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自然野马:重返卡拉麦里(戈壁女孩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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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智夺王位

王子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镇定冷静,特别是那一双深沉坚毅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秋水。

野马王子从调入光棍营后越长越英俊,体格也越来越健壮了。让我最为欣赏的是,王子跟它的哥哥大帅一样,有着一种天生的王者气度。它见到我虽然还是会高兴地围上来,但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它身上起了一种变化。它似乎也开始对围栏的生活不满了,而对王位充满了向往,对围栏外广阔的天地充满了渴望。

2001年的时候光棍营里增加了一些新成员,社会关系发生了变化,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野马之间会发生剧烈的相互争斗,大家重新确立自己的社会地位,此次也不例外。

就在这场战争爆发前,一场鹅毛大雪连续飘舞了两天。

我像往常一样向马舍走去,脚踩在棉被般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非常悦耳。入冬一个月来,这时才觉得真正有了冬天的感觉。太阳也像是惧怕冬天的严寒似的,很晚才从天边连成一片的灰蒙蒙的云中探出脑袋来。雪花密密麻麻地聚集于树木的枝枝桠桠上,使树木显得枝繁叶茂。放眼远眺,戈壁滩上的枯草将身子躲藏于雪中,只将带着厚厚的雪帽的头露出来,它们团团簇簇地连成一片向远方伸展,好一派莽莽苍苍的大漠景观!而不远处的天山山脉,像一条白色的巨龙在无边的雪地上翻滚着。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格外迷人。

路边那些春天新种的小树别具风格:小白杨们直愣愣地立在那里,像是不知冷暖的毛头小子,完全拒绝穿上冬装;小榆树们如婷婷少女,纤纤细枝被打扮得亮丽多姿。回头望望雪中的生活区,原先破旧的房屋在树木的掩映中仍然依稀可见,但显得崭新了许多,干净了许多。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是那样清脆,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也比平时显得快乐了许多,连野马敲击栏杆的当当声也变得响亮而清脆。在一切噪杂声全无的沉寂冬天里,这些清晰的声音恰如一个个动听的音符,构成野马中心冬天独特的乐章。

马儿们也显得格外兴奋,在场地里跑来跑去,追逐打闹,身上的腾腾热气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萦绕着。它们身上淡色的毛脱去了,换上了很深很亮的毛,在白色雪原的映衬下分外醒目,这也使野马更加显得精神抖擞,活力四射。当年产的那些小驹子更是顽皮,它们跑一会儿就伸出嘴,小心翼翼地舔一口雪吃,被冰凉的美味所刺激,快乐地撒着欢;有些马试探着在雪上打几个滚,然后忽地站起来哈哈大笑。我想象着这些野马在没人的时候也会兴致勃勃地推着大大的雪球,或者隔着场地打雪仗,就被虚构的景象逗笑了,我摆脱不了这样的习惯,总将马儿们当成一个个有意识的人。

走到光棍营的时候,看到刚被淘汰下来的种马秃和尚和光棍营里一直声望较高的野马霸王正在展开一场争夺王位的恶战。

两匹马在雪地里互相厮咬,拳打脚踢,它们大声嘶鸣,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钢铁围栏被踢撞得哐哐作响。地面上积雪飞扬,两匹马在雪雾中突然直立起来,互相咬或者用前腿互相扒踢,有时候又飞起后腿,大力踢撞,场面真是惊心动魄。野马之间的战斗有时候完全可以用惨烈来形容,非常有震撼力。这是野马野性表现最明显的时候。

王子在旁边看得热血沸腾,迫切地想加入战斗。它两个眼睛都急红了,蹄子不住地在地上乱扒,急不可耐地想冲上去,但又仿佛觉得时机不对,每次冲到战团边上,又不甘心地退出来,焦急地观望。

看它在战火边上摩拳擦掌又坚忍不发的样子,实在很有趣。领导告诉我:“你看那个王子太狡猾了,它现在特别想去打架,但它忍住了。”大家都忍俊不禁。

其它的马都远离战斗现场,它们要么是感到恐惧,要么抱着不惹是生非的念头,都乐得躲在一边看热闹。而这个王子却紧紧跟着战斗的两匹马,在旁边跃跃欲试,当战斗者打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它趁机冲上去咬两口或者踢几下,占人家的便宜。后来两匹马打得两败俱伤,都打不动了,王子突然冲进战场,将两匹马干脆利索地全部收拾了。

相对于秃和尚和霸王这两个有勇无谋的家伙,王子算是智勇双全了。就这样,它没费一点力气就当上了光棍营的头领,得了渔翁之利。而那两匹马伤势严重,特别是秃和尚,我们不得不给它进行专门治疗。

没过多久,王子又与挑战它王位的其它马进行了血腥搏斗。

那天我到光棍营里,看到地面上水槽边都是血迹,那个象征王位的大门前更是一片狼藉,白雪上血迹斑斑。当时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跑到马群里一看,王子受伤了。

它的右前蹄裂开了,鲜血还在往下流着,鼻子上耷拉着一小块肉,满身都是伤痕,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起来它绝对不是只和一匹马发生了争斗。但让我感到吃惊的是,王子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镇定冷静,特别是那一双深沉坚毅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秋水。我知道,王子真正长大了,这一次次血肉搏杀让它成熟了。我忍不住摸着它的头夸它:真不愧是我选中的野马王子,英勇善战,智勇双全。它没像以前那样依恋地用头蹭我,而是深深地看着我,一副十足的王者派头。

经过这一番血战,当之无愧地登上光棍营的帝王宝座后,王子可以整天站在那道象征皇权和地位的铁门前观看美女了。它恋爱了,而当时铁门那一边的围栏里的头马刚刚被淘汰,一大群年轻貌美的母马们群龙无首。它们看到英俊的王子,也都深深爱上了它。于是一大群母马争相到铁门边与王子谈情说爱。虽然隔着一道铁门,但它们的爱情却持久而感人,王子每天都守望在铁门前,跟心仪的美女交流感情。可以看出来,王子最喜欢的是母马秀珠,这是群体里最年轻最漂亮的一匹母马,大多数时候它俩都在门前倾诉相思。

王子成为光棍营的头领后,我心里就有了一种预感,它很快就会拥有一大群妻室,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带领它们走进卡拉麦里荒原。它已经从体力和精神上完成了这种准备。

我和我的王子在共同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每年1月前后野马开始发情,性成熟的小公马便被“头领”(大公马)逐出群体。年壮的公马为争夺“宝座”常与“头领”进行残酷的搏斗,或用嘴咬,或用蹄踢,失败者落荒逃去,胜利者便居头领地位,占有该群的全部妻室。若斗争不分胜负,就会造成马群的分裂,两公马各带部分母马和马驹分道而去。这是野马分群生活的主要原因。

多数人认为,如果自然界还有残存的野马,其数量也少到不能形成种群,因而不足以保证一个物种的生存,所以野生的普氏野马很可能已经在自然界消失。2003年,世界圈养野马数量已近1300匹,我国野马有近250匹,其余主要分布在俄罗斯、美国、英国、德国、蒙古国、荷兰等国家。

全球野马管理计划的目标为:保存现存野马90%以上的遗传多样性,将野马再引入原生环境。