就行,别的事不要管。
按理应该报个警,给警察提个醒,戴立一动手,警察就能把他捉了来。
这个想法当然好,但雇主不会高兴,叫你用心盯人,你却把警察叫过来,谁给你钱?下回谁找你?不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的饭碗砸掉吗?
气人的是,老婆还来烦,打电话要他赶紧回家。
“你是不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姓柯的,你不要自作聪明,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你们昨晚就在新街口碰头,都一天一夜了还不回家,还讲给什么人做什么事情呢,你要不要脸!”
“哪个跟你讲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在家里给你带三个小毛娃,从早到晚一刻不得歇,你却在外面跟一个离婚女人过夜,你是不是人!”
“你听我讲……”
“哪个要听你讲,你赶紧给我回来,立马回家!”
“老婆……”
“你要我这个老婆,就半小时内到家。不然我就扔下娃儿,也到外面去玩,也去找一个人一起过夜。你以为我是黄脸婆了,找不到了,信不信我能找一个童男子给你戴绿帽子?”
啪嗒挂了电话,杨兴华打过去也不接。
电话里也讲不清楚,只好赶紧回家。
这边的事,全交给小青,叫她盯住那个丰田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